〔美〕亨利·斯萊薩
斯皮羅先到了餐廳,靜靜地坐在餐桌旁的皮革椅上,啜飲著冰涼的馬提尼酒,聽著周圍人的談話。他從事銷售業(yè)務(wù),每天拎著黑色公文包在全國大大小小的城市奔波,而他去過的每座城市的每家餐廳都像這里一樣充斥著“嗡嗡嗡”的談話聲。但是今天,因為心亂如麻,斯皮羅感覺餐廳里的談話聲異常刺耳。
12點30分,奧康納露面了:“歡迎回來。你在芝加哥的業(yè)務(wù)都順利吧?”
斯皮羅向前探了探身,拿起湯匙:“嗯,都順利。”他用湯匙敲了敲玻璃杯,發(fā)出一陣清脆的聲響,引得服務(wù)生朝這邊看過來:“您也來杯馬提尼?”
“正合我意。”
奧康納咧嘴笑了:“跟你說實話,我真有點兒羨慕你。我討厭被困在辦公室,我更喜歡出差?!?/p>
“我倒也不反感出差?!彼蛊ち_說。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看起來心事重重。”
“不是業(yè)務(wù)上的事,而是身體問題?!?/p>
“不是開玩笑吧?你沒事吧?”
斯皮羅蜷縮在座位上,一副癱軟的樣子:“不是我,是凱瑟琳?!?/p>
“你的妻子?”
“嗯。兩個星期前,我在芝加哥給她打電話。她抱怨頭疼,還有點兒眩暈,但倒也沒有大礙。她說的那些幾乎都算不上什么明顯癥狀。不過這正是問題最可怕的地方?!?/p>
“天哪!到底是什么問題?”
“就是這種病,我一時忘了名字——單核,單核血栓貯積硬化,好像是這個名字。這是一種很罕見的疾病。幾乎沒有什么癥狀,醫(yī)生說病人一般不會注意,可等注意到時就已經(jīng)晚了?!?/p>
奧康納驚得下巴都要掉了:“已經(jīng)晚了?你的意思是說這種病是絕癥?”
“是的。如果不及時治療的話——”斯皮羅打了個響指,“就玩完了?!?/p>
“但她現(xiàn)在沒事了?你們發(fā)現(xiàn)及時?”
“是的,感謝上帝,純屬僥幸。星期四晚上,醫(yī)生來我家打橋牌,我說凱瑟琳有點兒感冒,他就仔細看了她一眼。這一看不要緊,醫(yī)生感覺她不太對勁,于是給她抽血檢查,就這樣發(fā)現(xiàn)了她的怪病。他可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既救了她,也救了我。”
“怎么講?”
“這種所謂單核血栓貯積硬化的疾病居然還傳染。要是再晚兩天發(fā)現(xiàn),我也會被傳染這該死的病?!?/p>
這時,服務(wù)生又端來一杯馬提尼,奧康納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后問道:“那怎么辦呢?有治療的辦法嗎?”
“這也是我當時最關(guān)心的一個問題。醫(yī)生剛開始也有點兒發(fā)蒙,不過好在他終于想起來一個人,一位名叫赫斯的醫(yī)生,是專門研究這種病的,他的診所在博馳大廈的三樓。我們立馬趕到那里。這位赫斯醫(yī)生真是個大救星,他說要是擱在十年前,醫(yī)學界對這種病根本毫無辦法,好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特效藥。我?guī)缀醍攬隹蕹雎晛?。?/p>
“天哪!怪不得你看起來那么憔悴,這可真是夠嚇人的?!?/p>
“沒錯?!彼蛊ち_說完,喝光了杯中酒。
下午兩點,他們離開餐廳,在路口告別。斯皮羅隨即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博馳大廈。
十分鐘后,斯皮羅就趕到了大廈。他在大廳的報攤前停下,買了包香煙,然后進入電梯,來到三樓。
走廊里人來人往,都是午休后重返工作崗位的員工。他在電梯附近徘徊了十分鐘,直到走廊上安靜下來。
大約兩點半,奧康納從電梯里出來,左右看了看,然后向左走去。
斯皮羅喊道:“奧康納!”
奧康納轉(zhuǎn)過身來,看到斯皮羅,大惑不解,但還是朝他走去。
“我就是想驗證一下,”斯皮羅說,“你這個混蛋!”他揮起拳頭,向奧康納的臉上打去。奧康納尖叫一聲,跌倒在地上。
斯皮羅多日來郁積在心中的苦悶終于有所排解,他長舒一口氣,回到電梯前,摁下了下行的按鈕。
(逆水寒摘自《譯林》2024年第2期,王 娓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