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舊在（新編歷史川?。?/h1>
2024-05-29 11:39:30羅賢慧
影劇新作 2024年1期
羅賢慧
時間：明朝嘉靖年間
地點：云南滇中地區(qū)
人物：黃峨 字秀眉，遂寧安居人，明代著名才女。
楊慎 字用修，成都新都人。黃峨之夫，明代著名文學(xué)家、翰林院修撰。因“大禮議”事件開罪明世宗被罷官，發(fā)配云南永昌衛(wèi)。
祿紹先 巍寶山土司，開明地方首領(lǐng)。
張峨 木密所城防守軍副使。
鳳母 武定土知府鳳詔之母，叛軍首領(lǐng)鳳朝文之嫂。
梅香 黃峨丫鬟。
東哥 楊慎侍從，楊府家將。
必沙 巍寶山士兵，初為阿自星下屬，后接任馬火頭。
阿木 祿紹先侍從，巍寶山第一勇士。
鳳管家 武定土知府鳳詔的管家。
阿果 鳳母侍女。
鳳朝文 武定府土舍，叛軍首領(lǐng)。
阿自星 祿紹先手下馬火頭，后叛歸鳳朝文。
爾呷 鳳朝文手下馬火頭。
兵丁、百姓、舞蹈小伙、姑娘若干。
[開幕曲：簫聲或古琴起一段引子。
[追光起，臺口一老者說唱：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一曲《臨江仙》，唱盡風(fēng)云變幻，滄海桑田！話說明朝嘉靖六年，朝廷推行“改土歸流”，引發(fā)云南武定府土舍鳳朝文舉兵叛亂。而被貶永昌的新都狀元楊慎，攜妻遂寧才女黃峨，從四川返回云南，正途經(jīng)武定巍寶山……
[切光。
第一幕 歸途驚變
[幕啟：云南風(fēng)光。萬木蔥蘢，山花爛漫。
[楊慎、黃峨與東哥、梅香上。
[幫腔：
鐵骨傲氣沖霄漢，
血濺宮門志尤堅。
楊慎 （唱）開罪圣上遭罷免，
兩受廷杖貶滇南。
欲為朝廷獻(xiàn)赤膽，
未料忠誠反蒙冤。
黃峨 （唱）桂湖兩載東風(fēng)暖，
江陵一別三秋寒。
奉親教子任勞怨，
更為相思衣帶寬。
楊慎 （唱）為探父病把家還，
事畢攜妻赴蒼山。
黃峨 （唱）不怕世道多艱險，
夫唱婦隨苦也甜。
[幫腔：
鴛鴦比翼長相伴，
夫妻同心賽神仙。
[突然，人喊馬嘶。內(nèi)喊：“哎呀！士兵來了！快跑！”一群難民扶老攜幼惶恐奔走，一老者跌倒在地。
難民乙 大家不要慌，這里是老鷹巖，僻靜得很！
難民甲 要是士兵趕來……
難民乙 ±兵趕來我們就躲進(jìn)樹林里。
老者 等等我?。?/p>
東哥 （扶起老者）大爺，何事慌張？
老者 你還不知道？那云南武定府的土舍鳳朝文舉兵造反了，到處抓丁，你們也快跑吧！
楊慎 土舍造反！難道知府不管？
難民乙 誰人不知哪個不曉，那知府雖說貴有土司之尊，可是他還是個小娃娃，何況舉兵造反的鳳朝文兵權(quán)在握又是他親叔叔，咋個管？
難民甲 神仙打仗，百姓遭殃！
眾難民 快跑吧！
楊慎 鄉(xiāng)親們，鄉(xiāng)親們吶！ （叫板）叛軍作亂，上天難容，量他們掀不起大浪，有我楊慎在此，大家不必驚慌……
難民乙 楊慎？你是楊狀元？
難民甲 嗨呀！真是楊狀元！看這筇杖。這位是？
楊慎 我家夫人。
難民甲 就是大名鼎鼎的遂寧才女黃峨——楊夫人？
[眾人大悲。
難民甲 楊狀元、楊夫人，救救我們吧！
眾難民 救救我們吧！ （跪）
[緊張的音樂起。
楊慎 這里可是巍寶山？
眾人 正是巍寶山！
楊慎 這就對了！那巍寶山的土司祿紹先祿大人與我相識，大家隨我一起，先到山寨避上一避。
難民甲 聽說，這巍寶山的土司祿紹先也跟那鳳朝文一起造反了！
楊慎 一起造反？祿紹先向來老成持重，且與那鳳朝文多有不和，怎會……
黃峨 看來這事蹊蹺。
楊慎 那我們速往木密所，去找張峨張將軍。
黃峨 對，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楊慎 鄉(xiāng)親們，大家隨我一同前往木密所。
難民乙 哎呀，那才去不得！沿途路上，到處都是士兵！
難民甲 鳳朝文放下話來，朝廷官員，一律格殺！
楊慎 我楊慎戴罪之人，算不得朝廷官員。就算有險，大丈夫生何又歡，死又何懼！
[舒緩的音樂起。
眾難民 楊狀元大好人吶！
東哥 （關(guān)切地）老爺，朝廷法令，罪臣涉兵當(dāng)斬。這禍?zhǔn)?，惹不起?。?/p>
梅香 （飽含情感地）夫人，罪眷干政，依法當(dāng)誅。這渾水，蹚不得啊！
[楊、黃二人對視，都擔(dān)心對方。
東哥 不如，先回四川。
梅香 叛亂平息，再做打算。
眾百姓 楊狀元、楊夫人，救救我們吧！
楊慎 唉！ （唱）
管他是誅還是斬，
大丈夫死又何懼生又何歡！
朝廷有急怎可以坐視不管？
百姓逢難豈能夠袖手旁觀？
黃峨 （唱）楊門有家訓(xùn)，
見義就當(dāng)勇上前；
黃氏有家規(guī)，
私利在后國在先。
既是官人作決斷，
愿隨夫君共周旋！
楊慎 （唱）心已定，
黃峨 （唱）志已堅，
楊慎 黃峨 （唱）明知山有虎，我偏向虎山！
[內(nèi)喊：站到！
[阿自星、爾呷率必沙等眾士兵上。
阿自星 大人有令：成年男子，一律征?。?/p>
百姓乙 看在巍寶山寨與我們世代安好……
阿自星 住口！
楊慎 誰敢放肆！
阿自星 你……
必沙 哥子，既然是那鳳朝文鳳大人下令，就交給他們武定府吧。
阿自星 這……爾呷大人……
爾呷 抓人！
楊慎 住手！四境安寧，為何起兵？
爾呷 安寧？鄉(xiāng)親們！朝廷殺了知府鳳詔母子，還要殺盡云南邊民！
眾難民 ?。〕⒘锁P知府？
楊慎 朝廷殺了鳳知府？可有憑據(jù)？
必沙 呃！
楊慎 無憑無據(jù)，竟敢信口開河，爾等是哪家兵勇？
必沙 （無奈）嗐！這是我們巍寶山馬火頭阿自星，這一位（指爾呷）——武定府鳳大人麾下馬火頭，爾呷！
爾呷 何必啰嗦，與我抓！
楊慎 （怒執(zhí)筇杖）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東哥！
黃峨 梅香！
東哥 梅香 在！
黃峨 守護(hù)百姓！
[叛兵抓人，梅香、東哥護(hù)百姓，楊慎推開一兵勇，黃峨護(hù)楊，亮相。
眾百姓 楊狀元，救命啦！
爾呷 楊狀元？抓！嘿嘿，正想打瞌睡，遇到耙枕頭。這“鐵腦殼”狀元竟然自己送上門。
[叛兵逼楊慎等人轉(zhuǎn)場到舞臺后區(qū)。
必沙 抓不得！
[爾呷一把掀開必沙。
爾呷 鳳大人早有安排，抓住楊慎，要在巍寶山當(dāng)眾斬殺！
阿自星 當(dāng)眾斬殺？可祿大人哪里……
爾呷 楊慎命喪巍寶山，黑鍋甩給祿紹先！哼，到時他不反也得反！
阿自星 好，殺！
必沙 （旁白）速速告知祿大人！
[搏斗過場。必沙向上場口下場。
[一士兵刀向黃峨，梅香挺身相護(hù)。
[楊慎等人寡不敵眾，漸漸落敗。
爾呷 與我抓起來！
阿自星 帶走，關(guān)進(jìn)石牢。
[阿自星帶眾士兵押楊慎等人下。
[切光。
[臺口老者：
好一個大明才子楊慎，好一個蜀中才女黃峨！雖是犯官罪眷，可朝廷有急，百姓蒙難，竟義無反顧、挺身上前，這正是——（念）
位卑未敢忘憂國，
事定猶須待闔棺。
茍利家國生死以，
福禍豈在避趨間？
第二幕 石牢訴情
[幕啟。
[石牢陳設(shè)，一道木柵隔開兩間牢房。
[黃峨、楊慎隔欄相望。
楊慎 夫人！
黃峨 官人！
楊慎 （輕聲）夫人，為夫連累你了！
黃峨 官人何出此言？
楊慎 （唱）夫人哪！
你本是尚書女兒知府妹，
誰不知才高藝絕黃秀眉？
卻因我貶成罪眷受連累，
陷囹圄巍寶山上性命危。
黃峨 （唱）怕什么身陷囹圄性命危？
妻本該生死同心比翼飛。
縱然是刀山火海身骨碎，
黃峨我無懼無畏更無悔！
楊慎 夫人！
黃峨 官人！
楊慎 生為社稷，死為黎民，楊慎我今日引刀一快，也算死得其所！
黃峨 官人見義勇為，為妻自當(dāng)追隨！然則蘇秦刺股，勾踐嘗膽，韓信胯下之辱，司馬遷宮刑之難，立大事者必有堅韌不拔之志，還望夫君深悉為妻筇杖之意！
楊慎 筇杖？（撫摸筇杖）當(dāng)年，我仗義執(zhí)諫，觸怒龍顏，兩受廷杖，被貶云南。夫人親做筇杖一根，伴我萬里同行。
黃峨 為妻知官人性剛情直，故而刻字相贈。
楊慎（念）中空外直，節(jié)勁心虛！
黃峨 官人秉性剛直，但“至剛易折”，當(dāng)效筇竹稟性節(jié)勁堅韌才是！
楊慎 我楊慎得妻若此，此生足矣！
黃峨 你又“此生足矣”了?。ㄐΓ┫氘?dāng)年遂寧黃府書院，你我還曾有“四足”之論。
楊慎 是啊，那是你我新婚之后，回門遂寧。
[燈光切換。
[黃府書院，四家院手執(zhí)大紅燈籠出，一派喜慶氣氛。
[楊慎、黃峨新婚燕爾，身披紅綢。
[伴唱：
銀漢無聲下玉霜，
素娥青女斗新妝。
[楊慎折枝桂花，插上黃峨發(fā)間。
[伴唱：
折來金粟枝枝艷，
插上烏云朵朵香。
楊慎 （端詳黃峨）古人云：“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今日我盡皆得之，他日夫人再添麟兒，我楊慎就此生足矣了！
黃峨 （嬌羞）為妻倒以為，人生一世，食不必千鐘粟，住不必黃金屋，妻不必顏如玉，兒孫也不必如孫仲謀。清儉淡泊為上，知足知止為樂哇！
楊慎 好一個“清儉淡泊為上，知足知止為樂”?。ê鲇兴颍┐覍?/p>
來——
[楊慎揮毫疾書。
[伴唱：
茅屋遮風(fēng)又避雨，
粗茶淡飯能充饑。
家有賢妻喜盈門，
兒孫孝順好福氣。
[楊慎寫完，交給黃峨。
黃峨 （念）茅屋不漏足矣，粗茶淡飯足矣，妻子賢惠足矣，兒孫孝順足矣！
楊慎 這《四足歌》從今就是我楊氏家規(guī)，夫人你要將它傳之闔府上下、子孫后人咯。
[楊、黃二人當(dāng)場換衣。
[梅香、東哥及眾丫頭家院背誦
《四足歌》。
梅香 茅屋不漏足矣，粗茶淡飯足矣！
東哥 妻子賢惠足矣，兒孫孝順足矣！
東哥 梅香 茅屋不漏足矣，粗茶淡飯足矣，
妻子賢惠足矣，兒孫孝順足矣！
丫頭 家院 足矣！足矣！足矣……
[眾人背誦中漸漸附和，不停重復(fù)慢慢淡出。
[煙霧散。燈光切換，轉(zhuǎn)回石牢。
楊慎、黃峨石牢裝扮。
[鑼鼓。阿自星氣勢洶洶率士兵上。
阿自星 牢頭，帶人犯，赴刑場！
[兩名士兵沖進(jìn)牢房，帶楊慎。
士兵 走！
黃峨 官人！
楊慎 且慢！
阿自星 還有何事？
楊慎 （楊撕下衣襟，咬破手指，奮指疾書，交給黃峨）此乃為夫臨終遺訓(xùn)，傳與楊氏子孫——傳家訓(xùn)、執(zhí)家教、持家規(guī)，楊氏門楣就拜托夫人了！ （深揖）
[大鑼鼓。楊交筇杖動作，與黃峨、士兵等造型兩翻。
黃峨 （幾經(jīng)掙脫，與楊抱在一起，激動地）官人！為妻愿與官人同赴黃泉！
楊慎 （低聲急促地）夫人，滇中兵變，千鈞一發(fā)，還望夫人以家國為重！
阿自星 拖起走！
楊慎 （回首疾呼）夫人——（生離死別）
黃峨 官人——
[楊慎被帶下。音樂起大范，天幕降下大幅白綾血書。黃峨緊握血書。
黃峨 （展血書，念）臨利不敢先人，見義不敢后身！臨利不敢先人，見義不敢后身?。ù蠊臐L奏）官人
啊——
[切光。
[幫腔（緊接大鼓和黃峨呼叫，激越地）：
一紙血書托遺志，
死去猶望做鬼雄！
老者 一代才子眼看血灑滇南，臨終遺訓(xùn)仍是“臨利不敢先人，見義不敢后身！”可敬！可嘆吶！
第三幕 巍山勸兵
[幕啟。
[行刑廣場。眾百姓翹首圍觀。
[士兵列隊，牛角號響，大鼓咚咚，儺面舞起，殺氣騰騰。
[阿自星揮手示意。
眾士兵 （內(nèi)齊吼）帶——人——犯！帶——人——犯！
[楊慎被士兵押解上場，鐵鏈，式口。
楊慎 （唱）催命號角聲聲喊，
刑場篝火熊熊燃。
遙望群山心意堅，
哪管眼前刀光寒。
士兵 （推楊慎）快走！
楊慎 （一步踉蹌，又站穩(wěn)，過場）
（唱）為社稷拋卻頭顱情也愿，
為百姓灑盡熱血心亦甘。
恨只恨叛軍未滅身先死，
（白）也正好，此去陰曹——
借來寶刀斬賊奸！
阿自星 （敲鑼三聲）大家聽了！知府鳳詔母子，被朝廷所殺。咱們巍寶山祿大人，已隨鳳朝文大人揭竿起義。
爾呷 祿大人有令：斬殺奸細(xì)，人頭祭旗！
難民乙 楊狀元是好人哪！
眾難民 不能殺！不能殺呀！
爾呷 哼！好人？楊慎此時回云南，分明是朝廷奸細(xì)。鳳大人明日發(fā)兵木密，正好用他人頭祭旗！
楊慎 哈哈哈！ （念）
黃泉路幾何？
提頭問閻羅。
橫眉怒報人間事，
檄文刀筆落！
舍命平干戈，
搬兵缺憑說。
直指油鍋作典押，
（幫）斬賊朝天歌！
哈哈哈！
阿自星 時辰已到，動手！
[刀斧手將大刀高高舉起。
[內(nèi)喊：“刀下留人！”
[馬蹄聲。祿紹先上，黃峨、梅香、東哥緊隨其后。
祿紹先 巍寶山寨求安穩(wěn)，刀下恭迎文曲星。解下來！
[眾人為楊慎松綁。爾呷、阿自星趁亂溜走。
黃峨 官人。
楊慎 夫人。
祿紹先 祿紹先來遲一步，還望狀元公海涵恕罪！
楊慎 祿大人言重了！多謝大人相救！
祿紹先 請狀元、夫人移步花廳，下官略備薄酒，與二位壓驚。
楊慎 大人不用客套，就在此稍坐吧！
祿紹先 也好，數(shù)云臺看茶！
[場景轉(zhuǎn)動，換了角度，幾名士兵擺上桌凳、茶具。
祿紹先 （旁唱）鳳朝文起兵，
我且作壁上觀，
救狀元添后路左右好周旋。
楊慎 （唱）軍情似火燒眉眼，
哪有心思來閑談？
黃峨 （唱）閑談?wù)冒训滋剑?/p>
心急難吃熱湯圓。
祿紹先 （旁唱）只怕他，
拉我去蹚渾水灘。
楊慎 （唱）莫讓他，助紂為虐禍云南。
黃峨 （唱）誠相交，
絕不讓他把賊船上！
祿紹先 （唱）一步走，一步看，
（幫）切莫草率做決斷！
祿紹先 請坐。
楊慎 敢問大人，武定知府鳳詔母子，真為朝廷所殺？
祿紹先 這個……下官已經(jīng)派人四處打探。
楊慎 可有消息？
祿紹先 尚無消息。不過，鳳朝文造反，恐另有根源。
楊慎 愿聞其詳。
祿紹先 下官推測，四個字——“改土歸流”！
楊慎 改土歸流？
黃峨 取消世襲土官，改命朝廷流官，他怕手中之權(quán)旁落？
楊慎 那祿大人你對”改土歸流”，又有何高見？
祿紹先 這個……朝廷有令，自當(dāng)遵循。
楊慎 想必祿大人，也是心中不平！
祿紹先 哪里哪里！下官莫意見！下官莫意見！
楊慎 既是如此，大人可愿與我等同心協(xié)力，以挽狂瀾？
祿紹先 呃……哦，喝茶，喝茶。
[內(nèi)喊：“報——”，士兵甲急上。
士兵 大人，小的打探，鳳知府與老夫人安然無恙。
祿紹先 ??！ （驚起）鳳老夫人現(xiàn)在何處？
士兵 昆明寓所。
祿紹先 再探！
士兵 是。
[士兵下。
楊慎 大膽鳳賊！竟敢編造謊言，嫁禍朝廷，造反逆天！
黃峨 真相大白，鳳朝文欺上瞞下。
楊慎祿 大人可愿當(dāng)機立斷，肅反平叛？
祿紹先 這……唉！他鳳朝文實權(quán)在握，我巍寶山勢單力薄…--
楊慎 何謂勢單力薄？武定府相比朝廷，才是蚍蜉撼樹、螳臂擋車！
祿紹 先話雖如此，可朝廷遠(yuǎn)在天邊，鳳朝文卻近在眼前……
黃峨 大人是想在朝廷、叛軍兩邊周全？
祿紹先 這……嗐！多個菩薩多條路……
黃蛾 鳳賊詭計多端，大人險些無退路。
祿紹先 此話怎講？
黃娥 官人若喪命巍寶山，黑鍋就甩給你祿大人！
祿紹先 黑鍋？
黃峨 對，以此為名，將大人綁上賊船！
楊慎 他若事成，巍寶山是他的囊中物：他若事敗，大人就是他的替罪羊！
祿紹先 這……
黃峨 祿大人，聞聽早年，滇南祿氏戰(zhàn)功顯赫，代代承沐皇恩、世襲土官。由此想來大人也必定是幼承庭訓(xùn)：上報朝廷，下?lián)崂杳瘛?/p>
祿紹先 家父自有教導(dǎo)，夫人明鑒！
楊慎 如今朝廷有急，生靈涂炭，正是臣子用命之時！
祿紹先 這……
黃峨 大人若再猶疑，豈不辜負(fù)祿氏一門忠烈祖訓(xùn)？
[隱約閃電雷鳴。
祿紹先 （唱）風(fēng)云高霹靂響夢中驚醒，
一番話震得我冷汗淋淋。
鳳朝文太陰毒機關(guān)算盡，
幸喜得指路人撥亮心燈。
難辨西東望日月，
想知南北望星星。
報圣恩，
祿門世代承祖訓(xùn)。
助狀元平叛亂，
我下定決心！
（白）祿某愿聽命楊狀元！
楊慎 好！好！好！祿大人深明大義，百姓之福也！ （楊扶起祿紹先）
[一士兵上。
士兵 報——稟大人，武定府飛馬傳書：大軍殺向木密，逼近昆明，要大人屯兵山寨，等待策應(yīng)。
祿紹先 知道了，下去吧！
士兵 是。
[兵士下。
祿紹先 狀元可有良策？
楊慎 請大人點兵一百，隨我趕往木密所，助張峨將軍，抗敵守城。
祿紹先 愿傾全寨兵勇，隨狀元出征！
黃峨 萬萬不可！鳳賊傳書，讓大人屯兵待命——
楊慎 如若調(diào)兵，他必生疑。
黃峨 不如將計就計，等待時機，里應(yīng)外合！
祿紹先 鳳賊人多勢眾，木密所只怕?lián)醪涣藥讜r。
黃峨 要解木密之困，還得釜底抽薪。
祿紹先 釜底抽薪？
黃峨 士兵造反只因鳳賊謠言，若將鳳老夫人從昆明接至木密，謠言不攻自破！
祿紹先 妙！謠言一破，軍心大動，那鳳賊必然兵敗如山倒。
黃峨 官人，何不由我晝夜輕裝，趕赴昆明？
楊慎 祿紹先 啊？！
祿紹先 戰(zhàn)火四起，夫人金玉之軀，怎能以身犯險？
楊慎 此去昆明，山高路險，夫人閨門弱質(zhì)……
黃峨 官人——
（唱）重清慎講忠勇黃氏一門，
家父曾任御史多次率兵，
擒反官平叛亂常赴險境，
在兵部建奇功更揚威名。
今日里鳳朝文叛軍壓境，
（白）我若是臨陣退縮，
豈不有負(fù)家父多年教誨一
（唱）有辱我安居黃氏家風(fēng)、忠烈門庭？
楊慎 罷罷罷，軍情緊急，只好辛苦夫人了！ （楊慎揮毫疾書）我這里修書一封，向老夫人稟明緣由。 （交書信、筇杖）這根筇杖，鳳老夫人認(rèn)得，可做憑信。
祿紹先 阿木走來！
阿木 （阿木上）大人！
祿紹先 阿木乃我巍寶山第一勇士，可隨夫人一同前往。
黃峨 多謝大人！
[必沙上。
必沙 報——阿自星逃脫，投奔鳳朝文去了！
祿紹先 這個狗奴才！由他去吧，必沙聽令！
必沙 在！
祿紹先 你接任馬火頭，即刻率一隊人馬，送楊狀元前往木密！
必沙 遵命！
祿紹先 諸事已畢。
楊慎 我啟程木密，孤城馳援！
黃峨 我趕赴昆明，遠(yuǎn)水救火！
祿紹先 我屯兵巍山，伺機而動！
楊慎 三管齊下！
三人 力挽狂瀾！
[造型，切光。
第四幕 孤城馳援
[木密所議事堂。
[張峨如熱鍋螞蟻，裨將甲旁立。
[遠(yuǎn)處隱約喊叫聲：“張大人，開城門……”
[裨將乙上。
裨將乙 大人！楊狀元還在城外！
裨將甲 大人，躲起不見總不是辦法，不如……
張峨 你兩個，把他弄走！
裨將乙 是，弄走。
張峨 轉(zhuǎn)來，把他……請走。
裨將甲 請走？
張峨 對，請走。
裨將甲 （賠笑）大人，“請來”好辦，這個“請走”……
[張峨下。
裨將甲 大人，呃，呃……
裨將乙 你說，大人為啥不讓狀元進(jìn)城？
裨將甲 你瓜！狀元戴罪之身，罪臣涉兵死罪一樁！憑他倆的交情，張大人肯讓狀元試法？
裨將乙 一個鐵腦殼，一個犟拐拐，這才憋死人咯……
[二裨將垂頭喪氣。
[內(nèi)喊：“聽我的，不得拐！”
裨將甲 不得拐……有了！
裨將乙 “不得拐”，就是那個愛出點子的火頭軍？
裨將甲 對！“不得拐”走來。
[“不得拐”傳統(tǒng)戲裝，打扮借鑒
《佘塘關(guān)》，腰里別把大炒菜瓢，上。
不得拐 來了，唉！ （念）
天上知一半，
地上曉得完。
七十二計耍得轉(zhuǎn)，
不得拐這腦殼賽神仙。
（白）長官何事吩咐？
裨將甲 城樓下來了一個楊狀元。
不得拐 曉得，請他走嘛！
裨將乙 你是咋個曉得的呢？
裨將甲 莫打岔——快用你的七十二計，想個招。
不得拐 （不加思索）這事要成，理當(dāng)三管齊下——
裨將乙 說！
不得拐 四面楚歌，禮尚往來，虛情假意。
裨將甲 啥意思？
不得拐 第一，四面楚歌，狀元的家丁久居云南，必然思鄉(xiāng)心切，只要城樓唱起四川鄉(xiāng)曲兒，人心動搖，肯定無力叫關(guān)。
裨將甲 （給乙說）啥子主意喲，人家是云南兵。
裨將乙 說的是家丁。那，禮尚往來？
不得拐 無力叫關(guān)，狀元必定出馬，這時用二指大的“飛飛兒”回之以禮，這叫禮尚往來。
裨將甲 第三？
不得拐 第三，虛情假意，就是“請”。
裨將 請？
不得拐 對！ （耳語）
裨將 不得拐，看不出來呀！
不得拐 這就叫“城樓給面子，當(dāng)眾拆架子”，狀元肯定氣得掉頭就走。
[此段表演和臺詞加快節(jié)奏。
[竊笑，二裨將下。
[切光。景轉(zhuǎn)動，城樓下。
[東哥帶眾人叫門，楊慎焦急萬分。
眾 人張大人，開城門！張大人，開城門！
[城樓不得拐唱：“太陽出來羅呃喜洋洋羅一”
楊慎 好你個張峨，不開門！還想動我軍心。
東哥 接到喊！
揚慎 算了算了。
東哥 哼，還說是鐵哥們，居然不給老爺面子！
楊慎 去去去！我曉得他的心思！
不得拐 對頭。
[空中吊下一只籮篼。
東哥 唉呀！來了，來了！抓到起，抓到起！
[東哥接住籮篼，發(fā)現(xiàn)里面有書信，取出遞給楊慎。
東哥 老爺！
楊慎 （接信，念）“其余人等，城外等候，狀元上樓，請坐籮篼。”
這……
[楊慎看著面前的籮篼，哭笑不得。跟隨的兵勇中有人偷笑，東哥呵斥。
東哥 （強忍笑意）哪個在笑？
必沙 不許笑！狀元的家將都沒笑！ （看看眼前籮篼，自己倒忍不住笑。）
[東哥急忙遞上籮篼，楊慎端詳。
東哥 老爺，裝得下。
楊慎 給我拿開些喲。 （唱）
好個同窗張大頭，
出個主意太餿臭。
一個半舊竹籮篼，
接我楊慎上城樓。
我要坐他竹籮篼，
斯文掃地丟大丑。
若不坐他竹籮篼，
偏又沒法上城樓。
唁——
裨將甲 裨將乙 不得拐 上城樓，不怕羞，狀元當(dāng)眾坐籮篼，坐籮篼！
東哥 這，太丟人咯！
楊慎 （接唱）軍情緊急莫逗留，
哪有那些窮講究！
秦王澠池?fù)敉唧荆?/p>
狀元哪怕坐籮篼？
就算城上下鋼刀，
我楊慎也敢坐刀口！
[坐進(jìn)籮篼。
東哥 老爺，真坐呀？
楊慎 嘿嘿，斯文兩袖掃，肝膽一筐裝！
[內(nèi)喊：“哦豁！”
[籮篼升空。切光。
[景轉(zhuǎn)動，城樓上。
[張峨案邊背身喝茶，二裨將上。
裨將甲 大人！
張峨 請走了？
裨將乙 請——來了！
張峨 這……（慌亂找地方躲）你們，干的好事！
眾士兵 張大人，張大人，張大人！
[楊慎內(nèi)喊：”張大頭！”
裨將甲 楊狀元見還是不見？
張峨 要見，你們見！
[張峨情急，躲進(jìn)案下。
[楊慎疾步上。
楊慎 好你個張大頭！
[二裨將故意擋在案前。
裨將甲 狀元公駕到，有失遠(yuǎn)迎！
楊慎 張峨呢？
裨將乙 不在！
楊慎 哪去了？
[二裨將同時回答。
裨將甲 東門！
裨將乙 西門！
[二人驚覺，同時改口。
裨將甲 西門！
裨將乙 東門！
[楊慎看情狀，猜到張峨躲在案下。
楊慎 哎呀，喊了半個時辰，口干舌燥。
裨將乙 倒茶呀！
楊慎 剛才是哪個在唱？接到唱！
不得拐 （邊跑出來邊唱）“太陽出來”，狀元公，喝太陽。
楊慎 啥？
不得拐 喝茶。
楊慎 原來是這個瓜娃子出的主意。
[楊慎抿一口茶，皺眉停杯，以掌猛擊書案。案下張峨一驚，差點現(xiàn)行。裨將甲趕緊把他擋到。
楊慎 好你個火頭軍！給我喝冷茶！
不得拐 （端杯猛喝一口，燙到）狀元……是燙的……
楊慎 燙的嗎？
不得拐 （直哈氣）滾燙！
楊慎 哦，只怪沒見到張大人，我這心一寒，口就涼了。只可惜，我與夫人定下的錦囊妙計！
張峨 錦囊妙計？（張峨猛抬頭，撞到書案）
[楊慎假裝才發(fā)現(xiàn)張峨，吃驚。
張峨 啥子錦囊妙計？
楊慎 大人這是？
張峨 （尷尬）喝醉了……睡著了……
楊慎 （哂笑）醒了？
張峨 （苦笑）醒了！
楊慎 醒了說正事。
張峨 且慢！用修兄難道不知戴罪之身，涉兵干政，是何后果？
楊慎 你難道不知，我楊慎是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鐵腦殼”？
張峨 用修兄，命都沒有了，拿什么寫詩？
楊慎 老弟呀，如今叛賊兵臨城下，百姓慘遭涂炭，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張峨 你——（先食指，后大拇指）可是你……
楊慎 不說我了，說你——（端茶杯，喝）叛軍壓境，有何打算？
張峨 實不相瞞，正想退守昆明！
楊慎 （將茶噴出，放下茶杯，一驚而起）哎呀，退不得！
張峨 退得！
楊慎 退不得！
張峨 哎呀，退得，退得，退得！
楊慎 （站起）叛軍兵鋒所向，就是昆明。若木密失守，則昆明危矣！
張峨 唉，用修兄——（念）
鳳朝文率叛軍足有兩萬，
我木密駐防兵不滿三千。
我也知主將棄城罪難免，
避戰(zhàn)火城中百姓可保全！
楊慎 慈善？
張峨 那是哦。
楊慎 哎，當(dāng)年朝堂之上，誰人不知你張將軍是“羊毫指江山，金戈護(hù)社稷”的全才進(jìn)士，文武雙全吶。
張峨 不要給我貼膏藥！都說我是沾了你這四川老鄉(xiāng)的光。
楊慎 只可惜，你堂堂木密守城將領(lǐng)，就不怕錯判軍情，貽誤戰(zhàn)機？
張峨 小弟愿聽其詳。
楊慎 （念）我夫人運籌帷幄有家傳，
熟讀那孫子兵法十三篇。
守木密護(hù)昆明一夫當(dāng)關(guān)，
救百姓保社稷可以兩全。
張峨 嫂夫人怎么說？
楊慎 （念）鳳朝文舉兵施下離間計，
蒙騙了土司一千上賊船。
夫人她將計就計施妙算，
巍寶山祿大人，
里應(yīng)外合作內(nèi)援。
還定下釜底抽薪攻心計，
接鳳母天下大白破謠言。
張峨 （驚起）鳳老夫人，她還活著？
楊慎 活著。
張峨 此話當(dāng)真？
楊慎 絕無虛言！
張峨 接鳳母，十萬火急刻不容緩！
楊慎 我夫人，已晝夜輕裝快馬加鞭！
張峨 嗨呀?。睿?/p>
嫂夫人真巾幗豪情血膽，
赴險境救危局義薄云天。
楊慎 （旁白）血性已點燃，再加一塊炭！
（對張）我還有點小道消息……
張峨 （急不可耐）快快講，莫彎酸！
楊慎 聽說朝廷……（耳語）
張峨 （大喜）鐵騎三萬？直奔云南？
楊慎 對呀！你還怕個鏟鏟？
張峨 笑話！何怕之有？將士們——
眾將士 在！
張峨 傳本將軍號令一
三軍將士，枕戈待旦！
眾將士 殺！
張峨 青壯男丁，登城守關(guān)！
眾將士 殺！
張峨 同仇平叛，血戰(zhàn)叛軍！
眾將士 同仇平叛，血戰(zhàn)叛軍！
楊慎 （一旁擦汗）好懸，總算穩(wěn)住他了。（憂慮牽掛）秀眉啊，夫人！
[切光，間場音樂。
第五幕 遠(yuǎn)水救火
[場景轉(zhuǎn)換。鳳母寓所。
[舞女表演歌舞，鳳老夫人觀看，阿果一旁侍立。
[歌詞黃峨《寄外》：
男兒本是四方客，
妾為離愁心似結(jié)。
公義私情不兩全，
愿君早向凌煙勒。
鳳母 阿果。
阿果 老夫人？
鳳母 你說，楊夫人這詩，精彩之處何在？
阿果 這個呀？我們都曉得——
眾女 公義私情不兩全，愿君早向凌煙勒！
鳳母 （感慨）是啊！公義私情不兩全！
狀元夫人纖弱女子，競能以一腔家
國大義激勵夫君?？晌摇?！
（心事重重）
阿果 老夫人是憂心鳳朝文大人起兵之事？
鳳母 誰叫他是鳳氏嫡親。
[管家手捧筇杖、書信上。
管家 老夫人，門外有人求見，自稱是楊慎之妻黃峨。
鳳母 黃峨？
阿果 嗨呀！正唱到狀元夫人的詩曲，她就上門了！
鳳母 楊狀元不曾同行？
管家 未見狀元。
鳳母 來人可有憑信？
管家 有筇杖一根、書信一封。（呈上）
鳳母 （展信）確是狀元手跡，（看筇杖）狀元曾到府中作客，這筇杖我認(rèn)得。
阿果 那我去請楊夫人！
鳳母 快請！
[阿果帶黃峨等人上。
黃峨 拜見老夫人！
鳳母 快快請起！看座——
黃峨 多謝老夫人。
鳳母 （將筇杖還給黃峨）狀元憑信，原物奉還！
黃峨 （接筇杖）老夫人，我家官人的書信……
鳳母 請恕老身，不能前往。
黃峨 為何？
鳳母 鳳朝文是我兒鳳詔嫡親叔父，我不能手足相殘啊。
黃峨 老夫人！鳳朝文雖是您手足之親，但滇中百姓也是您的子民，豈能因他一人而置萬民于滅頂之災(zāi)？
鳳母 我……
阿果 老夫人，您經(jīng)常用楊夫人的詩教導(dǎo)我們，“公義私情不兩全”哦！
管家 前日家中捎來書信，鄉(xiāng)鄰親人已餓死、戰(zhàn)死無數(shù)！
黃峨 戰(zhàn)火一起，不止生靈涂炭，只怕老夫人與知府的性命也岌岌可危！
鳳母 此話怎講？
黃峨 鳳朝文謊稱您母子被朝廷所殺，這才舉兵造反。
鳳母 老身和鳳詔安然無恙，謠言不攻自破！
黃峨 正因如此，他為遮蓋謊言，必對你們下毒手！
鳳母 這（起身）……他真能如此心狠？
黃峨 老夫人——（唱）
知府是武定百姓父母官，
守政令撫黎民責(zé)任如山。
為母者當(dāng)為子女計長遠(yuǎn)，
為官者當(dāng)護(hù)百姓得平安。
平叛亂公義私情兩保全，
更何況性命之危在身邊。
（白）實不相瞞，剛才我在寓所外，
已遇伏兵，幸好被我隨從治服。
鳳母 伏兵？帶上來！
黃峨 梅香！
[梅香與阿木押著一士兵上。
鳳母 說！誰派你們來的？
士兵 是……爾呷……
鳳母 鳳朝文手下那個馬火頭？
士兵 是……
鳳母 派你們前來則甚？
[爾呷內(nèi)喊：“來要你的老命！”
[爾呷率幾名士兵上。
爾呷 兄弟們，行藏已露，無須遮掩！與我殺！
[眾士兵上前圍攻，阿木、梅香與鳳府家丁拼死護(hù)衛(wèi)。搏斗中，梅香為掩護(hù)鳳母中劍。
梅香 夫人快走！
黃峨 梅香?。废愕沟囟觯?/p>
鳳母 姑娘！
黃峨 梅香！
鳳母 （決然）出發(fā)木密！
[切光，激越的音樂，延續(xù)出發(fā)木密的悲壯。
第六幕 同仇平叛
[幕啟，木密所，叛軍圍城。
[牛角號起，大鼓咚咚，叛兵隊形，式口，鳳朝文上。
鳳朝文 （唱）自古道王侯將相寧有種，
誰要他皇帝老兒來敕封！
從今后這片江山就姓鳳，
鳳朝文也可做天子真龍！
（白）將士們，拿下木密，本帥在昆明與爾等慶功！
眾士兵 殺！殺！殺！
楊慎 （城樓上，厲聲高喝）鳳朝文，你飽食俸祿，不思報恩，卻煽動百姓，反叛朝廷，簡直罪該萬死！
鳳朝文 朝廷殺我武定土知府，還想殺盡云南邊民。你們說我該不該反？該不該反？
眾士兵 反！反！反！
楊慎 士兵兄弟們，知府母子并未被害，你們切莫中了他的奸計。
鳳朝文 兄弟們！
眾士兵 有！
鳳朝文 殺進(jìn)木密，奪了昆明，為知府母子報仇！
眾士兵 報仇！報仇！報仇！
鳳朝文 火炮拖上來！
[兩架火炮被推上來。
楊慎 鳳朝文，你滅絕人性！要讓滿城百姓化為灰燼不成？
鳳朝文 阿自星。
阿自星 在。
鳳朝文 點炮！
阿自星 是！
[阿自星正要點燃引信，被阿木一箭射倒。
[內(nèi)喊：“鳳老夫人到！”
楊慎 蒼天啊，木密有救了！
[軍中一陣騷動，城樓大擺場。
[眾人簇?fù)恚P老夫人上。
阿木 鳳老夫人在此！士兵將士聽令！
鳳母 眾位將士，休要聽信讒言！我兒鳳詔安然無恙！
鳳朝文 哎呀嫂嫂！你又何必蹚這灘渾水！
鳳母 住口！你為了一己之利，竟然謀害宗親，其心何毒！
鳳朝文 為保鳳氏基業(yè)，手足六親，我都可以不認(rèn)！
鳳母 住口！鳳氏基業(yè)不是領(lǐng)地，而是民心！你反叛朝廷、涂炭百姓，鳳氏宗祠不容你這狠毒之人！
鳳朝文 哼！無毒不丈夫，那就看我三萬大軍馬踏木密，將爾等趕盡殺絕！
楊慎 鳳朝文！你枉食俸祿，犯上作亂，
是為不忠；謀殺兄嫂，殘害手足，
是為不義；背棄祖訓(xùn)，辱沒家門，
是為不孝；身為土官，涂炭生靈，
是為不仁！你這等不忠不義不孝不
仁的賊子，地滅天誅?。ㄖv口）
士將甲 兄弟們，鳳朝文騙了我們！抓住他！
[士兵紛紛陣前倒戈。
張峨 將士們！
眾將士 有！
張峨 殺出城去！活捉鳳賊！
眾將士 殺！
[張峨率軍殺出城來。
[城外突然殺聲四起，祿紹先率士兵沖上，開打。
東哥 追！
祿紹先 哪里逃！
[東哥、祿紹先追鳳朝文下。
[大戰(zhàn)，鳳朝文覆滅。
[眾百姓隨鳳老夫人上。
鳳朝文 嫂嫂，祿大人……
張峨 押下去！
鳳母 眾位鄉(xiāng)親，武定百姓免遭劫難，多虧楊狀元、楊夫人。
祿紹先 楊狀元、楊夫人呢？
眾人 楊狀元，楊夫人……
[眾人尋找楊慎、黃峨，不見二人蹤影，下。
[切光。
[臺口一老者說唱：
生死渾不顧，
浩氣蕩胸襟。
心中何所念？
社稷與蒼生。
（白）事成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古今圣賢無數(shù)，而能以入世之心做事，出世之心為人者，幾何？臨利不敢先人，見義不敢后身！正因有這些胸懷家國、大義千秋的志士仁人，我泱泱中華才能五千年屹立乾坤！
第七幕 情寄青山
[幕啟，滇南風(fēng)光。
[遠(yuǎn)處，山花似染，春山嫵媚，碧空如洗。
[近處，一棵鳳凰木滿樹繁花，艷若云霞。
[黃峨內(nèi)唱：
沐春光穿行在彩云之南，
[楊慎手拄筇杖，與黃峨率東哥上。
黃峨 （唱）山含情水含笑風(fēng)月無邊。
楊慎 （唱）平叛亂傳捷報東風(fēng)送暖，
展望眼看不夠大好河山。
黃峨 （唱）官人你縱豪情力挽狂瀾，
報家國救黎民情動蒼天。
楊慎 （唱）偕夫人救危局相照肝膽，
無愧天無愧地?zé)o愧祖先。
黃峨 （唱）念黃氏，有家規(guī)，私利在后國在先，
楊慎 （唱）想楊門，有家訓(xùn)，見義就當(dāng)勇上前。
黃峨 楊慎 （唱）蹈火海，上刀山，只愿蒼生無饑寒，血可流，頭可斷，只求社稷永平安。
黃峨 （唱）怕只怕，與官人，勞燕西東兩分散；
楊慎 （唱）怕只怕，與夫人，關(guān)山夢遠(yuǎn)了生殘。
黃峨 （唱）不指望，赫赫功名標(biāo)汗簡；
楊慎 （唱）不指望，煌煌美譽勒凌煙。
黃峨 楊慎 （唱）只愿天公好與人方便，從此夫妻永團(tuán)圓！
黃峨 （唱）從今后，與官人，賭書潑茶兩相歡：
楊慎 （唱）從今后，與夫人，紅袖添香意綿綿。
黃峨 （唱）你看那，蒼山上，相依相偎連枝樹；
楊慎 （唱）你看那，洱海中，相偎相依并蒂蓮。
黃峨 （唱）手相牽，
楊慎 （唱）心相連。
黃峨 （唱）偕白頭，
楊慎 （唱）踏青山！
黃峨 楊慎 （唱）瀟灑自在山水間，神仙眷侶到百年！
[內(nèi)喊：“楊狀元，楊夫人！”音樂收。
[張峨、眾將士上，四處呼喊。
張峨 哎呀，我的狀元老爺，總算把你找到了。
楊慎 閑淡之地，張大人興師動眾來此則甚？
張峨 叛亂已平，多虧二位鼎力相助。
黃峨 張大人客氣！
張峨 只是……未見朝廷援兵。
楊慎 援兵？哪來援兵？
張峨 三萬鐵騎??！
楊慎 （尷尬笑）我透露點小道消息，你也信？
張峨 （哭笑不得）好你個楊升庵，別人用激將法，你用誘將法，哄得我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黃峨 （打圓場）激將、誘將，都要仰仗你這位大將軍嘛。
張峨 嫂夫人這話，張某愛聽。哈哈哈！
[祿紹先、鳳母率鄉(xiāng)親們敲鑼打鼓，抬著披有紅綢的幾面木匾上。木匾上寫“家風(fēng)傳世”“清慎忠勇”。
眾鄉(xiāng)親 楊狀元！楊夫人！
楊慎 眾鄉(xiāng)親，你們這是？
鳳母 狀元和夫人是滇中百姓的大恩人！請受我們一拜！
[鳳母帶領(lǐng)眾人跪拜。
楊慎 使不得！使不得！
祿紹先 眼下叛亂已定，當(dāng)即刻上報昆明府，請朝廷為楊狀元、楊夫人旌表，為平叛官兵論功。
鳳夫人 老身愿率武定百姓，草擬萬民書，為楊狀元請功。
楊慎 各位美意，楊某心領(lǐng)了！然，讀書之人，當(dāng)思安民濟(jì)世；社稷之臣，當(dāng)思匡君救主。功成身退天之道，從今只愛詩與書。正所謂：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唯有青山依舊在，笑看幾度夕陽紅！
祿紹先 狀元，此話何意？
黃峨 百姓如青山，萬世立蒼穹——
楊慎 城頭換王旗，幾度夕陽紅。
張峨 （細(xì)品）有道理！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眾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楊慎 （手握筇杖，牽手黃峨）夫人，我們走！
黃峨 去往何方？
楊慎 蒼生所念，你我所往！
[遠(yuǎn)處傳來童聲畫外音，靜場。眾人駐足屏息聆聽《筇杖歌》。
[童聲念：
文曲星，楊狀元，
一根筇杖走云南。
辦學(xué)堂，興書院，
筇杖所到百姓歡。
[二人相視，會心一笑。
黃峨 辦學(xué)堂！
楊慎 興書院！
黃峨 執(zhí)子之手！踏遍青山！
楊慎 清慎忠勇，家風(fēng)永傳！
[楊慎執(zhí)筇杖，牽手黃峨，緩步走向平臺。
[鄉(xiāng)親們抬著“清慎忠勇”“家風(fēng)傳世”牌匾走到臺前。
[伴隨雄渾的合唱：
長河呼嘯浪奔騰，
家國情懷貫古今。
萬家和睦國昌盛，
家風(fēng)清正國運興。
修身齊家平天下，
青山依舊九州春！
[歌舞中，夫妻在平臺上造型，定格。
[劇終。
責(zé)任編輯：周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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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賢慧
時間：明朝嘉靖年間
地點：云南滇中地區(qū)
人物：黃峨 字秀眉，遂寧安居人，明代著名才女。
楊慎 字用修，成都新都人。黃峨之夫，明代著名文學(xué)家、翰林院修撰。因“大禮議”事件開罪明世宗被罷官，發(fā)配云南永昌衛(wèi)。
祿紹先 巍寶山土司，開明地方首領(lǐng)。
張峨 木密所城防守軍副使。
鳳母 武定土知府鳳詔之母，叛軍首領(lǐng)鳳朝文之嫂。
梅香 黃峨丫鬟。
東哥 楊慎侍從，楊府家將。
必沙 巍寶山士兵，初為阿自星下屬，后接任馬火頭。
阿木 祿紹先侍從，巍寶山第一勇士。
鳳管家 武定土知府鳳詔的管家。
阿果 鳳母侍女。
鳳朝文 武定府土舍，叛軍首領(lǐng)。
阿自星 祿紹先手下馬火頭，后叛歸鳳朝文。
爾呷 鳳朝文手下馬火頭。
兵丁、百姓、舞蹈小伙、姑娘若干。
[開幕曲：簫聲或古琴起一段引子。
[追光起，臺口一老者說唱：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一曲《臨江仙》，唱盡風(fēng)云變幻，滄海桑田！話說明朝嘉靖六年，朝廷推行“改土歸流”，引發(fā)云南武定府土舍鳳朝文舉兵叛亂。而被貶永昌的新都狀元楊慎，攜妻遂寧才女黃峨，從四川返回云南，正途經(jīng)武定巍寶山……
[切光。
第一幕 歸途驚變
[幕啟：云南風(fēng)光。萬木蔥蘢，山花爛漫。
[楊慎、黃峨與東哥、梅香上。
[幫腔：
鐵骨傲氣沖霄漢，
血濺宮門志尤堅。
楊慎 （唱）開罪圣上遭罷免，
兩受廷杖貶滇南。
欲為朝廷獻(xiàn)赤膽，
未料忠誠反蒙冤。
黃峨 （唱）桂湖兩載東風(fēng)暖，
江陵一別三秋寒。
奉親教子任勞怨，
更為相思衣帶寬。
楊慎 （唱）為探父病把家還，
事畢攜妻赴蒼山。
黃峨 （唱）不怕世道多艱險，
夫唱婦隨苦也甜。
[幫腔：
鴛鴦比翼長相伴，
夫妻同心賽神仙。
[突然，人喊馬嘶。內(nèi)喊：“哎呀！士兵來了！快跑！”一群難民扶老攜幼惶恐奔走，一老者跌倒在地。
難民乙 大家不要慌，這里是老鷹巖，僻靜得很！
難民甲 要是士兵趕來……
難民乙 ±兵趕來我們就躲進(jìn)樹林里。
老者 等等我?。?/p>
東哥 （扶起老者）大爺，何事慌張？
老者 你還不知道？那云南武定府的土舍鳳朝文舉兵造反了，到處抓丁，你們也快跑吧！
楊慎 土舍造反！難道知府不管？
難民乙 誰人不知哪個不曉，那知府雖說貴有土司之尊，可是他還是個小娃娃，何況舉兵造反的鳳朝文兵權(quán)在握又是他親叔叔，咋個管？
難民甲 神仙打仗，百姓遭殃！
眾難民 快跑吧！
楊慎 鄉(xiāng)親們，鄉(xiāng)親們吶！ （叫板）叛軍作亂，上天難容，量他們掀不起大浪，有我楊慎在此，大家不必驚慌……
難民乙 楊慎？你是楊狀元？
難民甲 嗨呀！真是楊狀元！看這筇杖。這位是？
楊慎 我家夫人。
難民甲 就是大名鼎鼎的遂寧才女黃峨——楊夫人？
[眾人大悲。
難民甲 楊狀元、楊夫人，救救我們吧！
眾難民 救救我們吧！ （跪）
[緊張的音樂起。
楊慎 這里可是巍寶山？
眾人 正是巍寶山！
楊慎 這就對了！那巍寶山的土司祿紹先祿大人與我相識，大家隨我一起，先到山寨避上一避。
難民甲 聽說，這巍寶山的土司祿紹先也跟那鳳朝文一起造反了！
楊慎 一起造反？祿紹先向來老成持重，且與那鳳朝文多有不和，怎會……
黃峨 看來這事蹊蹺。
楊慎 那我們速往木密所，去找張峨張將軍。
黃峨 對，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楊慎 鄉(xiāng)親們，大家隨我一同前往木密所。
難民乙 哎呀，那才去不得！沿途路上，到處都是士兵！
難民甲 鳳朝文放下話來，朝廷官員，一律格殺！
楊慎 我楊慎戴罪之人，算不得朝廷官員。就算有險，大丈夫生何又歡，死又何懼！
[舒緩的音樂起。
眾難民 楊狀元大好人吶！
東哥 （關(guān)切地）老爺，朝廷法令，罪臣涉兵當(dāng)斬。這禍?zhǔn)?，惹不起?。?/p>
梅香 （飽含情感地）夫人，罪眷干政，依法當(dāng)誅。這渾水，蹚不得啊！
[楊、黃二人對視，都擔(dān)心對方。
東哥 不如，先回四川。
梅香 叛亂平息，再做打算。
眾百姓 楊狀元、楊夫人，救救我們吧！
楊慎 唉！ （唱）
管他是誅還是斬，
大丈夫死又何懼生又何歡！
朝廷有急怎可以坐視不管？
百姓逢難豈能夠袖手旁觀？
黃峨 （唱）楊門有家訓(xùn)，
見義就當(dāng)勇上前；
黃氏有家規(guī)，
私利在后國在先。
既是官人作決斷，
愿隨夫君共周旋！
楊慎 （唱）心已定，
黃峨 （唱）志已堅，
楊慎 黃峨 （唱）明知山有虎，我偏向虎山！
[內(nèi)喊：站到！
[阿自星、爾呷率必沙等眾士兵上。
阿自星 大人有令：成年男子，一律征?。?/p>
百姓乙 看在巍寶山寨與我們世代安好……
阿自星 住口！
楊慎 誰敢放肆！
阿自星 你……
必沙 哥子，既然是那鳳朝文鳳大人下令，就交給他們武定府吧。
阿自星 這……爾呷大人……
爾呷 抓人！
楊慎 住手！四境安寧，為何起兵？
爾呷 安寧？鄉(xiāng)親們！朝廷殺了知府鳳詔母子，還要殺盡云南邊民！
眾難民 ?。〕⒘锁P知府？
楊慎 朝廷殺了鳳知府？可有憑據(jù)？
必沙 呃！
楊慎 無憑無據(jù)，竟敢信口開河，爾等是哪家兵勇？
必沙 （無奈）嗐！這是我們巍寶山馬火頭阿自星，這一位（指爾呷）——武定府鳳大人麾下馬火頭，爾呷！
爾呷 何必啰嗦，與我抓！
楊慎 （怒執(zhí)筇杖）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東哥！
黃峨 梅香！
東哥 梅香 在！
黃峨 守護(hù)百姓！
[叛兵抓人，梅香、東哥護(hù)百姓，楊慎推開一兵勇，黃峨護(hù)楊，亮相。
眾百姓 楊狀元，救命啦！
爾呷 楊狀元？抓！嘿嘿，正想打瞌睡，遇到耙枕頭。這“鐵腦殼”狀元竟然自己送上門。
[叛兵逼楊慎等人轉(zhuǎn)場到舞臺后區(qū)。
必沙 抓不得！
[爾呷一把掀開必沙。
爾呷 鳳大人早有安排，抓住楊慎，要在巍寶山當(dāng)眾斬殺！
阿自星 當(dāng)眾斬殺？可祿大人哪里……
爾呷 楊慎命喪巍寶山，黑鍋甩給祿紹先！哼，到時他不反也得反！
阿自星 好，殺！
必沙 （旁白）速速告知祿大人！
[搏斗過場。必沙向上場口下場。
[一士兵刀向黃峨，梅香挺身相護(hù)。
[楊慎等人寡不敵眾，漸漸落敗。
爾呷 與我抓起來！
阿自星 帶走，關(guān)進(jìn)石牢。
[阿自星帶眾士兵押楊慎等人下。
[切光。
[臺口老者：
好一個大明才子楊慎，好一個蜀中才女黃峨！雖是犯官罪眷，可朝廷有急，百姓蒙難，竟義無反顧、挺身上前，這正是——（念）
位卑未敢忘憂國，
事定猶須待闔棺。
茍利家國生死以，
福禍豈在避趨間？
第二幕 石牢訴情
[幕啟。
[石牢陳設(shè)，一道木柵隔開兩間牢房。
[黃峨、楊慎隔欄相望。
楊慎 夫人！
黃峨 官人！
楊慎 （輕聲）夫人，為夫連累你了！
黃峨 官人何出此言？
楊慎 （唱）夫人哪！
你本是尚書女兒知府妹，
誰不知才高藝絕黃秀眉？
卻因我貶成罪眷受連累，
陷囹圄巍寶山上性命危。
黃峨 （唱）怕什么身陷囹圄性命危？
妻本該生死同心比翼飛。
縱然是刀山火海身骨碎，
黃峨我無懼無畏更無悔！
楊慎 夫人！
黃峨 官人！
楊慎 生為社稷，死為黎民，楊慎我今日引刀一快，也算死得其所！
黃峨 官人見義勇為，為妻自當(dāng)追隨！然則蘇秦刺股，勾踐嘗膽，韓信胯下之辱，司馬遷宮刑之難，立大事者必有堅韌不拔之志，還望夫君深悉為妻筇杖之意！
楊慎 筇杖？（撫摸筇杖）當(dāng)年，我仗義執(zhí)諫，觸怒龍顏，兩受廷杖，被貶云南。夫人親做筇杖一根，伴我萬里同行。
黃峨 為妻知官人性剛情直，故而刻字相贈。
楊慎（念）中空外直，節(jié)勁心虛！
黃峨 官人秉性剛直，但“至剛易折”，當(dāng)效筇竹稟性節(jié)勁堅韌才是！
楊慎 我楊慎得妻若此，此生足矣！
黃峨 你又“此生足矣”了?。ㄐΓ┫氘?dāng)年遂寧黃府書院，你我還曾有“四足”之論。
楊慎 是啊，那是你我新婚之后，回門遂寧。
[燈光切換。
[黃府書院，四家院手執(zhí)大紅燈籠出，一派喜慶氣氛。
[楊慎、黃峨新婚燕爾，身披紅綢。
[伴唱：
銀漢無聲下玉霜，
素娥青女斗新妝。
[楊慎折枝桂花，插上黃峨發(fā)間。
[伴唱：
折來金粟枝枝艷，
插上烏云朵朵香。
楊慎 （端詳黃峨）古人云：“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今日我盡皆得之，他日夫人再添麟兒，我楊慎就此生足矣了！
黃峨 （嬌羞）為妻倒以為，人生一世，食不必千鐘粟，住不必黃金屋，妻不必顏如玉，兒孫也不必如孫仲謀。清儉淡泊為上，知足知止為樂哇！
楊慎 好一個“清儉淡泊為上，知足知止為樂”?。ê鲇兴颍┐覍?/p>
來——
[楊慎揮毫疾書。
[伴唱：
茅屋遮風(fēng)又避雨，
粗茶淡飯能充饑。
家有賢妻喜盈門，
兒孫孝順好福氣。
[楊慎寫完，交給黃峨。
黃峨 （念）茅屋不漏足矣，粗茶淡飯足矣，妻子賢惠足矣，兒孫孝順足矣！
楊慎 這《四足歌》從今就是我楊氏家規(guī)，夫人你要將它傳之闔府上下、子孫后人咯。
[楊、黃二人當(dāng)場換衣。
[梅香、東哥及眾丫頭家院背誦
《四足歌》。
梅香 茅屋不漏足矣，粗茶淡飯足矣！
東哥 妻子賢惠足矣，兒孫孝順足矣！
東哥 梅香 茅屋不漏足矣，粗茶淡飯足矣，
妻子賢惠足矣，兒孫孝順足矣！
丫頭 家院 足矣！足矣！足矣……
[眾人背誦中漸漸附和，不停重復(fù)慢慢淡出。
[煙霧散。燈光切換，轉(zhuǎn)回石牢。
楊慎、黃峨石牢裝扮。
[鑼鼓。阿自星氣勢洶洶率士兵上。
阿自星 牢頭，帶人犯，赴刑場！
[兩名士兵沖進(jìn)牢房，帶楊慎。
士兵 走！
黃峨 官人！
楊慎 且慢！
阿自星 還有何事？
楊慎 （楊撕下衣襟，咬破手指，奮指疾書，交給黃峨）此乃為夫臨終遺訓(xùn)，傳與楊氏子孫——傳家訓(xùn)、執(zhí)家教、持家規(guī)，楊氏門楣就拜托夫人了！ （深揖）
[大鑼鼓。楊交筇杖動作，與黃峨、士兵等造型兩翻。
黃峨 （幾經(jīng)掙脫，與楊抱在一起，激動地）官人！為妻愿與官人同赴黃泉！
楊慎 （低聲急促地）夫人，滇中兵變，千鈞一發(fā)，還望夫人以家國為重！
阿自星 拖起走！
楊慎 （回首疾呼）夫人——（生離死別）
黃峨 官人——
[楊慎被帶下。音樂起大范，天幕降下大幅白綾血書。黃峨緊握血書。
黃峨 （展血書，念）臨利不敢先人，見義不敢后身！臨利不敢先人，見義不敢后身?。ù蠊臐L奏）官人
啊——
[切光。
[幫腔（緊接大鼓和黃峨呼叫，激越地）：
一紙血書托遺志，
死去猶望做鬼雄！
老者 一代才子眼看血灑滇南，臨終遺訓(xùn)仍是“臨利不敢先人，見義不敢后身！”可敬！可嘆吶！
第三幕 巍山勸兵
[幕啟。
[行刑廣場。眾百姓翹首圍觀。
[士兵列隊，牛角號響，大鼓咚咚，儺面舞起，殺氣騰騰。
[阿自星揮手示意。
眾士兵 （內(nèi)齊吼）帶——人——犯！帶——人——犯！
[楊慎被士兵押解上場，鐵鏈，式口。
楊慎 （唱）催命號角聲聲喊，
刑場篝火熊熊燃。
遙望群山心意堅，
哪管眼前刀光寒。
士兵 （推楊慎）快走！
楊慎 （一步踉蹌，又站穩(wěn)，過場）
（唱）為社稷拋卻頭顱情也愿，
為百姓灑盡熱血心亦甘。
恨只恨叛軍未滅身先死，
（白）也正好，此去陰曹——
借來寶刀斬賊奸！
阿自星 （敲鑼三聲）大家聽了！知府鳳詔母子，被朝廷所殺。咱們巍寶山祿大人，已隨鳳朝文大人揭竿起義。
爾呷 祿大人有令：斬殺奸細(xì)，人頭祭旗！
難民乙 楊狀元是好人哪！
眾難民 不能殺！不能殺呀！
爾呷 哼！好人？楊慎此時回云南，分明是朝廷奸細(xì)。鳳大人明日發(fā)兵木密，正好用他人頭祭旗！
楊慎 哈哈哈！ （念）
黃泉路幾何？
提頭問閻羅。
橫眉怒報人間事，
檄文刀筆落！
舍命平干戈，
搬兵缺憑說。
直指油鍋作典押，
（幫）斬賊朝天歌！
哈哈哈！
阿自星 時辰已到，動手！
[刀斧手將大刀高高舉起。
[內(nèi)喊：“刀下留人！”
[馬蹄聲。祿紹先上，黃峨、梅香、東哥緊隨其后。
祿紹先 巍寶山寨求安穩(wěn)，刀下恭迎文曲星。解下來！
[眾人為楊慎松綁。爾呷、阿自星趁亂溜走。
黃峨 官人。
楊慎 夫人。
祿紹先 祿紹先來遲一步，還望狀元公海涵恕罪！
楊慎 祿大人言重了！多謝大人相救！
祿紹先 請狀元、夫人移步花廳，下官略備薄酒，與二位壓驚。
楊慎 大人不用客套，就在此稍坐吧！
祿紹先 也好，數(shù)云臺看茶！
[場景轉(zhuǎn)動，換了角度，幾名士兵擺上桌凳、茶具。
祿紹先 （旁唱）鳳朝文起兵，
我且作壁上觀，
救狀元添后路左右好周旋。
楊慎 （唱）軍情似火燒眉眼，
哪有心思來閑談？
黃峨 （唱）閑談?wù)冒训滋剑?/p>
心急難吃熱湯圓。
祿紹先 （旁唱）只怕他，
拉我去蹚渾水灘。
楊慎 （唱）莫讓他，助紂為虐禍云南。
黃峨 （唱）誠相交，
絕不讓他把賊船上！
祿紹先 （唱）一步走，一步看，
（幫）切莫草率做決斷！
祿紹先 請坐。
楊慎 敢問大人，武定知府鳳詔母子，真為朝廷所殺？
祿紹先 這個……下官已經(jīng)派人四處打探。
楊慎 可有消息？
祿紹先 尚無消息。不過，鳳朝文造反，恐另有根源。
楊慎 愿聞其詳。
祿紹先 下官推測，四個字——“改土歸流”！
楊慎 改土歸流？
黃峨 取消世襲土官，改命朝廷流官，他怕手中之權(quán)旁落？
楊慎 那祿大人你對”改土歸流”，又有何高見？
祿紹先 這個……朝廷有令，自當(dāng)遵循。
楊慎 想必祿大人，也是心中不平！
祿紹先 哪里哪里！下官莫意見！下官莫意見！
楊慎 既是如此，大人可愿與我等同心協(xié)力，以挽狂瀾？
祿紹先 呃……哦，喝茶，喝茶。
[內(nèi)喊：“報——”，士兵甲急上。
士兵 大人，小的打探，鳳知府與老夫人安然無恙。
祿紹先 ??！ （驚起）鳳老夫人現(xiàn)在何處？
士兵 昆明寓所。
祿紹先 再探！
士兵 是。
[士兵下。
楊慎 大膽鳳賊！竟敢編造謊言，嫁禍朝廷，造反逆天！
黃峨 真相大白，鳳朝文欺上瞞下。
楊慎祿 大人可愿當(dāng)機立斷，肅反平叛？
祿紹先 這……唉！他鳳朝文實權(quán)在握，我巍寶山勢單力薄…--
楊慎 何謂勢單力薄？武定府相比朝廷，才是蚍蜉撼樹、螳臂擋車！
祿紹 先話雖如此，可朝廷遠(yuǎn)在天邊，鳳朝文卻近在眼前……
黃峨 大人是想在朝廷、叛軍兩邊周全？
祿紹先 這……嗐！多個菩薩多條路……
黃蛾 鳳賊詭計多端，大人險些無退路。
祿紹先 此話怎講？
黃娥 官人若喪命巍寶山，黑鍋就甩給你祿大人！
祿紹先 黑鍋？
黃峨 對，以此為名，將大人綁上賊船！
楊慎 他若事成，巍寶山是他的囊中物：他若事敗，大人就是他的替罪羊！
祿紹先 這……
黃峨 祿大人，聞聽早年，滇南祿氏戰(zhàn)功顯赫，代代承沐皇恩、世襲土官。由此想來大人也必定是幼承庭訓(xùn)：上報朝廷，下?lián)崂杳瘛?/p>
祿紹先 家父自有教導(dǎo)，夫人明鑒！
楊慎 如今朝廷有急，生靈涂炭，正是臣子用命之時！
祿紹先 這……
黃峨 大人若再猶疑，豈不辜負(fù)祿氏一門忠烈祖訓(xùn)？
[隱約閃電雷鳴。
祿紹先 （唱）風(fēng)云高霹靂響夢中驚醒，
一番話震得我冷汗淋淋。
鳳朝文太陰毒機關(guān)算盡，
幸喜得指路人撥亮心燈。
難辨西東望日月，
想知南北望星星。
報圣恩，
祿門世代承祖訓(xùn)。
助狀元平叛亂，
我下定決心！
（白）祿某愿聽命楊狀元！
楊慎 好！好！好！祿大人深明大義，百姓之福也！ （楊扶起祿紹先）
[一士兵上。
士兵 報——稟大人，武定府飛馬傳書：大軍殺向木密，逼近昆明，要大人屯兵山寨，等待策應(yīng)。
祿紹先 知道了，下去吧！
士兵 是。
[兵士下。
祿紹先 狀元可有良策？
楊慎 請大人點兵一百，隨我趕往木密所，助張峨將軍，抗敵守城。
祿紹先 愿傾全寨兵勇，隨狀元出征！
黃峨 萬萬不可！鳳賊傳書，讓大人屯兵待命——
楊慎 如若調(diào)兵，他必生疑。
黃峨 不如將計就計，等待時機，里應(yīng)外合！
祿紹先 鳳賊人多勢眾，木密所只怕?lián)醪涣藥讜r。
黃峨 要解木密之困，還得釜底抽薪。
祿紹先 釜底抽薪？
黃峨 士兵造反只因鳳賊謠言，若將鳳老夫人從昆明接至木密，謠言不攻自破！
祿紹先 妙！謠言一破，軍心大動，那鳳賊必然兵敗如山倒。
黃峨 官人，何不由我晝夜輕裝，趕赴昆明？
楊慎 祿紹先 啊？！
祿紹先 戰(zhàn)火四起，夫人金玉之軀，怎能以身犯險？
楊慎 此去昆明，山高路險，夫人閨門弱質(zhì)……
黃峨 官人——
（唱）重清慎講忠勇黃氏一門，
家父曾任御史多次率兵，
擒反官平叛亂常赴險境，
在兵部建奇功更揚威名。
今日里鳳朝文叛軍壓境，
（白）我若是臨陣退縮，
豈不有負(fù)家父多年教誨一
（唱）有辱我安居黃氏家風(fēng)、忠烈門庭？
楊慎 罷罷罷，軍情緊急，只好辛苦夫人了！ （楊慎揮毫疾書）我這里修書一封，向老夫人稟明緣由。 （交書信、筇杖）這根筇杖，鳳老夫人認(rèn)得，可做憑信。
祿紹先 阿木走來！
阿木 （阿木上）大人！
祿紹先 阿木乃我巍寶山第一勇士，可隨夫人一同前往。
黃峨 多謝大人！
[必沙上。
必沙 報——阿自星逃脫，投奔鳳朝文去了！
祿紹先 這個狗奴才！由他去吧，必沙聽令！
必沙 在！
祿紹先 你接任馬火頭，即刻率一隊人馬，送楊狀元前往木密！
必沙 遵命！
祿紹先 諸事已畢。
楊慎 我啟程木密，孤城馳援！
黃峨 我趕赴昆明，遠(yuǎn)水救火！
祿紹先 我屯兵巍山，伺機而動！
楊慎 三管齊下！
三人 力挽狂瀾！
[造型，切光。
第四幕 孤城馳援
[木密所議事堂。
[張峨如熱鍋螞蟻，裨將甲旁立。
[遠(yuǎn)處隱約喊叫聲：“張大人，開城門……”
[裨將乙上。
裨將乙 大人！楊狀元還在城外！
裨將甲 大人，躲起不見總不是辦法，不如……
張峨 你兩個，把他弄走！
裨將乙 是，弄走。
張峨 轉(zhuǎn)來，把他……請走。
裨將甲 請走？
張峨 對，請走。
裨將甲 （賠笑）大人，“請來”好辦，這個“請走”……
[張峨下。
裨將甲 大人，呃，呃……
裨將乙 你說，大人為啥不讓狀元進(jìn)城？
裨將甲 你瓜！狀元戴罪之身，罪臣涉兵死罪一樁！憑他倆的交情，張大人肯讓狀元試法？
裨將乙 一個鐵腦殼，一個犟拐拐，這才憋死人咯……
[二裨將垂頭喪氣。
[內(nèi)喊：“聽我的，不得拐！”
裨將甲 不得拐……有了！
裨將乙 “不得拐”，就是那個愛出點子的火頭軍？
裨將甲 對！“不得拐”走來。
[“不得拐”傳統(tǒng)戲裝，打扮借鑒
《佘塘關(guān)》，腰里別把大炒菜瓢，上。
不得拐 來了，唉！ （念）
天上知一半，
地上曉得完。
七十二計耍得轉(zhuǎn)，
不得拐這腦殼賽神仙。
（白）長官何事吩咐？
裨將甲 城樓下來了一個楊狀元。
不得拐 曉得，請他走嘛！
裨將乙 你是咋個曉得的呢？
裨將甲 莫打岔——快用你的七十二計，想個招。
不得拐 （不加思索）這事要成，理當(dāng)三管齊下——
裨將乙 說！
不得拐 四面楚歌，禮尚往來，虛情假意。
裨將甲 啥意思？
不得拐 第一，四面楚歌，狀元的家丁久居云南，必然思鄉(xiāng)心切，只要城樓唱起四川鄉(xiāng)曲兒，人心動搖，肯定無力叫關(guān)。
裨將甲 （給乙說）啥子主意喲，人家是云南兵。
裨將乙 說的是家丁。那，禮尚往來？
不得拐 無力叫關(guān)，狀元必定出馬，這時用二指大的“飛飛兒”回之以禮，這叫禮尚往來。
裨將甲 第三？
不得拐 第三，虛情假意，就是“請”。
裨將 請？
不得拐 對！ （耳語）
裨將 不得拐，看不出來呀！
不得拐 這就叫“城樓給面子，當(dāng)眾拆架子”，狀元肯定氣得掉頭就走。
[此段表演和臺詞加快節(jié)奏。
[竊笑，二裨將下。
[切光。景轉(zhuǎn)動，城樓下。
[東哥帶眾人叫門，楊慎焦急萬分。
眾 人張大人，開城門！張大人，開城門！
[城樓不得拐唱：“太陽出來羅呃喜洋洋羅一”
楊慎 好你個張峨，不開門！還想動我軍心。
東哥 接到喊！
揚慎 算了算了。
東哥 哼，還說是鐵哥們，居然不給老爺面子！
楊慎 去去去！我曉得他的心思！
不得拐 對頭。
[空中吊下一只籮篼。
東哥 唉呀！來了，來了！抓到起，抓到起！
[東哥接住籮篼，發(fā)現(xiàn)里面有書信，取出遞給楊慎。
東哥 老爺！
楊慎 （接信，念）“其余人等，城外等候，狀元上樓，請坐籮篼。”
這……
[楊慎看著面前的籮篼，哭笑不得。跟隨的兵勇中有人偷笑，東哥呵斥。
東哥 （強忍笑意）哪個在笑？
必沙 不許笑！狀元的家將都沒笑！ （看看眼前籮篼，自己倒忍不住笑。）
[東哥急忙遞上籮篼，楊慎端詳。
東哥 老爺，裝得下。
楊慎 給我拿開些喲。 （唱）
好個同窗張大頭，
出個主意太餿臭。
一個半舊竹籮篼，
接我楊慎上城樓。
我要坐他竹籮篼，
斯文掃地丟大丑。
若不坐他竹籮篼，
偏又沒法上城樓。
唁——
裨將甲 裨將乙 不得拐 上城樓，不怕羞，狀元當(dāng)眾坐籮篼，坐籮篼！
東哥 這，太丟人咯！
楊慎 （接唱）軍情緊急莫逗留，
哪有那些窮講究！
秦王澠池?fù)敉唧荆?/p>
狀元哪怕坐籮篼？
就算城上下鋼刀，
我楊慎也敢坐刀口！
[坐進(jìn)籮篼。
東哥 老爺，真坐呀？
楊慎 嘿嘿，斯文兩袖掃，肝膽一筐裝！
[內(nèi)喊：“哦豁！”
[籮篼升空。切光。
[景轉(zhuǎn)動，城樓上。
[張峨案邊背身喝茶，二裨將上。
裨將甲 大人！
張峨 請走了？
裨將乙 請——來了！
張峨 這……（慌亂找地方躲）你們，干的好事！
眾士兵 張大人，張大人，張大人！
[楊慎內(nèi)喊：”張大頭！”
裨將甲 楊狀元見還是不見？
張峨 要見，你們見！
[張峨情急，躲進(jìn)案下。
[楊慎疾步上。
楊慎 好你個張大頭！
[二裨將故意擋在案前。
裨將甲 狀元公駕到，有失遠(yuǎn)迎！
楊慎 張峨呢？
裨將乙 不在！
楊慎 哪去了？
[二裨將同時回答。
裨將甲 東門！
裨將乙 西門！
[二人驚覺，同時改口。
裨將甲 西門！
裨將乙 東門！
[楊慎看情狀，猜到張峨躲在案下。
楊慎 哎呀，喊了半個時辰，口干舌燥。
裨將乙 倒茶呀！
楊慎 剛才是哪個在唱？接到唱！
不得拐 （邊跑出來邊唱）“太陽出來”，狀元公，喝太陽。
楊慎 啥？
不得拐 喝茶。
楊慎 原來是這個瓜娃子出的主意。
[楊慎抿一口茶，皺眉停杯，以掌猛擊書案。案下張峨一驚，差點現(xiàn)行。裨將甲趕緊把他擋到。
楊慎 好你個火頭軍！給我喝冷茶！
不得拐 （端杯猛喝一口，燙到）狀元……是燙的……
楊慎 燙的嗎？
不得拐 （直哈氣）滾燙！
楊慎 哦，只怪沒見到張大人，我這心一寒，口就涼了。只可惜，我與夫人定下的錦囊妙計！
張峨 錦囊妙計？（張峨猛抬頭，撞到書案）
[楊慎假裝才發(fā)現(xiàn)張峨，吃驚。
張峨 啥子錦囊妙計？
楊慎 大人這是？
張峨 （尷尬）喝醉了……睡著了……
楊慎 （哂笑）醒了？
張峨 （苦笑）醒了！
楊慎 醒了說正事。
張峨 且慢！用修兄難道不知戴罪之身，涉兵干政，是何后果？
楊慎 你難道不知，我楊慎是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鐵腦殼”？
張峨 用修兄，命都沒有了，拿什么寫詩？
楊慎 老弟呀，如今叛賊兵臨城下，百姓慘遭涂炭，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張峨 你——（先食指，后大拇指）可是你……
楊慎 不說我了，說你——（端茶杯，喝）叛軍壓境，有何打算？
張峨 實不相瞞，正想退守昆明！
楊慎 （將茶噴出，放下茶杯，一驚而起）哎呀，退不得！
張峨 退得！
楊慎 退不得！
張峨 哎呀，退得，退得，退得！
楊慎 （站起）叛軍兵鋒所向，就是昆明。若木密失守，則昆明危矣！
張峨 唉，用修兄——（念）
鳳朝文率叛軍足有兩萬，
我木密駐防兵不滿三千。
我也知主將棄城罪難免，
避戰(zhàn)火城中百姓可保全！
楊慎 慈善？
張峨 那是哦。
楊慎 哎，當(dāng)年朝堂之上，誰人不知你張將軍是“羊毫指江山，金戈護(hù)社稷”的全才進(jìn)士，文武雙全吶。
張峨 不要給我貼膏藥！都說我是沾了你這四川老鄉(xiāng)的光。
楊慎 只可惜，你堂堂木密守城將領(lǐng)，就不怕錯判軍情，貽誤戰(zhàn)機？
張峨 小弟愿聽其詳。
楊慎 （念）我夫人運籌帷幄有家傳，
熟讀那孫子兵法十三篇。
守木密護(hù)昆明一夫當(dāng)關(guān)，
救百姓保社稷可以兩全。
張峨 嫂夫人怎么說？
楊慎 （念）鳳朝文舉兵施下離間計，
蒙騙了土司一千上賊船。
夫人她將計就計施妙算，
巍寶山祿大人，
里應(yīng)外合作內(nèi)援。
還定下釜底抽薪攻心計，
接鳳母天下大白破謠言。
張峨 （驚起）鳳老夫人，她還活著？
楊慎 活著。
張峨 此話當(dāng)真？
楊慎 絕無虛言！
張峨 接鳳母，十萬火急刻不容緩！
楊慎 我夫人，已晝夜輕裝快馬加鞭！
張峨 嗨呀?。睿?/p>
嫂夫人真巾幗豪情血膽，
赴險境救危局義薄云天。
楊慎 （旁白）血性已點燃，再加一塊炭！
（對張）我還有點小道消息……
張峨 （急不可耐）快快講，莫彎酸！
楊慎 聽說朝廷……（耳語）
張峨 （大喜）鐵騎三萬？直奔云南？
楊慎 對呀！你還怕個鏟鏟？
張峨 笑話！何怕之有？將士們——
眾將士 在！
張峨 傳本將軍號令一
三軍將士，枕戈待旦！
眾將士 殺！
張峨 青壯男丁，登城守關(guān)！
眾將士 殺！
張峨 同仇平叛，血戰(zhàn)叛軍！
眾將士 同仇平叛，血戰(zhàn)叛軍！
楊慎 （一旁擦汗）好懸，總算穩(wěn)住他了。（憂慮牽掛）秀眉啊，夫人！
[切光，間場音樂。
第五幕 遠(yuǎn)水救火
[場景轉(zhuǎn)換。鳳母寓所。
[舞女表演歌舞，鳳老夫人觀看，阿果一旁侍立。
[歌詞黃峨《寄外》：
男兒本是四方客，
妾為離愁心似結(jié)。
公義私情不兩全，
愿君早向凌煙勒。
鳳母 阿果。
阿果 老夫人？
鳳母 你說，楊夫人這詩，精彩之處何在？
阿果 這個呀？我們都曉得——
眾女 公義私情不兩全，愿君早向凌煙勒！
鳳母 （感慨）是啊！公義私情不兩全！
狀元夫人纖弱女子，競能以一腔家
國大義激勵夫君?？晌摇?！
（心事重重）
阿果 老夫人是憂心鳳朝文大人起兵之事？
鳳母 誰叫他是鳳氏嫡親。
[管家手捧筇杖、書信上。
管家 老夫人，門外有人求見，自稱是楊慎之妻黃峨。
鳳母 黃峨？
阿果 嗨呀！正唱到狀元夫人的詩曲，她就上門了！
鳳母 楊狀元不曾同行？
管家 未見狀元。
鳳母 來人可有憑信？
管家 有筇杖一根、書信一封。（呈上）
鳳母 （展信）確是狀元手跡，（看筇杖）狀元曾到府中作客，這筇杖我認(rèn)得。
阿果 那我去請楊夫人！
鳳母 快請！
[阿果帶黃峨等人上。
黃峨 拜見老夫人！
鳳母 快快請起！看座——
黃峨 多謝老夫人。
鳳母 （將筇杖還給黃峨）狀元憑信，原物奉還！
黃峨 （接筇杖）老夫人，我家官人的書信……
鳳母 請恕老身，不能前往。
黃峨 為何？
鳳母 鳳朝文是我兒鳳詔嫡親叔父，我不能手足相殘啊。
黃峨 老夫人！鳳朝文雖是您手足之親，但滇中百姓也是您的子民，豈能因他一人而置萬民于滅頂之災(zāi)？
鳳母 我……
阿果 老夫人，您經(jīng)常用楊夫人的詩教導(dǎo)我們，“公義私情不兩全”哦！
管家 前日家中捎來書信，鄉(xiāng)鄰親人已餓死、戰(zhàn)死無數(shù)！
黃峨 戰(zhàn)火一起，不止生靈涂炭，只怕老夫人與知府的性命也岌岌可危！
鳳母 此話怎講？
黃峨 鳳朝文謊稱您母子被朝廷所殺，這才舉兵造反。
鳳母 老身和鳳詔安然無恙，謠言不攻自破！
黃峨 正因如此，他為遮蓋謊言，必對你們下毒手！
鳳母 這（起身）……他真能如此心狠？
黃峨 老夫人——（唱）
知府是武定百姓父母官，
守政令撫黎民責(zé)任如山。
為母者當(dāng)為子女計長遠(yuǎn)，
為官者當(dāng)護(hù)百姓得平安。
平叛亂公義私情兩保全，
更何況性命之危在身邊。
（白）實不相瞞，剛才我在寓所外，
已遇伏兵，幸好被我隨從治服。
鳳母 伏兵？帶上來！
黃峨 梅香！
[梅香與阿木押著一士兵上。
鳳母 說！誰派你們來的？
士兵 是……爾呷……
鳳母 鳳朝文手下那個馬火頭？
士兵 是……
鳳母 派你們前來則甚？
[爾呷內(nèi)喊：“來要你的老命！”
[爾呷率幾名士兵上。
爾呷 兄弟們，行藏已露，無須遮掩！與我殺！
[眾士兵上前圍攻，阿木、梅香與鳳府家丁拼死護(hù)衛(wèi)。搏斗中，梅香為掩護(hù)鳳母中劍。
梅香 夫人快走！
黃峨 梅香?。废愕沟囟觯?/p>
鳳母 姑娘！
黃峨 梅香！
鳳母 （決然）出發(fā)木密！
[切光，激越的音樂，延續(xù)出發(fā)木密的悲壯。
第六幕 同仇平叛
[幕啟，木密所，叛軍圍城。
[牛角號起，大鼓咚咚，叛兵隊形，式口，鳳朝文上。
鳳朝文 （唱）自古道王侯將相寧有種，
誰要他皇帝老兒來敕封！
從今后這片江山就姓鳳，
鳳朝文也可做天子真龍！
（白）將士們，拿下木密，本帥在昆明與爾等慶功！
眾士兵 殺！殺！殺！
楊慎 （城樓上，厲聲高喝）鳳朝文，你飽食俸祿，不思報恩，卻煽動百姓，反叛朝廷，簡直罪該萬死！
鳳朝文 朝廷殺我武定土知府，還想殺盡云南邊民。你們說我該不該反？該不該反？
眾士兵 反！反！反！
楊慎 士兵兄弟們，知府母子并未被害，你們切莫中了他的奸計。
鳳朝文 兄弟們！
眾士兵 有！
鳳朝文 殺進(jìn)木密，奪了昆明，為知府母子報仇！
眾士兵 報仇！報仇！報仇！
鳳朝文 火炮拖上來！
[兩架火炮被推上來。
楊慎 鳳朝文，你滅絕人性！要讓滿城百姓化為灰燼不成？
鳳朝文 阿自星。
阿自星 在。
鳳朝文 點炮！
阿自星 是！
[阿自星正要點燃引信，被阿木一箭射倒。
[內(nèi)喊：“鳳老夫人到！”
楊慎 蒼天啊，木密有救了！
[軍中一陣騷動，城樓大擺場。
[眾人簇?fù)恚P老夫人上。
阿木 鳳老夫人在此！士兵將士聽令！
鳳母 眾位將士，休要聽信讒言！我兒鳳詔安然無恙！
鳳朝文 哎呀嫂嫂！你又何必蹚這灘渾水！
鳳母 住口！你為了一己之利，竟然謀害宗親，其心何毒！
鳳朝文 為保鳳氏基業(yè)，手足六親，我都可以不認(rèn)！
鳳母 住口！鳳氏基業(yè)不是領(lǐng)地，而是民心！你反叛朝廷、涂炭百姓，鳳氏宗祠不容你這狠毒之人！
鳳朝文 哼！無毒不丈夫，那就看我三萬大軍馬踏木密，將爾等趕盡殺絕！
楊慎 鳳朝文！你枉食俸祿，犯上作亂，
是為不忠；謀殺兄嫂，殘害手足，
是為不義；背棄祖訓(xùn)，辱沒家門，
是為不孝；身為土官，涂炭生靈，
是為不仁！你這等不忠不義不孝不
仁的賊子，地滅天誅?。ㄖv口）
士將甲 兄弟們，鳳朝文騙了我們！抓住他！
[士兵紛紛陣前倒戈。
張峨 將士們！
眾將士 有！
張峨 殺出城去！活捉鳳賊！
眾將士 殺！
[張峨率軍殺出城來。
[城外突然殺聲四起，祿紹先率士兵沖上，開打。
東哥 追！
祿紹先 哪里逃！
[東哥、祿紹先追鳳朝文下。
[大戰(zhàn)，鳳朝文覆滅。
[眾百姓隨鳳老夫人上。
鳳朝文 嫂嫂，祿大人……
張峨 押下去！
鳳母 眾位鄉(xiāng)親，武定百姓免遭劫難，多虧楊狀元、楊夫人。
祿紹先 楊狀元、楊夫人呢？
眾人 楊狀元，楊夫人……
[眾人尋找楊慎、黃峨，不見二人蹤影，下。
[切光。
[臺口一老者說唱：
生死渾不顧，
浩氣蕩胸襟。
心中何所念？
社稷與蒼生。
（白）事成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古今圣賢無數(shù)，而能以入世之心做事，出世之心為人者，幾何？臨利不敢先人，見義不敢后身！正因有這些胸懷家國、大義千秋的志士仁人，我泱泱中華才能五千年屹立乾坤！
第七幕 情寄青山
[幕啟，滇南風(fēng)光。
[遠(yuǎn)處，山花似染，春山嫵媚，碧空如洗。
[近處，一棵鳳凰木滿樹繁花，艷若云霞。
[黃峨內(nèi)唱：
沐春光穿行在彩云之南，
[楊慎手拄筇杖，與黃峨率東哥上。
黃峨 （唱）山含情水含笑風(fēng)月無邊。
楊慎 （唱）平叛亂傳捷報東風(fēng)送暖，
展望眼看不夠大好河山。
黃峨 （唱）官人你縱豪情力挽狂瀾，
報家國救黎民情動蒼天。
楊慎 （唱）偕夫人救危局相照肝膽，
無愧天無愧地?zé)o愧祖先。
黃峨 （唱）念黃氏，有家規(guī)，私利在后國在先，
楊慎 （唱）想楊門，有家訓(xùn)，見義就當(dāng)勇上前。
黃峨 楊慎 （唱）蹈火海，上刀山，只愿蒼生無饑寒，血可流，頭可斷，只求社稷永平安。
黃峨 （唱）怕只怕，與官人，勞燕西東兩分散；
楊慎 （唱）怕只怕，與夫人，關(guān)山夢遠(yuǎn)了生殘。
黃峨 （唱）不指望，赫赫功名標(biāo)汗簡；
楊慎 （唱）不指望，煌煌美譽勒凌煙。
黃峨 楊慎 （唱）只愿天公好與人方便，從此夫妻永團(tuán)圓！
黃峨 （唱）從今后，與官人，賭書潑茶兩相歡：
楊慎 （唱）從今后，與夫人，紅袖添香意綿綿。
黃峨 （唱）你看那，蒼山上，相依相偎連枝樹；
楊慎 （唱）你看那，洱海中，相偎相依并蒂蓮。
黃峨 （唱）手相牽，
楊慎 （唱）心相連。
黃峨 （唱）偕白頭，
楊慎 （唱）踏青山！
黃峨 楊慎 （唱）瀟灑自在山水間，神仙眷侶到百年！
[內(nèi)喊：“楊狀元，楊夫人！”音樂收。
[張峨、眾將士上，四處呼喊。
張峨 哎呀，我的狀元老爺，總算把你找到了。
楊慎 閑淡之地，張大人興師動眾來此則甚？
張峨 叛亂已平，多虧二位鼎力相助。
黃峨 張大人客氣！
張峨 只是……未見朝廷援兵。
楊慎 援兵？哪來援兵？
張峨 三萬鐵騎??！
楊慎 （尷尬笑）我透露點小道消息，你也信？
張峨 （哭笑不得）好你個楊升庵，別人用激將法，你用誘將法，哄得我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黃峨 （打圓場）激將、誘將，都要仰仗你這位大將軍嘛。
張峨 嫂夫人這話，張某愛聽。哈哈哈！
[祿紹先、鳳母率鄉(xiāng)親們敲鑼打鼓，抬著披有紅綢的幾面木匾上。木匾上寫“家風(fēng)傳世”“清慎忠勇”。
眾鄉(xiāng)親 楊狀元！楊夫人！
楊慎 眾鄉(xiāng)親，你們這是？
鳳母 狀元和夫人是滇中百姓的大恩人！請受我們一拜！
[鳳母帶領(lǐng)眾人跪拜。
楊慎 使不得！使不得！
祿紹先 眼下叛亂已定，當(dāng)即刻上報昆明府，請朝廷為楊狀元、楊夫人旌表，為平叛官兵論功。
鳳夫人 老身愿率武定百姓，草擬萬民書，為楊狀元請功。
楊慎 各位美意，楊某心領(lǐng)了！然，讀書之人，當(dāng)思安民濟(jì)世；社稷之臣，當(dāng)思匡君救主。功成身退天之道，從今只愛詩與書。正所謂：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唯有青山依舊在，笑看幾度夕陽紅！
祿紹先 狀元，此話何意？
黃峨 百姓如青山，萬世立蒼穹——
楊慎 城頭換王旗，幾度夕陽紅。
張峨 （細(xì)品）有道理！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眾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楊慎 （手握筇杖，牽手黃峨）夫人，我們走！
黃峨 去往何方？
楊慎 蒼生所念，你我所往！
[遠(yuǎn)處傳來童聲畫外音，靜場。眾人駐足屏息聆聽《筇杖歌》。
[童聲念：
文曲星，楊狀元，
一根筇杖走云南。
辦學(xué)堂，興書院，
筇杖所到百姓歡。
[二人相視，會心一笑。
黃峨 辦學(xué)堂！
楊慎 興書院！
黃峨 執(zhí)子之手！踏遍青山！
楊慎 清慎忠勇，家風(fēng)永傳！
[楊慎執(zhí)筇杖，牽手黃峨，緩步走向平臺。
[鄉(xiāng)親們抬著“清慎忠勇”“家風(fēng)傳世”牌匾走到臺前。
[伴隨雄渾的合唱：
長河呼嘯浪奔騰，
家國情懷貫古今。
萬家和睦國昌盛，
家風(fēng)清正國運興。
修身齊家平天下，
青山依舊九州春！
[歌舞中，夫妻在平臺上造型，定格。
[劇終。
責(zé)任編輯：周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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