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片雪花能高過天空

牛佛山隧道

車過牛佛山隧道時，我對孩子說：煤礦的下面

就像隧道一樣。孩子死死地盯著前方

拐過緩彎道，漆黑的洞口慢慢變得亮起來

我突然覺得這個比喻有了光

鵝卵石

每一塊鵝卵石里，都藏著一條奔騰的河流

獨(dú)自走在河床，傾聽石頭里的水流聲

辨別河岸上的鳥鳴和石頭里的蛙鳴

副井底高壓水泵“嗡嗡”工作的聲音里

最終找到了這條失蹤的河流

而我像一尾黑色的魚

靜靜地潛在啟動開關(guān)旁

一群麻雀

沒有一片雪花，能高過天空

一群麻雀站在雪地里，站在公寓樓

背后的草地上，如一枚枚卷縮的枯葉

藏在洗煤廠的墻下。它們的翅膀里

灌滿了膠帶輸送機(jī)從六百米深的地下

一路上坡的喘息聲。我輕輕靠過去

腳步聲沒有高過雪落下的聲音

但它們還是飛走了

中秋節(jié)

中秋節(jié)期間

礦上舉辦井口認(rèn)親活動

妻子哭了，孩子哭了，母親哭了

只有父親和我沒有掉眼淚

也許只有在一張男人的臉上

才能看得到

井下的風(fēng)平浪靜

布谷鳥

我聽到了布谷鳥的叫聲。它從楊樹塄的

林子里傳來。我站在村口，望著剛剛

泛綠的葉子，正努力將溫暖的春天撐開

醒來，我卻躺在二盤區(qū)水倉的隔板上

原來井下，也能感受到故鄉(xiāng)的春天

在地層之下的睡眠中悄悄地萌動……

朋友圈

多半煤礦工人的微信朋友圈

常常是一條黑乎乎的橫線

仿佛一條黑乎乎的巷道

——他們正走在出井的中途

榆木，1989年生，煤礦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