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偉的詩

◎李亞偉

·代表作·

[青春與光頭]

如果一個女子要從容貌里升起，夢想長大后要飛往天上

那么，她肯定知道青春容易消逝，要在妙齡時留下照片和回憶

如果一個少年過早地看穿了自己，老是自由地進出年齡

那么，在他最茫然的視覺里就有無數(shù)細小的孔，透過時光

到成年時能看到恍若隔世的風景，在往事的下面

透過星星明亮的小洞也只需冷冷地一瞥

就能哼出：那就是歲月

我曾經(jīng)用光頭喚醒了一代人的青春

駕著火車穿過針眼開過了無數(shù)后悔的車站

無言地在香氣里運輸著節(jié)奏，在花朵里鳴響著汽笛

所有的乘客都是我青春的淚滴，在座號上滴向遠方

現(xiàn)在，我看見，超過鴿子速度的鴿子，它就成了花鴿子

而穿過書頁看見前面的海水太藍，那海邊的少年

就將變成一個心黑的水手

如果海水慢慢起飛，升上了天空

那少年再次放棄自己就變成了海軍

如同我左手也放棄左手而緊緊握住了魂魄

如果天空被視野注視得折疊起來

新月被風吹彎，裝訂著平行的海浪

魚也冷酷地放棄自己，形成了海洋的核

如果魚也只好放棄鰓，地球就如同巨大的鯨魚

停泊在我最浪漫的夢境旁

[島]

今夜。雪山朝一雙馬蹄靠攏。牛朝羊靠攏。

今夜。草原停泊在小鎮(zhèn)前面。海停在魚前面。詩人停在酒中。

今夜。馬遇到了雪山。

酒遇到了我們。

今夜和你。閃電和鬼。風和肩膀。讓房門大開!

面對一場遠方的邂逅。我們不在乎看見的是誰。草原正在向過去出發(fā)。風把草原吹過去。

拖拉機朝前開。云朝下看。島朝外游。風縮短身材。天越長越高。

人越矮越快活。

問題越想越過癮!

今夜和你。馬背和星光。街上走過一個翻身的青年。一個懂我的人在比你更遠的地方入睡。我的嘴唇正為他奔襲去年的故事。

去年的故事屬于去年的語言?；▽儆谒俣?。

有人在裙子里緊緊地做女人?；ㄔ邙B的背上。鳥在云的左邊。云在海的上空飄過。

去年的意圖乃秋收后對糧食的誤解。吃是活下去的借口。演員是觀眾的皮膚。草跑來跑去地吸收水分。

去年。我從書中滾出來去找職業(yè)和愛人。

去年。我的臉在笑容的左邊。牧民在馬上。孩子在乳齒中。手在事物里。朋友在島上。

從島到草原。從貝殼到氈房。

秋天瞧著云。云瞧著楓樹。楓樹瞧著紅色。

那些紅色從一棵樹飛向另一棵樹。從一種事物飛向另一種事物。從你飛向我。從個人飛向集體。今夜

我和你。兩個人物。從去年到今年。

火車摸索著所有情節(jié)。終致一團亂麻。破壞了所有終點。

臉退進表情。飛翔退進羽毛。

今年的故事是你經(jīng)驗之外的東西。花就是花。

從字到人。從魚到鳥。我為此做盡了手腳。

你也活在我經(jīng)驗之外，大做其他事物的手腳。

活得像另一個人。另一個字。另一朵花，陌生而又美麗。另一條魚。一座新發(fā)現(xiàn)的島。

今年的秋天是對往事的收割。路子簡單。動作熟。手腳快。拖拉機在大樹下。胡豆在麥子的側(cè)邊。牛在羊的側(cè)邊。老二在老大的后面。人民翻身做了主人。

從小鎮(zhèn)到雪山，從狗到馬。兩次機會，一種味覺：玉米和酒；男人和女人；風和馬和牛。

從出門到回家，從觀眾到演員，從頭到腳。兩個方向，一種混法。

從去年到今年。從臉到表情。

秋季對著天空。小屋對著月亮。月亮對著人。

睡覺只是過場；醉酒已不能說明問題；流浪也不再過癮。

一個人物是一次念頭；一個字是一次與外界的遭遇；一個月亮是一柄收割童年的鐮刀。飄過去的云是繼母。

今夜和你。星星的馬蹄踐踏天空而去。

今夜和你。黑發(fā)和云和歌飄飄忽忽。

瞄不準的吻，回家而又瞄不準門!

一個男人咬著煙斗，看今夜怎么才能破曉。

今夜。雪山的下面，草原的上面。風的背上。那家。那人。那面孔。

樹朝木材發(fā)展。鐘表朝靜夜?jié)L去。那小屋。那人。那手。

一場黑頭發(fā)的愛情，曾愛紅過我們的眼。

一首詩。一個女人。一次機會。

一杯酒。一座小鎮(zhèn)。一次男人。

聲音把句子從書里面取出來，

語言把內(nèi)容從心頭拖過，

往事把顏色從布里面抽出來。

不崇高，

不冷峻，

也不幽默。

今夜。酒杯和木桌。眼一點不眨。

今夜。神仙和云。山一點不高。

水也不深。

人似曾相識。

今夜。一次機會，兩種感覺：

貝殼和氈房，

魚和花。

今夜。一次機會，兩種可能：

我和你，

島和草原。

[我 們]

我們的駱駝變形，隊伍變假

數(shù)來數(shù)去，我們還是打架的人

穿過沙漠和溪水，去學文化

我們被蜃景反映到海邊

長相一般、易于忘記和撫愛

我們被感情淹沒，又從矛盾中解決出來

幸福，關(guān)心著目的，結(jié)成伙伴

坐著馬車追求

我們是年齡的花，糾結(jié)成團

彼此學習和混亂

我們順著藤子延伸，被多次領(lǐng)導

成為群眾和過來人

我們在沙漠上消逝，又在海邊折射出來

三年前，我們調(diào)皮和訂婚

乘船而來，問津生死，探討哲學，勢若破竹

我們掌握了要點，穿過雪山和恒河

到了別人的家園

我們從海上來，一定要解決房事

我們從沙漠來，一定要解決吃穿

我們從兩個方面來，叩門請教

理解，并深得要領(lǐng)

我們從勞動和收獲兩個方向來

我們從花和果實的兩個方面來

我們的駱駝被反射到島上

我們的舟楫被幻映到書中

成為現(xiàn)象，影影綽綽

我們互相替代，互相想象出來

一直往前走，形成邏輯

我們總結(jié)探索，向另一個方向發(fā)展

蹚過小河、泥沼，上了大道

我們胸有成竹，離題萬里

我們從吃和穿的兩個方向來到城市

我們從好和壞的兩個方面來到街上

我們相見恨晚，被婚姻糾集成團

又被科技分開

三年來，我們溫故而知新，投身愛情

在新處消逝，又在舊中懇求

三年后，我們西出陽關(guān)，走在知識的前面

使街道擁擠、定義發(fā)生變化

想來想去，我們多了起來，我們少不下去

我們從一和二的兩個方面來，帶著詩集和匕首

我們一見面就被愛情減掉一個

穿過塔城，被幻影到海邊

永遠沒有回來

我們就又從一和二兩個方面來

在學習中用功，在年少時吐血

我們勤奮、自強而又才氣綽綽

頻頻探討學問和生育，以卵擊石

我們從種子和果實兩個方面來到農(nóng)村

交換心得，互相認可

我們從賣和買兩個方向來到集鎮(zhèn)

在交換中消逝，成為珍珠

成為她的花手帕，又大步流星走在她丈夫的前面

被她初戀和回憶

車水馬龍?？酥?。我們以貌取人

我們從表面上來

在經(jīng)和緯的兩種方式上遭到了突然的編織

我們投身織造，形成花紋，抬頭便有愛情

我們流通，越過邊境，又賺回來一個

我們即使走在街上

也是被夢做出來的，沒有虛實

數(shù)來數(shù)去，都是想象中的人物

在外面行走，又剛好符合內(nèi)心

·新 作·

[初冬的業(yè)務(wù)]

秦嶺上空的雪，越過人間的貧富

飄向四川的工地

秦嶺上空的雪

有時飄向過去，有時落在窗前

初雪的日子。我們財務(wù)清晰

沒有高利貸，遠離眾籌

我們像一群好人在河邊散步

像一群少年打銀行門口經(jīng)過

幸福是非常模糊的

我們不知道它什么時候來過

它離開了我們也沒有什么反應(yīng)

真的就像那些快錢從銀行門口路過

根本上就沒有存進我們的賬戶

但我們誰不相信幸福呢？

幸福就像地球儀上空的信風

有時吹歪了房價，有時吹來了客戶

有時還滴答著春雨，帶著一陣喜悅

吹來了下一筆業(yè)務(wù)

[真實的謊言]

據(jù)說，一個普通人每天要撒四個謊

一輩子要說八萬個以上的謊話

我的朋友馬松表示

他可能略高于這個統(tǒng)計

我很多朋友都是不太平凡的人

那么他們?nèi)鲋e的數(shù)量

都可能挑戰(zhàn)統(tǒng)計數(shù)據(jù)的平均值

梁樂在明清茶樓說：有一天

對馬松的電話以及

與他人面對面的交流進行了計數(shù)，

發(fā)現(xiàn)馬松撒謊到四十個左右的時候

太陽落山，天才黑了下來

隨后，華燈初上，大家開始喝酒

馬松就不會撒謊了，三杯之后

人耿直得不行

資本撒謊，會是綜合性謊言

結(jié)構(gòu)很大，真假互相咬合

肯定不好統(tǒng)計，我們不知道這是一個謊

還是一萬個打包的自帶邏輯的謊

有一點我們很清楚

資本本身就是謊話成真的樣本

是虛擬變成的真實

就像華爾街發(fā)明的那些金融虛擬產(chǎn)品

最后在世界各地流動

真的變成了一些人賬戶里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