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向靈韻消逝的時代

王一心

關鍵詞：藝術作品；靈韻；機械復制技術；藝術民主化

《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是一部討論當代藝術的重要著作，作者為美國文化批評家、哲學家瓦爾特·本雅明。這本書的核心思想是，機械復制技術的發(fā)明使得藝術作品的生產(chǎn)和傳播方式發(fā)生了巨大變革，這種變革對于藝術本身的定義和意義產(chǎn)生了深刻影響。

靈韻的消失。靈韻是本雅明在《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中的一個重要概念，曾被譯作光韻、光暈、意韻等。它意指本真性、即時即地性，是機械復制時代藝術和傳統(tǒng)藝術的根本區(qū)別。本雅明說：“在藝術作品復制時代凋謝的東西就是藝術品的靈韻?！蓖ㄋ锥裕`韻其實就是藝術作品被創(chuàng)作過程中“與其所在場地的關系，與其外部語境的關系”[1]，當下人的身心體驗與物緊密融合，有著一種獨一無二的感受，一旦脫離了當時的身心體驗，靈韻便不復存在。

傳統(tǒng)藝術本具有靈韻，而現(xiàn)代社會機械復制手段的產(chǎn)生，一方面為原作帶來了人類不可比擬的影響力，又一方面導致了靈韻的喪失。無數(shù)藝術作品通過機械復制產(chǎn)出模樣相同的藝術復制品，其外形相似度可達百分之百，甚至能夠放大、捕捉到肉眼看不到的原作部分。手繪藝術品通過復印打印等方式被推向更廣闊的現(xiàn)實市場，創(chuàng)造巨大效益。另外本雅明將戲劇和電影進行對比分析，展示了機械復制致使靈韻喪失的一大表現(xiàn)——與戲劇相比，電影缺乏本真性。戲劇演繹的過程中，演員、燈光、旁白等眾多舞臺因素相互配合，才讓整個舞臺表演連貫和渾然一體，觀眾在瞬間被散發(fā)的“靈韻”所觸動，給予舞臺相應的即時反應，形成良性互動。而電影中的演員表演是拼湊和零碎的，整個影片拍攝過程中演員的神情、動作和意旨、手段是拼貼而成的。本雅明為此舉了一個例子，電影導演對演員表演被敲門聲嚇一跳不滿意，于是在演員不知情的情況下從背后開了一槍，將演員驚慌失措的表現(xiàn)剪貼到影片之中，而不同于戲劇舞臺上連貫的敲門聲和真實的慌張表現(xiàn)。靈韻有著客觀存在的時間和空間概念，又超越體現(xiàn)著伴隨人的身體對自然的感性體悟，它是歷史的見證，是物質(zhì)與人的結(jié)合。

藝術接受價值的轉(zhuǎn)變——展示價值取代膜拜價值。“藝術在單純作為巫術——宗教之膜拜對象時，其與接受的關系也就是純信仰的關系，而不是審美的關系，膜拜者在藝術品那里所看見的是神圣者或神秘的力量，而不是藝術美，即他們得到的不是審美感受的滿足，而是信仰觀念的滿足。”[2]“最早的藝術作品起源于儀式服務，首先是巫術儀式，其次是宗教儀式”[3]，具有崇高性和內(nèi)在神秘性。在本雅明生活的年代，法西斯大肆宣揚“崇尚藝術，毀滅世界”的口號，利用藝術來制造領袖崇拜和納粹思想，達到控制群眾和社會的圖謀。傳統(tǒng)藝術的靈韻和膜拜價值結(jié)合后極易成為法西斯主義所利用的政治工具。而隨著復制技術的發(fā)展，五花八門的藝術復制手段使它越來越適于展覽，從此攆棄了靈韻，不再具有神秘性。藝術作品從放置在教堂和神壇上受頂禮膜拜，發(fā)展到置于展館和群眾可視領域被人觀賞，或者借助互聯(lián)網(wǎng)、電視等媒介，拉近了普通大眾和藝術品的距離?，F(xiàn)代社會中物質(zhì)層面的滿足，使得大眾增強了對精神層面的追求和向往，竭力打破藝術家對藝術作品的壟斷，接受者也可以隨時成為創(chuàng)造者或者生產(chǎn)者?？偠灾?，“膜拜價值”隱匿了藝術作品，使它成為少數(shù)人所享有的特權(quán)和能深入接觸的神圣物；而“展覽價值”則是解放了藝術，藝術作品從此真正走進生活，并使之成為一種功能全新的創(chuàng)造而被更多人看見和欣賞。

藝術感知方式的轉(zhuǎn)變——由專注凝神式轉(zhuǎn)向娛樂消遣式。專注凝神的對藝術品的感知方式是指欣賞作品者氣定神凝，專注在作品的意境之中，由此抒發(fā)對藝術作品的虔誠和敬仰，進入一個忘我的陶醉的境界。[4]而娛樂消遣的感知方式是指面對機械復制藝術，欣賞者減少了膜拜心理，不完全專注于作品的內(nèi)核世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相對心神渙散的心境。面對藝術，人們不僅僅是畢恭畢敬地視作神壇之上的創(chuàng)造，而是更多地走向茶余飯后的日常生活。[5]例如梵高的《星月夜》出現(xiàn)在街口的報亭雜志封面，再或者是維納斯雕塑的復制品屹立在街道，為城市風光增添一抹亮色。藝術已經(jīng)在以這種更為大眾接受和更易被大眾欣賞的形式出現(xiàn)在人們的生活之中，表現(xiàn)出一種消遣的娛樂式的感知形式。

《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的論述重點在于當代藝術中機械復制技術的應用。本雅明認為，機械復制技術打破了傳統(tǒng)的藝術生產(chǎn)模式，使得藝術作品可以大規(guī)模復制和流通，從而使得藝術成為了一種大眾文化的形式。然而機械復制技術也帶來了問題，例如如何保護原創(chuàng)作品的權(quán)益，如何判斷復制品與原作品的價值等。

此外，這本書探討了機械復制技術對于藝術作品的本質(zhì)影響。機械復制技術使得藝術作品失去了原作的獨特性和珍貴性，藝術作品成為了可以隨意復制和大規(guī)模傳播的商品，這也導致了藝術品的消費變成了一種純粹的消費行為。

最后，這本書也關注了藝術作品與社會歷史的關系。作者認為藝術作品不僅僅是一種審美體驗，更是社會歷史和文化意義的體現(xiàn)。機械復制技術的發(fā)明和應用，不僅改變了藝術本身，也反映了社會歷史的變遷和文化觀念的演變。

《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在近一個世紀后的今天，仍在眾多研究領域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機械復制理論在現(xiàn)今折射出的啟發(fā)光芒也彌足珍貴。“本雅明仍舊眷戀傳統(tǒng)藝術的靈韻，眷戀藝術作品的膜拜價值，對現(xiàn)代藝術進行批判，認為這是對靈韻的攆棄，剔除了人的自主行為；另一方面，他對機械復制時代藝術是包容和肯定的，他認為機械復制技術代表著新的生產(chǎn)方式和生活方式，新科技造就了新藝術，推動了藝術作品走向市場?！盵6]本雅明思想上的矛盾也正啟發(fā)著我們面對現(xiàn)代性問題，不應斷然地做出非此即彼的判斷，在兩個極端之間也許能找到能合適的解決矛盾的辦法。

參考文獻：

[1]鮑里斯·格洛伊斯：《藝術力》，杜可柯，胡新宇譯.吉林出版集團股份有限公司，2016.

[2]毛崇杰.馬克思主義美學思想史之三：20世紀中下葉的馬克思主義美學思想[M].中央編譯出版社，1999：149.

[3]瓦爾特·本雅明.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M].浙江文藝出版社，2005.

[4]徐琦玲，林志明.迎向靈光消逝的時代——本雅明論藝術[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96.

[5]周婉月.本雅明的機械復制理論[D].黑龍江大學，2010.

[6]蔡曦.本雅明《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研究[D].湖北大學，2013.

（作者單位：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