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后的表姐，不知道該不該回家過年

風眠

離過年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又到了提前備年貨的階段，正當我興致勃勃地網購年貨時，微信叮叮作響，收到了多條表姐發(fā)來的語音信息。我點開聽完，總結出表姐話里的意思：已經離婚的她，不知道該不該回去過年。

在豫東的農村，早早地結婚成家、生兒育女似乎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選擇，尤其是女孩子。作為80后的表姐，當時義務教育還沒有普及，由于父母重男輕女，家里也沒有多余的錢供多個孩子讀書，表姐成績優(yōu)異，但還是被迫放棄了繼續(xù)讀書求學的機會。這也是當時農村多子女家庭必然降臨在女性身上的命運。她們似乎從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了名字和命運，被起名招娣、迎娣、盼娣……早早地承擔起了家里洗衣做飯、下地耕田的重擔。而最小的弟弟似乎帶著性別基因帶來的特權，讀書考學這件神圣的事理所當然地落在了弟弟身上。

表姐小學畢業(yè)后就失去了繼續(xù)求學的機會，十三四歲的年紀，長得黑黑瘦瘦，輟學后就去給做生意的親戚看了一年孩子。離家一年，表姐長高了很多，儼然已是大姑娘了，雖然還沒到法定成人年齡，但當時工廠用人制度沒有那么嚴格，年后表姐借了一張同村人的身份證便進廠蹬起了縫紉機，一蹬就是五年。

在崇尚早婚的農村，表姐已到了媒婆踏破門檻說媒拉纖的年齡，舅媽早早地就和媒婆打好了招呼，表姐一回來就馬不停蹄地相了七八個，但都沒有滿意的人選。村子里開始有些閑話流出，有的說表姐在外面有男朋友，父母不愿意才被迫相親；有的說表姐在外面打工掙了錢，想嫁城里人呢……在舅媽的催促和村里流言蜚語的裹挾下，表姐和其中一位男生定了親。

兩人經過半年的相處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并生了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兒女雙全，老公踏實能掙錢，表姐的婚后生活是人們心中完美的樣子。但表姐吐槽表姐夫木訥無趣，沒有情調，除了工作掙錢，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概不管不問，表姐和婆婆發(fā)生矛盾時，他也是置若罔聞，從不參與調解，家里、村里有些需要男人出面處理的事情也幾乎是表姐包攬。

性格要強又外向的表姐在結婚十六年后毅然結束了這段婚姻，卻沒有得到任何人的理解與支持。父母說男人都一樣，他掙的錢都交給你，又不吸煙喝酒賭博，又不打你罵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親戚們的輪番勸阻與轟炸如耳旁風，絲毫沒有動搖表姐要離婚的決心。

離婚后的生活并沒有很好過，她帶著女兒獨自去了外地打工，多年不工作的她憑著婚前的縫紉手藝找了一份收入并不高的工作，又要工作又獨自撫養(yǎng)女兒，壓力陡增，但這些并沒有難倒十三四歲就退學闖蕩的表姐。相較于外人眼里安逸美滿的婚姻生活，她更喜歡這種雖有壓力但卻不壓抑的自由的生活。她說離婚后，吹過臉頰的風都是甜的。

讓她難過的是，親戚朋友對她離婚選擇的不解，所有人都認為她是自討苦吃。可是我知道表姐寧愿承受物質的貧困也不愿忍受無愛婚姻對她精神的蠶食。她說離婚沒什么難過，最讓人難過的是春節(jié)萬家團圓的時刻，她卻帶著孩子在外漂泊。按照老家的規(guī)矩，嫁出去的女兒或者離婚后的女兒是不能回家過年的，認為離婚的女人帶有霉氣，回娘家會把一年的好運都敗掉。

表姐說，舅舅打電話讓她回來過年，但她又擔心回家被說三道四，我和她聊了一個多小時，她還是沒有下定回家過年的決心。她說，從離婚的那天起，她就沒有家了。

和表姐結束聊天后，我陷入沉思，離異的女性，何以為家呢？有多少女性因為擔心離異無家而在婚姻的苦海里煎熬掙扎呢？我始終贊成表姐的決定，佩服她的勇氣，但如果換作是我，我會有她那樣堅毅果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