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程漢簡研究綜述

【摘要】2009年烏程漢簡出土于浙江省湖州市人民路某一基建工地，《烏程漢簡》一書于2022年10月正式出版。這批簡共計340余枚，內(nèi)容豐富，涉及領域廣泛，且具備一定的書法藝術研究價值。現(xiàn)如今學界關于烏程漢簡的研究已有建樹，但簡文仍然有探討的空間。

【關鍵詞】烏程漢簡；釋文考釋；殘簡綴合；書法特征

【中圖分類號】K877?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12-0056-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12.017

2009年，烏程漢簡出土于浙江省湖州市人民路某基建工地，發(fā)現(xiàn)后流散民間，經(jīng)有識之士多方搶救、征集，被北京翰典藝術館收藏，計有340余枚。后經(jīng)曹錦炎教授帶領其研究團隊，從文獻和圖像方面對簡牘內(nèi)容、釋文、書體進行了整理研究?！稙醭虧h簡》一書于2022年10月正式出版，該書著錄精美，圖版分為彩色照片、紅外照片兩組，并采用原大及放大兩種形式，內(nèi)容豐富，將這批簡分為紀年簡、公務簡、信牘、抄書簡、醫(yī)藥簡、習字簡、其他簡，并以附錄的形式收錄了遣冊、道教符箓、圖畫、文房用具，最后附上釋文，為后續(xù)學者的研究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這批木簡為兩漢時烏程縣署遺留的實物，以往來公文、行政事務及公私信牘為主，涉及當時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及軍事等領域，可印證或補充史籍記載的不足；在語言文字方面，也有不少地方可佐證字書訓詁。此外，書法藝術方面，其書法多姿多彩，書體以隸、草為主，不少還帶有漢初秦隸意味，其中不乏篆、隸、草、楷各體精彩之作，為研究兩漢時期書體演變及書風多樣化提供了極為重要的新數(shù)據(jù)。

以《烏程漢簡》的發(fā)布時間為節(jié)點，現(xiàn)對已有的研究狀況作簡要概括：

一、簡牘釋文考釋和文本內(nèi)容研究方面

關于烏程漢簡釋文考釋和文本內(nèi)容的研究材料多見于簡帛網(wǎng)，學者們對于簡文的字詞、內(nèi)容提出了自己的新解。

張飛《說烏程簡中的“防葵”》寫道藥簡部分第269號“防祭八分”句，整理者原釋為“祭”，讀為“己”之字，經(jīng)細察，該字應從“艸”旁，當釋為“蔡”，是“葵”之訛，“防葵”是一種藥草名。

唐強分享了二十二則讀簡札記，補充了部分未識字和脫字，如簡006“辛”字、簡062“出”字、簡152“陳”字等，根據(jù)圖版和墨跡，補了墨點等標記，改釋了部分釋文，如簡063“陽”應作“昜”，簡106“理”或本作“里”，并討論了部分簡文的具體含義，如簡083“烏程屬會稽郡以郵行”或可證吳方基對里耶秦簡“遷陵以郵行洞庭”的新解，簡123“伐錢”依曹錦炎“山伐”之解更勝，簡142“乾魚四結”之“結”作量詞，或與制成“乾魚”后捆縛的行為有關，考察到簡180“信”仍保留楚文字的寫法。

謝明宏《〈烏程漢簡〉讀札》將抄書簡255所抄文字與傳世文獻《淮南子·汜論訓》相關內(nèi)容、抄書簡259所抄文字與《倉頡篇》相關內(nèi)容進行了對比，調整了簡259部分語序，并指出公務簡104似是出土文獻中第一次出現(xiàn)有關漢代樓船水軍士卒來源及組成記載，補充性地探討“越”的具體涵義、關于樓船的士卒構成和楚、越等文化概念的延續(xù)問題。

姚磊于簡帛網(wǎng)上發(fā)表了大量札記，《讀〈烏程漢簡〉札記（一）》摘錄了信牘類中數(shù)例關于“媽”的簡文，疑簡文中“媽”是“母親”的意思，烏程漢簡中“媽”“母”兩者是并存關系?！蹲x〈烏程漢簡〉札記（二）》通過幾則時間的考訂，發(fā)現(xiàn)烏程漢簡的部分簡牘用的是封國紀年。如001號簡需按照吳王劉濞紀年推算，002號簡采用的楚王劉戊紀年，應是楚國的吏員所寫，或因楚國與吳國公文往來出現(xiàn)在烏程，003、006號簡同002號簡?！蹲x〈烏程漢簡〉札記（三）》論證009號簡的“十七年”當是漢文帝十七年，疑是由漢朝中央發(fā)往烏程的司法文書?！蹲x〈烏程漢簡〉札記（四）》認為011號簡首字“可”字存疑，推測“襲父后蠻荑（夷）冬可左席長”大意是蒭上依靠父親承襲爵位后，通過協(xié)合蠻夷與漢廷關系獲得“左庶長”的爵位?！蹲x〈烏程漢簡〉札記（五）》補012號簡“楊州刺史”之“楊”，疑“河津”為“尚書”，分析“劾”“劾狀”與“狀”的差異，此漢成帝的“制書”大概是要求刺史完善“劾狀”或“狀”的流程體系?！蹲x〈烏程漢簡〉札記（六）》根據(jù)辭例分析，補017號簡“十”，改023號簡“庚”為“癸”，補“紀”字。《讀〈烏程漢簡〉札記（七）》提出024、025、026、029號簡首見“以格行”與“以亭格行”，指“按聚落的形式依次傳遞文書”，分析037號簡“戶人”、“隱官”的含義。《讀〈烏程漢簡〉札記（八）》提出需注意由謝明宏綴合的059、060、064三簡綴合后簡的長度，疑鹽類文書在長度上與普通文書有差異；補090號簡文，“部虛”當是“部丘”。對于“烏程”的含義，從前烏虛、中烏虛、后烏虛的名稱看，烏程縣似乎“烏”與“程”是分開的，與《辭?！返恼f法相印證；補147號簡，“箕”應是具地方特色的度量單位，具體量值有待考證。《讀〈烏程漢簡〉札記（九）》寫道095號簡首見“提檢”一詞，疑是都尉府對轄區(qū)內(nèi)的軍管地區(qū)進行考察管理；103號簡關于“珠官”的簡文是目前最早的記錄，提前了湖州地區(qū)培育珍珠的記載?！蹲x〈烏程漢簡〉札記（十）》談論104號簡“樓船士員”的規(guī)模大小，“越”“楚”是確指，“越”可能是以烏程為主體的漢代會稽郡，稱“越”而不稱“吳”疑和吳王劉濞的敗亡有關?！蹲x〈烏程漢簡〉札記（十一）》關注到110號簡“大京丞”“府書趣市租”的記錄，反映了新莽時期改職官名、改革幣制的現(xiàn)象?！蹲x〈烏程漢簡〉札記（十二）》通過分析112號簡，烏程縣出現(xiàn)海魚“鮐魚”，印證了存在海上捕魚活動，疑漢代形成了“捕-運-銷-稅”的漁業(yè)產(chǎn)業(yè)鏈?！蹲x〈烏程漢簡〉札記（十三）》關注到119號簡關于“羽”的記載，談論了“羽”字的含義、文獻中“羽”的多元用處、“箭羽”的文獻記錄等?！蹲x〈烏程漢簡〉札記（十四）》寫120號簡談論到了漢代絲織物的名稱，認為簡上“布”可能是指“越布”，“綢”可能是指“錦帛”類絲織品?！蹲x〈烏程漢簡〉札記（十五）》認為123號簡中的“伐錢”，即“罰錢”，“徒山”疑與“山徒”相關，指的是受過刑罰（如鬼薪）的同一類人，補132簡“乘”字?！蹲x〈烏程漢簡〉札記（十六）》通過分析137、138號簡所提到的關于“米價”的信息，推測可能是自然災害或是疫病導致兩支簡上相差五倍的米價?！蹲x〈烏程漢簡〉札記（十七）》寫146號簡的內(nèi)容是計算布價，其中“端”用作了量詞，印證了《小爾雅》等傳世文獻的記錄?！蹲x〈烏程漢簡〉札記（十八）》改148號簡“釣心”為“鉤心”，引鄭玄注，曰“謂輿下縛木與軸相連鉤心之木是也”；根據(jù)150號簡整理者所釋“古”之字右側有被刮削掉的痕跡，認為所釋“者”存疑；補181簡反“生”“道”“左”字并談論“長生道”。《讀〈烏程漢簡〉札記（十九）》提出177號書信簡“大兒在室，當怒（努）力時難”是對子女進行告誡的期望語，關注到185號簡中“換錢”即“借貸”的行為，列出漢代借貸記錄，分析出較之向官府借貸，私人借貸更加常見和普遍的三點原因。《讀〈烏程漢簡〉札記（二十）》談論到105號簡涉及到的漢代“言變事”制度。

楊金濤《〈烏程漢簡〉讀札》主要探討了四只簡的紀年問題，猜測簡002由于寫手寫錯朔日干支、忘記避諱被廢棄作為習字簡，簡003、簡006是楚王、淮南王等與烏程臨近諸侯王紀年的文書，認為簡009的紀年不可輕易判定。

張金平、劉方蕊《烏程漢簡〈蒼頡篇〉札記——第七章“醒”字勘正》根據(jù)烏程簡簡259、對照英斯簡1850勘正《倉頡篇》第七章，依據(jù)烏程簡“麮”上清晰的“醒”字訂正“? ?”?！稙醭虧h簡疑似〈蒼頡篇〉佚文》比對簡262和《倉頡篇》的文字組合方式，再分析音韻，與《急就篇》重合字對照，得出“簡文不出自《急就篇》，但與其他古代識字蒙書或有聯(lián)系”的結論，疑簡262為《蒼頡篇》失序佚文。

方勇《烏程漢簡醫(yī)藥簡小札》指出簡269中“署蟲”應讀為“?蟲”，也作“席蟲”，即地鱉，補充“合和”二字，認為“畢”字“父（?）租（咀）”字樣可疑，并讀出“且蜜丸之”“大如梧實”，同意謝明宏認為簡270 “乃五月戊申疾溫，飲藥，積八日廁”之“溫”可如字讀，但認為該句中“廁”字應為“愈”，此簡應歸入公文類簡文。

此外，陳美蘭《〈烏程漢簡〉二簿初探》一文見于首屆出土文獻語言文字研究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后發(fā)表于《中國文字》2023年冬季號。此文討論了簡333、334兩版木牘的文書性質、簡334所屬者性別，并針對幾處釋文提出見解。兩枚木牘是目前出土文字中首見以“簿”為名的隨葬清單，不排除是烏程縣署存盤記載。其主語“王客人”“王義任”理解為死者，但不知何人。簡334所屬死者極可能是女性，主要依據(jù)為尺、刀。簡333反“霜絲各一匹”之“霜”當指絲質布品，正“先支”或即“鮮支”。簡334反“黃丸囊”，“丸”字當讀為“紈”。

周琦《漢代烏程木牘醫(yī)方初識》，一文以簡269為研究對象，重擬釋文，提出新見解，如根據(jù)藥物炮制的過程，“父（?）租（咀）”之說不妥；嘗試探討該木牘醫(yī)方的主治；關于藥名的釋讀，對比《千金翼方》卷十九“調中五參丸”，參考天回醫(yī)簡《治六十病合齊湯法》中治心腹病之方，認為天回醫(yī)簡中該方與烏程醫(yī)方有傳承關系，推測烏程簡269中“白沙參”可能是丹參或紫參之誤抄；傾向于“署蟲”讀作“?蟲”而非“署豫”或“署預”；討論牡蒙、王孫、黃耆、紫參之間的關系，蘇敬與李時珍對其中王孫、紫參、牡蒙三者的關系看法不同，尚難以定讞；從主治功效、植物特性方面，討論蘆茹、?茹、茜根之間的關系，得出這三者是一物異名。①

二、殘簡綴合方面

謝明宏《〈烏程漢簡〉綴合（一）》證實059、060、064號公務簡，066、067號公務簡，082、107號公務簡可綴，信牘194與信牘220正反面交錯可綴、信牘182與信牘228正反面交錯可綴?！丁礊醭虧h簡〉綴合（二）》則編連了信牘簡249和信牘簡236，信牘簡205和信牘簡241，信牘簡207和習字簡280、其他簡330和其他簡329。其中信牘簡207和習字簡280原屬同一枚簡牘的兩簡，一個被分在信牘、一個被分在習字簡的原因，或是習字簡280是在廢棄信牘的基礎上進行習字?！丁礊醭虧h簡〉綴合（三）》綴合了公務簡65和公務簡36，公務簡76和紀年簡05，信牘182號、228號與201號三組簡。

木簡殘斷，且存在年代未知等問題，相關綴合成果需加以考慮。

三、書法特征方面

《中國書法報》第394期“烏程漢簡”專題刊登了曹錦炎《烏程漢簡概述》和周同祥《烏程漢簡書法特征淺析》?！稙醭虧h簡》書中收錄了石連坤《烏程漢簡書法淺析》一文。此外，《書法》以及《中國書法》等期刊上，也刊登了不少學者關于烏程漢簡書法問題的文章，如朱艷萍、李柯霖《烏程漢簡書風的多樣性與文獻價值蠡測》、馮曉曉《烏程漢簡隸書相關書法問題試析》、駱冬青《“無意”的美學—— “烏程漢簡”原生態(tài)書寫的知識考古學》、李力犁《兩漢文字楷化進程研究——以烏程漢簡轉折筆形為例》。

以上在三個方面簡述了目前為止研究烏程漢簡的相關成果，偏頗疏漏之處在所難免，概當以原作為正。烏程漢簡內(nèi)容涉及兩漢時期的烏程及附近地區(qū)政治、經(jīng)濟、文化及軍事等領域，現(xiàn)學界已一定研究成果，然關于一部分字詞及釋文含義的考釋仍有待探討。相信隨著研究的深入開展，其研究成果也將會趨于系統(tǒng)完備。

注釋：

①周琦：《漢代烏程木牘醫(yī)方初識》，《出土文獻研究》2022年第21輯，第251-268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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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姚磊.讀《烏程漢簡》札記（一）[DB/OL].http：//www.bsm.org.cn/？hanjian/8821.html，2022-10-25.

[11]姚磊.讀《烏程漢簡》札記（二）[DB/OL].http：//www.bsm.org.cn/？hanjian/8825.html，2022-10-28.

[12]姚磊.讀《烏程漢簡》札記（三）[DB/OL].http：//www.bsm.org.cn/？hanjian/8828.html，2022-10-30.

[13]張飛.說烏程簡中的“防葵”[DB/OL].http：//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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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張金平，劉方蕊.烏程漢簡《蒼頡篇》札記——第七章“醒”字勘正[DB/OL].http：//www.bsm.org.cn/？hanj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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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張金平，劉方蕊.烏程漢簡疑似《蒼頡篇》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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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邵鄭先，女，安徽大學文學院，漢字發(fā)展與應用研究中心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