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聲，新生

KRISTIN　鮑曉霞　張林鑫

呂星辰：黑色露肩針織衫、棕色皮褲、Filo項鏈均為Fendi

呂星辰：步履不停

新一代女演員并不只善于聽從指揮，呂星辰有時也會挑戰(zhàn)所謂的范式或權威，嘗試將自己的主體思考加入電影的創(chuàng)作。她找到了女性電影人的新狀態(tài)，即足夠篤定，無畏于表達觀點。在新片《逍遙·游》的籌備期，她在東北學方言，跟病患們相處；拍攝時，不斷深究細節(jié)，跟導演商討不同的表演方式，最終呈現出一位被疾病困住卻實現了精神“逍遙”的“小人物”，為弱勢群體發(fā)聲。最近，為更徹底地講述真實的女性故事，這位新晉青年影人正在構思自己的原創(chuàng)劇本。電影人的使命，也正在于不斷挖掘新故事，幫助那些被主流文化忽略的群體獲得更多關注。

近一段時間，呂星辰在打磨自己的創(chuàng)作，關于女性，以及女兒和母親的關系。用野心勃勃來形容呂星辰并不合適，她并不急于成名，在虛構角色與日?，F實中，釋放旺盛的創(chuàng)造力，如水一樣，謙遜、不響，穩(wěn)扎穩(wěn)打。演員是個幸運的行當，學習、模仿不同生活階層的人物畫像，做調研，然后實地跟典型人物們相處，盡可能與角色共情，呈現真實。呂星辰體驗著相差各異的女性如何在現實中應對職業(yè)、家庭、情緒、人際關系、疾病等，在過程中更新著自己的故事。

去年10月，在平遙國際電影節(jié)上，呂星辰憑借在新片《逍遙·游》中的演出，拿下了“費穆榮譽·最佳女演員”獎項。頒獎前，《逍遙·游》的原著小說作者班字第一次完整看到全片，就激動地跟呂星辰說，她一定會獲獎。

專業(yè)認可來之不易。為將班宇原著中的東北生活還原于銀幕，主創(chuàng)們做了大量的功課。在籌備期間，呂星辰常常跑去醫(yī)院，觀察真實的尿毒癥患者的生活狀態(tài)。在沈陽和撫順的醫(yī)院里，盡管每個人的病情都有所不同，但患者們的樂觀令呂星辰震驚。

她還記得一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姐姐，每天一到透析病房就給大家分吃的，還會問呂星辰“昨天去干嗎了”：有的人每周至少要跑三次醫(yī)院，但是會說自己就是出去‘做了個Spa”。呂星辰覺得，這可能是因為東北入骨子里的樂觀和堅強，不愿意將自己狼狽痛苦的一面展現出來。這些真實生活的片段，讓呂星辰思考到底該如何呈現許玲玲，她生病的狀態(tài)，要放多少病情惡化的氣若游絲，又要放多少“既然事已至此”的及時行樂。

影片中有一場戲，是呂星辰飾演的許玲玲與父親爆發(fā)激烈沖突的場景，她用了劇本上相反的方式，巧用“冰塊”做了冷處理，并得到導演的認可，最終保留了這場戲。

片中，尿毒癥患者的日常注意事項是由許玲玲家中的一部收音機循環(huán)播放著。其中有這樣一條，尿毒癥患者在口渴時，可以舔一舔冰塊來緩解癥狀。為呼應這一處細節(jié)，美術組做了很多冰塊放在許玲玲家的冰箱里，但這些冰塊并沒有在其他戲里用上?！澳莻€當下，很多事情讓許玲玲焦慮，她很憤怒，但又自責。她知道了她爸爸為什么每天不在家、他在干什么，可同時她也會責備自己，想知道為什么這一切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呂星辰解釋道，“所有情緒匯在一起，她的憤怒一時找不到出口，就需要有個什么東西來澆滅自己（的憤怒），冷靜下來。那一刻，我本能地就拿了冰箱里的一塊冰塞進嘴里……所以冰塊在這里的作用是多層的?！眳涡浅竭@個臨場發(fā)揮的設計，既符合角色日常生活的現實，又呼應了單場戲的情緒，也連接了片中的背景細節(jié)與道具。作為演員的主體性，在塑造角色時起著重要作用。

去年9月，在西班牙的圣巴斯蒂安電影節(jié)上，呂星辰第一次完整看到《逍遙·游》全片。進場時，追光燈打在身上，觀眾起身鼓掌，掌聲將近一分鐘：落座后，掌聲還在繼續(xù)，呂星辰與主創(chuàng)們只得起身再次向觀眾鞠躬，直到場燈變暗，電影開始，影廳內才慢慢恢復平靜。放映結束，依舊是持續(xù)的掌聲，“當時還挺激動的，那么久的掌聲，將近三分鐘。坐在前排的人會轉過身來看你，你能從他們的眼神和點頭中，感受到他們的真誠，是真的很喜歡（電影）”。

女演員對角色的執(zhí)著是怎樣的呢？ 2011年，在第14屆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上，呂星辰憑借《朗在對門唱山歌》中的劉小漾一角拿下了金爵獎最佳女演員。從這第一次真正接觸表演開始，呂星辰就感受到了表演的樂趣，她形容那是“有三個‘我同時存在于一個空間里”。第一個“我”是在演戲的；第二個是“我”則是理智的、控制演戲的“我”的，要思考調度，思考下一個動作怎么做、情緒怎么展現：而第三個“我”，俯視著整個現場，平衡著前兩個“我”，既投入，又抽離。

不過，獲得“影后”頭銜后，呂星辰沒有急于接過各位前輩大咖遞來的橄欖枝。她選擇了考學之路，進入北京舞蹈學院音樂劇系。她看到自己的不足，希望在專業(yè)上更進一步。很快，人們就看到了她在不同影片中所呈現出的細膩、敏感而又個性鮮明的女性角色。與導演梁鳴合作的首部影片《日光之下》，她是與哥哥關系曖昧的少女谷溪；到《逍遙·游》里，她成為了身患尿毒癥的許玲玲，在生命中的最后時刻，以具體而樸素的生活，獲得殘酷卻又超然于一生一世的“逍遙”。

對于觀眾來說，呂星辰的身份是演員；對于導演來說，呂星辰可能是特定類型的演員。這使她一度陷入焦慮：被人以過去的固定角色形象認知，并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重復過去。

在電影產業(yè)中轉換身份來創(chuàng)造或塑造角色，吸引呂星辰的是人的復雜性。在表演上，她認為自己在《逍遙·游》中做到了；此外，她是《日光之下》的制片人之一，也曾經進行過劇本創(chuàng)作，并入圍過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的創(chuàng)投。呂星辰不會拋棄熱愛的表演事業(yè)，也在拓展電影產業(yè)鏈條里的不同身份，將女性電影人的社會關注、邏輯思維和敘述方式以更多元的切面真正傳遞給大眾。

與呂星辰兩度合作的導演梁鳴認為，普通演員專注于單個場景片段，更高一層的，能夠注意到單個角色在全片中戲份的連貫性：呂星辰處在最高段位，她能夠想象整個電影是什么樣的，并思考自己能夠為之再增添些什么。

闊型針織上衣、闊型翻領襯衣、鏤空刺繡半裙、壓紋腰帶均為Michael Kors Collection：純色連褲襪Calzedonia;銀色綁帶高跟鞋Gianvito Rossi

去年夏天，朋友送給呂星辰一套油畫工具。她日常就喜歡看畫展，無意間的禮物讓她思考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畫點什么。開始嘗試后，她發(fā)現自己在繪畫時會進入另外一種忘我的狀態(tài)，某種程度上和表演有點像，“真正‘進去之后你是非常享受其中的，不過也是可遇不可求，需要一個特定的moment”。

同大多數新手一樣，呂星辰的繪畫路從臨摹開始，她不愿過多談及此事，因為自覺沒有投入足夠多的時間鉆研。不過，獲得了畫畫這種新的表達方式后，她有了新的觀察、思考角度。

在之前，作為演員的思考與工作方式讓她更多關注人的變化，人臉上的情緒、身體的行動：拿起畫筆，自然變得靈動而細微，定格的瞬間延長了生命?！巴瑯右黄瑯淙~，你在不同的時刻看它，因為天光、天氣、和別的物品的對比，它反映出的色彩是完全不一樣的。以前沒有這么仔細地去觀察身邊的東西，現在（感知）好像又開闊了一些?！眳涡浅降卣f。

與呂星辰兩度合作的導演梁鳴，曾多次在不同場合提到，呂星辰是有導演思維的演員，她能夠從宏觀的、整部影片的角度去看待每一場戲。普通的演員專注于單個場景片段，更高一層的，能夠注意到單個角色在全片中戲份的連貫性：梁鳴說，呂星辰處在最高的段位，她能夠想象整個電影是什么樣的，并思考自己能夠為之再增添些什么。自省、高要求，似乎是女性電影人特有的一種嚴格，也正因如此，她從不畏懼停滯和等待，總是保持著“在路上”的狀態(tài)。

佟晨潔：保持對話

佟晨潔在《繁花》中飾演至真園酒店的潘經理，明明早知結局，仍然至真至誠。做演員之前，她是模特，早在2005年與杜鵑等共同拍攝了《服飾與美容VOGUE》首期封面。更多人重新認識她，是她在婚姻觀察類綜藝《再見愛人》及一檔名為《佟晨潔的“正常生活”》的個人播客中的侃侃而談。從頭腦涌動的意識到脫口而出的語句，沒有人可以100%呈現自己，但她覺得，只要發(fā)出聲音，哪怕每次只能說清楚50%，多說幾次，也能接近真實，而比這個終點更重要的，是對話過程中人與人的聯(lián)結。

2021年《再見愛人》第一季收官之后，佟晨潔推出了自己的全新播容《佟晨潔的“正常生活”》。兩年多過去，她更新了86期節(jié)目，得了一次“年度新播客”、兩次“年度趨勢新播客”，擁有43471位訂閱用戶，在播客領域，這是一個亮眼的成績。

為什么做播客？《再見愛人》讓佟晨潔知道有觀眾喜歡她的表達。她與播客制作人梵一如見面，后者問她：你做播客的初心是什么？想表達的是什么？她說：人生行至40歲，有過經歷，沉淀一些想法之后，想把此刻的自己展現出來。故而播客以她的名字命名，記錄其生活和成長。

從制作人的角度出發(fā)，梵一如有時會給佟晨潔推薦一些熱點話題，希望借此獲得更多曝光。但佟晨潔基本不會跟隨，播客的選題大多從她自身的感受出發(fā)，比如最近的所思所想、看過的書籍和電影，或邀約好友輕松聊天。她不排斥跟隨熱點，只覺得如果此時此刻并無切身感受，聊不出好內容，不如不做。相比收聽人次的數據，她更在意那些由一個個真實的人寫下的評論。這是她喜歡做播客的另一個原因：可以放心表達內心深處的細膩與豐富，盡管彼此素不相識，但聽眾會在產生共鳴的時間點上留言。她將播客視作“樹洞”，不僅表達自己，被世界聽見，還得到了回音，這種連接感讓她覺得不再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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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節(jié)目里，不會出現尖銳的觀點，你能感受到佟晨潔在豐富的經歷之后，仍對生活懷抱赤忱的期待。不久前的一天，她從《繁花》熱度帶來的工作和過年的家庭事務中脫身，久違地有了一個人的休息日。她做了從小愛喝的番茄扁尖小排湯——那里存儲著關于外婆的記憶，呆在家里看想看的電影，她覺得好快樂。凌晨一點鐘，她興起錄了一期單口播客，四十分鐘的時長，一氣呵成。第二天發(fā)給制作人，她問“你覺得行嗎”，得到一個“配上音樂就能發(fā)”的回復。節(jié)目上線后，聽眾表示喜歡隨性的分享，好像“好朋友跟自己分享生活的小幸福”。佟晨潔會認真回復留言，她珍惜這樣的同頻共振。

與現在能一個人講幾十分鐘不磕巴不同，佟晨潔小時候不怎么講話，是個“不響”的小孩。她說自己從小的家教是大人做事情的時候，小孩要乖，在旁邊不要發(fā)出聲音。有時外公外婆打麻將到興頭上，冷不丁注意到她，會吃驚地說一句，“你在這里？我們以為你不在”。她用這樣的方式，做一個不讓人操心的小孩，寧愿不說話，也不愿說錯話。

佟晨潔的性格底色有害羞、內斂的一面，哪怕做最得心應手的模特工作時，依然會緊張。但在模特職業(yè)生涯后期尋求轉型時，她排除了主持人等需要控制場面的工作，選擇做演員，她清晰地知道，自己需要的仍然是一份臺前的工作，而非幕后。她憶起童年時期在籃球場打球，只要在場上，就會很大聲地跟隊友交流?！皨寢尪加X得奇怪：你在家里不說話，在球場上怎么那么多話？”她覺得，“可能我是那種人：只要你給我一個舞臺，我能夠把自己建立起來”。佟晨潔建立自我的方式是發(fā)出聲音去表達自我，對她來說，播客是一個半私密空間，仿佛一個暖色調的客廳，空氣中還飄著食物的香味，她是主人，迎來送往，談笑風生：演戲的舞臺需要別人給，她要通過一場一場的戲去獲取信任和機會。

某種程度上，播客已成為佟晨潔的一張“聲音名片”。每每與新結識的導演見面，她會樂意跟對方分享自己的播客，“如果您有興趣，可以聽一聽”。這樣的自我介紹，往往比幾頁紙的演員簡歷更生動。對方哪怕沒時間聽，僅僅瀏覽節(jié)目列表，就會感知到佟晨潔是一個有韌性的人，決定做播客，真能把這件事堅持做下來。做演員也是如此，有幾年接不到戲，她總想：再試一試，萬一能行呢？

出演《繁花》中的潘經理，殊為不易，佟晨潔光試戲就試了一兩年。她在這段時間學會了享受過程。她說：“導演的選擇不可知，唯一能由自己掌控的，只有表演時的狀態(tài)和感受?！贝_定出演后，她又享受了一個更漫長、更沉浸的過程：王家衛(wèi)現場調度極為精細，對畫面要求嚴苛，每一個鏡頭都來之不易，以至于每一場戲在導演嘁出“過”之后，現場會響起掌聲。在她的印象中，導演沒有傳聞中那般折損演員的自信心，相反，他在意畫面中每一位演員的表演，不論是主角抑或背景中的群演，都會在第一時間給予反饋。他會對佟晨潔說“你這條演得不錯”，而她享受一次次微小的正向反饋?！斗被ā分?，佟晨潔對做演員這件事更有底氣了，戲約也有了變化。大家知道，這是一個通過了王家衛(wèi)表演標準的女演員，不只是一個轉行演戲的模特，她能接到的角色不再單一化，她亦能給出從內心生發(fā)出的表演。

佟晨潔的微博名叫“標準佟掌柜”，她也把“正常”二字放在播客名里。她覺得自己眼《武林外傳》的佟掌柜很像，有正經的一面，也有跳脫的一面，但她不向往游離在“正?！迸c“標準”之外。幼時受家庭影響，她走過一條跟普通小孩不太一樣的路，始終期待身邊有一個讓她安心可靠的人。她希望自己成為這樣的人，正常、標準的生活，就是她所追求的生活。

過去幾年里，她在播客里侃侃而談自己的故事。曾有人告訴她，播客做到一年半是個坎，基于個人體驗的表達會耗盡一個人的經歷，過去的事說完了，還能再說什么？佟晨潔承認自己通過表達的瓶頸期?！斗被ā窡岵サ哪嵌螘r間，她恰好在拍一部需要沉浸在悲傷情緒中的戲，一時不知如何表達，直到放松下來，她想說的話才如泉水般涌出來。那期節(jié)目的最后，她說，讓我們都“放松心態(tài)，握緊拳頭”一一對想做的事絕不輕言放棄，但過程更重要。拍戲的時候好好拍，休息的時候，好好做一頓飯，好好看一部電影，好好練肌肉，積攢力氣，積攢感受，準備做下一次表達。

裘德：譜一支關于生命的圓舞曲

從在別人的故事中折射關于自我的碎片，到在自我的探索中勾勒更廣闊的世界，裘德以精妙繁復的概念和模糊古典與流行的元素創(chuàng)造了一個個音樂時空；其中，他時時變換著角色，讓自己化作高低流轉的音符，譜寫出一支關于生命的圓舞曲。

在憑借兩張專輯提名金曲獎最佳男歌手獎后，“裘德”這個名字的聲量越來越大：他為魏如萱、彭佳慧等前輩創(chuàng)作的作品被更多人挖掘，和易烊千璽合作為其制作單曲，也登上頂級音綜《聲生不息·寶島季》……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在那些融合了音樂劇、華爾茲、爵士的旋律中，在那些充滿了故事感的歌詞中，找到與自己生命的某一瞬間相交匯的火花。在網易云音樂裘德的歌曲評論中，甚至出現了“音樂界的達·芬奇”“堪比巨作的藝術品”這樣的評論。2022年，裘德開始為計劃中的同名專輯《裘德》寫歌：2023年12月，專輯發(fā)行，他在微博中寫道：“大家通過前兩張專輯認識了我，而這次，我想通過第三張專輯去了解自己，去挖掘自己。我們都是有限的，在被定格前，我只是倔強地想知道自己究竟能裝載幾分滿?！?/p>

最終，裘德為這張關于自己的作品準備了大約30首歌的曲庫，并最終選出了收錄進專輯的12首。從開場曲《伊始》以水聲采樣寓意胚胎與母體，并穿插小提琴、豎琴銀音色營造氛圍實驗音樂氣質，到在室內樂的嚴謹華麗與爵士樂的自由灑脫之間反復橫跳，將近乎古典樂的和聲與轉調不著痕跡地融于流行旋律中的《骨骼謝幕》，裘德將充滿生命起伏般戲劇感的個人風格在同名專輯中發(fā)揮到極致?！耙驗槲覍懜杌蛘呔幥臅r候必須有一個畫面，配合那個畫面去設計?！痹谂c徐佳瑩合作的單曲《色盲》中，這樣的畫面感與故事性幫助裘德完成了整首歌的和聲設計。作為專輯第一首開始制作的作品，裘德與制作人Tonyi NG都希望更加純粹，于是編曲中的復雜配器被隱去，鋼琴音色之上是裘德對于他與徐佳瑩人聲纏繞的用心布置：兩股旋律在各自的馳騁與交匯中生發(fā)出全新的和聲色彩，原本混亂無序的“我”遇到了“你”，慢慢變成了一個和諧世界，暗合著《色盲》關于“所愛之人為眼中的單調世界帶來新的顏色”的浪漫畫面。

風衣、長褲、絲巾均為Giorgio Armani

至于文本的部分，像往常一樣，裘德將大部分工作交給了自己信任的創(chuàng)作者：萬一、李格弟、葛大為、李聰、HUSH……喜歡命題作文的裘德將自己的心中的情緒抽象成一個個詞語，人們以自己的筆再將這些詞具象成另一幅畫面。作為唱作人，裘德從未執(zhí)著于所謂的“詞曲包辦”：在他人對于自己情緒的二次想象中，作品誕生出更多可能性，“自我視角與他人視角都能讓這場人生旅途產生蝴蝶效應，我們像迎接不可預知的生命一樣，去迎接新的旋律誕生”。因為這些裘德與作詞者們合力創(chuàng)造的一幅幅畫面，新一代聽眾以一種不同于以往的方式接收到了精心設計的切分、轉調、和聲中所蘊含的情緒和力量，這些技法也似乎不再是僅僅存在于樂評中的專業(yè)名詞，而是緊扣作品的概念與主題，成為了令聽眾感受，甚至進入故事的鎖匙，為《裘德》帶來新的生命。

在創(chuàng)作《裘德》的過程中，《荔枝》《椰子船》《薛定諤果》三首作品則像是這場關于自我的素描中自然又意外地生長出的異色，最終孕育了即將發(fā)行的EP《一棵樹所創(chuàng)造的》?！爱敃r為專輯寫了很多首歌，好像覺得這幾首可以組成一個新的合輯，就做了這張EP?！边@張和專輯制作同時期進行的小體量作品，讓裘德難得地將豐滿的概念拋之腦后，以更加輕巧的姿態(tài)生長出一抹亮色。EP中的三首歌和《裘德》中的作品同樣關于自我與人生，卻以甜美的水果作喻；在已經于2022年發(fā)行的《荔枝》中，歌者此前專輯中強烈的敘事感與戲劇性的編曲轉為在電吉他輕撥中的情緒氤氳，生命力在靈動與“多汁”的演繹間綻放。

對于表達自己，裘德至今能想到的似乎只有通過音樂。學音樂之前，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學唱歌之后，他從YY語音頻道、5sing唱到學校舞臺、網易云音樂等流媒體平臺，擁有了自己的單曲和專輯……當這頭鯨魚的叫聲吸引了越來越多共鳴，他發(fā)現自己游到了另一片叫做“娛樂圈”的水域?！白畛醯臅r候非常掙扎。剛被推到大家面前的時候，你讓我接受采訪，讓我演出，去參加綜藝，對我來說太痛苦了。我最舒服的就是在家里，沒有人關注我的時候那個狀態(tài)?！?/p>

這一度成為了他寫《昨晚我夢見了我學會了游泳》的靈感。今天，裘德已經能十分熟練地在這片水域游泳，即使他還是會半開玩笑地把這次采訪稱為“逼自己一把”的時刻。而游刃有余的背后，裘德似乎依然是樂迷所熟悉的那個人。對于靈感的來源，他沒有像自己的音樂中那么浪漫、戲劇性的故事，而是帶著一種坦率又虔誠的宿命感，“這種感受怎么說呢？好難去講，有時候一瞬間（就來了），可能是上天給我的吧”。沒有靈感的時候，他則在更多看似無聊的日常中等待神跡的降臨。在創(chuàng)作《饑餓女士》時，當作詞人李格弟將寫好的詞交到裘德手上，他一度十分苦惱如何用編曲描繪出文本里膨脹、爆發(fā)的欲望?！昂髞硗蝗挥幸凰查g，就覺得我可以用變奏、變拍的方式來表達各種欲望，想要重新開始的覺醒，心態(tài)上的變化。他的詞有一個時間線，我通過這個時間線作為我的編曲設計?！?/p>

“那你害怕靈感消失嗎？”

“我當然會覺得它有一天是會沒有的，如果有一天沒有了我也會很坦然地接受。趁著我還突然有靈感、突然有探索欲的時候，盡可能看看自己還能做到什么程度?！濒玫抡f，他打算今年多出去走走，比如瑞士、挪威、冰島、北海道……來自貴州的他說自己喜歡冷的感覺，“風吹到臉上很舒服，不知道是什么怪癖，臉都僵掉了，但是我覺得那個感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