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民
在我們村莊西面,離村莊大約1.5公里的路程有一片沙灘地,村里的人們習(xí)慣地稱它為“西沙灘”。
據(jù)說,這里在很早之前曾是漳河流域,后來漳河改道南遷,于是就留下了這東西約1.5千米寬,南北約20千米長的一道沙灘。每到春季干旱少雨,狂風(fēng)四起,便把這原本平和安靜的沙灘揚得天昏地暗、塵土飛揚,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座座形狀各異、大小不一的小土丘,我們把這些小土丘叫作“沙疙瘩”。
后來,政府為了防風(fēng)固沙、改善民生,便在這片沙灘上種上了洋槐樹。在我小的時候這些洋槐樹已經(jīng)長成了參天大樹,一個人展開雙臂是完全抱不住的。
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樹上開滿了清香撲鼻的槐花,遠遠望去那一嘟嚕一嘟嚕的槐花像一盞盞潔白的小燈籠,點綴著整片綠油油的樹林,猶如一幅巧奪天工的精彩畫卷。我們挎?zhèn)€小籃子,光著腳丫子爬上樹枝去摘槐花,一邊往籃子里放,一邊時不時地往各自的嘴里塞,甭提有多么好吃了。我們把摘好的槐花帶回家里,媽媽先是簡單地把槐花清洗干凈,再加上一點兒玉米面,給我們蒸出香甜可口的槐花饃。
夏天到了,我們漫步在這綠樹叢蔭的槐樹林中聆聽著蟬兒的鳴叫、鳥兒的歌唱,偶爾也能看見野兔的躥跳。有一種名叫土元(地鱉)的昆蟲,它是一味名貴的中藥材,夏天也是它在樹林里活動最為旺盛的季節(jié)。傍晚時分,我們幾個人拿著手電筒,帶上提前用香精、麩皮攪拌好的“誘餌”,撒在樹根處。土元們聞到香味便一個個地從地下跑出來了。我們用手一抓一個準兒。一晚上我們可以抓一二斤呢!第二天再把它們變賣掉,這樣我們上學(xué)用的書、本子和鉛筆之類的學(xué)習(xí)用具,再也不用向大人伸手要錢了。
秋天來了,樹上的葉子開始發(fā)黃凋零。我和伙伴們拿著繩子、鐮刀穿梭在樹林里撿拾被大風(fēng)吹落的枯樹枝,再將這些枯樹枝捆成圓捆兒。太陽快要落山了,我們也背著柴火,唱著歌兒回家了。我們有時候也割些青草或者擼些樹葉回家喂羊、喂兔子。
到了冬天,樹上的葉子被無情的北風(fēng)吹落在地上,厚厚一層,踩上去差不多能掩住我們的鞋子了。冬天是農(nóng)閑的季節(jié),大人們就開始摟樹葉積肥。有時候,我們也跟著大人拉著架子車、帶著竹耙子,來樹林里摟槐樹葉。拉回來的樹葉在我們家的空地上堆了好多好多,然后澆上水讓它發(fā)酵,制成漚肥。這就是我們的農(nóng)家肥。
下雪了,我們站在村口向西眺望,那一排排、一棵棵洋槐樹挺立在沙灘上,樹枝上頂著厚厚的白雪,迎著凜冽的北風(fēng),像一排排戰(zhàn)士,守護著我們的土地,保護著我們的村莊。
不知又過了多少年,西沙灘上的洋槐樹被砍伐了,被砍得一棵不剩。那些沙疙瘩也被夷為平地。現(xiàn)在我們又站在了村口向西眺望,再也看不到那綠樹叢蔭的洋槐了,再也聞不到那槐花的撲鼻清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