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芳 梁培新
(1.渭南師范學院,渭南 714099;2.紫陽縣蒿坪鎮(zhèn)初級中學,安康 725300)
童蒙教育在中國古代教育系統(tǒng)中占據著重要地位?!兑捉洝っ韶浴氛f“蒙以養(yǎng)正,圣功也”[1],意即從童蒙時期開始施以正確的教育,培養(yǎng)兒童良好的品德,為他們的健康成長打下良好的基礎,這是“圣功”。童蒙教育興起于東周時期。漢代推行寬松的文教政策,私學發(fā)展迅速,因經學之爭而產生的問難論辯的學風與方法,為童蒙教育的發(fā)展提供了良好的氛圍。紙張的發(fā)明為童蒙教育提供了便利條件,察舉制度的發(fā)展特別是童子科的設置增強了兒童學習的動力。漢代教育家對于兒童教育的重視,使“蒙養(yǎng)教育在秦漢以后便進入有教材有組織形式的階段”[2]。
《說文解字》對“教”與“育”分別進行了解讀,“教者,上所施,下所效也”[3]127“育者,養(yǎng)子使作善也”[3]744。“上”是指年長者或者教師,說明最早意義上的“教”包含有學校教育和社會教育之意,“育”則更多體現出道德教育的內涵。最早將“教”“育”二字連用始于孟子,《孟子·盡心上》有關于君子三樂的表述,“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4]。兩漢時出現了學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三種形式。童蒙教育在漢代體現出學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相互配合、相互促進的特點,是漢代教育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為維護封建統(tǒng)治發(fā)揮著積極的作用。
1.中央官學中的童蒙教育
太學。太學創(chuàng)建于漢武帝時期,是專門傳授儒學的學校。太學的教師為博士,學生稱為博士弟子。太學生的年齡沒有嚴格的限制,漢代太學里存在六十歲老人與十二歲兒童一起入學的奇特現象。太學的入學資格和要求比較嚴格,學習的內容為儒家經學,對于絕大部分兒童來說晦澀難懂,因此能進入太學接受高等教育的兒童甚少。一般兒童都是在掌握蒙學和經學基礎之后,才有進入太學繼續(xù)深造的可能,太學不是漢代童蒙教育的主要類型。
宮邸學。漢代的宮邸學有兩種類型,一是專為貴族子弟開設的貴胄學校,即“四姓小侯學”,它創(chuàng)設于東漢明帝時期?!八男铡敝竿馄莘?、馬氏、陰氏和郭氏。小侯在西漢時期指封地狹陋、控制戶口有限的諸侯,東漢則專指幼小的貴戚子弟。這所學校帶有明顯的貴族色彩,教師由朝廷直接聘請,設備優(yōu)良。學習的內容以《孝經》為主,兼學《尚書》等儒學經典。二是“邸第學”。據《后漢書·皇后紀》記載,邸第學以宮人為教育對象,是鄧太后臨朝施政時設立的一所貴胄學校。她給幼小的宮人配置師保,開設了“幼兒班”。鄧太后親自監(jiān)督,勉勵子弟認真學習。宮邸學的創(chuàng)立,使貴胄子弟在童蒙時期即可接受良好的儒學教育,“一方面是貴族子弟享有教育特權的反映,另一方面也是朝廷對他們施以君臣名分等儒家思想的教育,借以約束其行為的手段”[5]。
2.地方官學中的童蒙教育
漢代的“郡”“國”設有地方官學,稱為郡國學校。漢代蜀郡太守“文翁興學”得到漢武帝的賞識,他詔令全國“天下郡國皆立學校官”[6]3626。地方官學由此產生,并由朝廷統(tǒng)一管轄。地方官學與行政區(qū)劃相一致,從高往低依次為學、校、庠、序。學與校等級相近,設有經師,庠與序等級相近,設有《孝經》師,比學、校低一級。有學者指出,學與校相當于中學,庠與序則相當于小學[7]。庠與序的創(chuàng)設,表明童蒙教育受到漢代統(tǒng)治階級和社會的關注。
書館是漢代進行啟蒙教育的重要場所。王國維說:“漢時教初學之所,名曰‘書館’,其師名曰‘書師’,其書用《倉頡》《凡將》《急就》《元尚》諸篇。其旨在使學童識字習字。”[8]“書師”由私人教學的蒙師擔任。漢代的書館有兩種形式,一種是書師利用其家室或者公共場所,招收附近的兒童入館就學,人數不等,一般為十至百人。另一種則是富家把書師聘請到家里來施教,本家和本族的幼童在家接受教育,因此也稱為“家館”。在宮邸學開設之前,漢代也是通過私學性質的“書館”來教育皇族子女及貴胄子弟。書館教育可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主要學習字書和算數,在這一階段很多時間要花費在練習書法上。書館教育存在比較嚴重的體罰現象,王充入書館學習時,“書館小僮百人以上,皆已過失袒謫,或以書丑得鞭”[9]373。第二階段繼續(xù)進行書寫練習,但其培養(yǎng)的重心已轉移到兒童的倫理道德與思想觀念上。書館重視個別教學,采用口授和背誦等教學方法。從書館結業(yè)后,少量學生可進入專門學校學習,多數人開始從事農業(yè)和工商業(yè)活動。
完成字書學習后,學童便初讀一般經書。這個階段通常由“鄉(xiāng)塾”來承擔教學活動,其教師被稱作“塾師”或“《孝經》師”。該階段只需對經書粗知文意即可,不要求深刻理解,因此誦讀是其主要的學習方式。王充所謂“手書既成,辭師受《論語》《尚書》,日諷千字”[9]373,準確地反映了當時的教學情況。初讀經書是童蒙教育過程中至關重要的一步,和書館學習一樣,都是為進入專經學習做準備。
經館是私學中較高一級的學校,是名士碩儒聚徒講學之地,以傳授儒學經典為主,級別較高的經館堪比太學。經館在漢武帝時期得到了迅速發(fā)展,大多采取次第相授的方法進行教學,經師只負責教授高年級的優(yōu)秀學生,再由優(yōu)秀學生向其他學生或者低年級學生進行傳授,這樣大大提高了辦學效率。到東漢時期,經館規(guī)模宏大,一名經師可有學生數百上千名,著名的經師以馬融和鄭玄為代表。次第相授的教學方法,擴大了經館的學生范圍,入經館進行專經研習的兒童不在少數。
官學教育、書館教育與經館教育,其教育對象都是中上層地主階級的子弟,普通勞動人民的子女主要是通過家庭教育接受初步的識字習字教育和倫理道德教化,多在社會生產實踐中進行,沒有特定時間、固定場所和專有教材,是較為原始的教育方式。家庭童蒙教育傳授知識與生活技能,重視為人處世和治學態(tài)度等倫理道德教育,歷代家書給家學研究留下了珍貴的原始材料。
家庭教育,不論是在漢代皇族宗室,還是普通家庭的童蒙教育中,都發(fā)揮著巨大的教化作用。它貫穿于人的一生,一個人“三觀”的形成離不開家庭教育的影響,好的家庭環(huán)境,能夠引導孩子全面健康發(fā)展。
漢代社會教育的內容十分豐富,一方面是來自官方的政治性教化,另一方面則是社會生產和社會生活所需的各種知識、技能及習俗規(guī)范。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三綱五?!?它是由董仲舒、班固等人加工而成的一套封建禮教。這些內容圍繞著兒童的實際生活,使他們的思想道德在潛移默化中得到影響和提升。
漢代統(tǒng)治者采取多種途徑來實施社會教化,如設置官吏,通過行政手段來教化百姓。在楚漢之爭時期,劉邦就已在所轄的縣、鄉(xiāng)建立三老制度,三老的職責是“掌教化”,他們對兒童的教化起著重要作用。再者,還提倡孝道,獎勵名節(jié)?!皳蓾h書帝王紀中記載,自西漢惠帝至東漢順帝,全國性對孝悌褒獎、賜爵達32次。”[10]通過這樣的方式,使得孝悌觀念逐漸深入人心。另外,通過發(fā)布詔令來宣傳教化也是漢代實施社會教化的重要方式。這些都在不同程度上影響著漢代兒童對世界的看法,對兒童的教育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
“漢代的童蒙識字教學,周秦以來稱為‘小學’?!盵11]字書的學習是漢代童蒙教育的基本內容,學習的常見場所為書館。漢代的書館教育有相對穩(wěn)定的通用教材,也統(tǒng)一了教學內容和要求。西漢初,“閭里書師合《倉頡》《爰歷》《博學》三篇,斷六十字以為一章,凡五十五章,并為《倉頡篇》”[6]1721。漢武帝后又有《凡將篇》《急就篇》《元尚篇》,這些字書都是漢代兒童識字、習字的通用教材。
漢代書館教育以學習字書為主,算數為輔,《九章算術》為書館的通用教材。啟蒙教育注重培養(yǎng)兒童的倫理道德和日常規(guī)范,并且把書算教學寓于之中,達到了良好的教育效果。
識字、習字教育是為經學教育打好基礎。經學教育分為兩個階段,即初讀經書階段和專經研習階段。初讀經書階段以一般經書為教材,以《孝經》和《論語》為主,兼習《尚書》或《詩經》,個別有學《春秋》的,但《孝經》和《論語》為必讀經書。專經研習已是高等教育階段,兒童基本蒙學和一般經書的學習,是為日后專經學習做準備。
倫理道德是童蒙教育的一項重要內容。漢代的家學家風甚濃,家庭教育中最重要的學習內容便是道德倫理。“兩漢童蒙的道德倫理教育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即做人和治學。”[12]從漢代的家書來看,漢代家庭十分注重子弟的倫理道德的培養(yǎng)。如劉邦在《手敕太子文》說道:“吾遭亂世,當秦禁學,自喜,謂讀書無益。洎踐祚以來,時方省書,乃使人知作者之意。追思昔所行,多不是。堯舜不以天下與子而與他人,此非為不惜天下,但子不中立耳。人有好牛馬尚惜,況天下耶?……今視汝書,猶不如吾。汝可勤學習,每上疏宜自書,勿使人也?!盵13]他對自己年輕時不讀書和輕薄文人的行為進行了反思,并告誡太子要以史為鑒,用功讀書,并尊重開國功臣,養(yǎng)成尊老、謙虛的優(yōu)良品德。
漢代雖以儒家經學為正統(tǒng),但在教育上注意對百家之學的涉獵。漢代兒童除了學習字書、經學、算數之外,還學習黃老、法律、方術、歷法、醫(yī)學等百家之學?!妒酚洝份d:“竇太后好黃帝、老子言,帝及太子、諸竇不得不讀《黃帝》、《老子》,尊其術。”[14]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黃老之學在漢代得到皇族的喜愛?!逗鬂h書·蔡邕傳》記載:“(蔡邕)少博學,師事太傅胡廣,好辭章、數術、天文、妙操音律?!盵15]在漢代較為寬松的文化氛圍下,兒童有機會接觸各家之長,這對他們的健康發(fā)展和社會的進步起著重要的作用。
職業(yè)技能是漢代兒童需要掌握的重要技能。他們成人后,想要在一個行業(yè)中立足,就必須掌握一定的技能,所以對職業(yè)技能的學習是很有必要的。史料載:“稅衣就功,別苗莠,列疏速,首戴苧蒲,身服袯襫,沾體涂足,暴其發(fā)膚,盡其四支之力,以疾從事于田野?!盵16]這反映了漢代普通勞動者子女學習生活技能的基本情況。如起源于漢代的珠算,發(fā)明于漢代勞動人民的生活生產實踐過程中,不僅作為兒童學習算數的計算工具,也是他們需要掌握的一項基本技能。
漢代童蒙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漢代的政治和經濟各方面的發(fā)展,“以兒童為對象的童蒙教育在漢代占據了非常重要的位置”[17]。
漢武帝獨尊儒術,大大提高了儒學在文化中的主體地位,熟讀經學成為士子入仕的唯一途徑。受條件限制,官學無法企及,私學成為主要選擇,在這種背景下,童蒙教育穩(wěn)步發(fā)展,為封建王朝提供了較高素質的儲備人才。他們大多有著比較長遠的政治眼光,成人后能為統(tǒng)治者提供治國之策,推動漢代政治制度的發(fā)展與完善。
童蒙教育的發(fā)展促使童子郎制度在漢代出現。漢代察舉制中特設童子科,規(guī)定年齡在十二歲到十六歲的兒童中,能博通古今,精研經典之人,可以入選。這實際上是一種獎勵神童的辦法,說明漢代就已經注意到對天才兒童的破格錄用和培養(yǎng)。雖然這種制度鼓勵兒童自幼鉆研經學,禁錮了他們的思想,影響其身心健康,但作為一種舉薦人才的取士制度,它使官吏隊伍得到了補充和壯大,也使兒童的教育得到人們的普遍認可和重視。
漢武帝始時實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文化政策,但統(tǒng)治階級并未遏止諸子百家思想及著作的傳習。于是,漢代學術界出現了以儒學為主,各家學說共存,私學昌盛的活躍局面。漢代統(tǒng)治者重視文化的專制作用,采取一系列有助于文化事業(yè)發(fā)展的積極措施,如察舉制的發(fā)展與完善和太學的興辦,促使民間積極向學,形成良好的社會風氣。尤其是私學中的童蒙教育的發(fā)展,使更多的兒童接受到應有的教育,興起了重學、尚學之風。
總體看來,童蒙教育在漢代取得了重要的進步,為漢代統(tǒng)治培養(yǎng)了大批的優(yōu)秀人才,推動了漢朝政治、經濟、文化、科技等方面的發(fā)展,維護了社會的穩(wěn)定。更為重要的是,漢代童蒙教育重視儒學思想,很好地繼承和發(fā)展了中國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給后世童蒙教育的發(fā)展奠定了深厚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