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嬌
“越是偉大的事業(yè),越是充滿挑戰(zhàn),越需要知重負重。全黨同志都要保持‘越是艱險越向前的英雄氣概,保持‘敢教日月?lián)Q新天的昂揚斗志,埋頭苦干、攻堅克難,努力創(chuàng)造無愧于黨、無愧于人民、無愧于時代的業(yè)績。”——2021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七一勛章”頒授儀式上的講話。
1999年9月,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隆重表彰為中國“兩彈一星”事業(yè)作出突出貢獻的23位科技專家,并授予他們“兩彈一星功勛獎章”。在“兩彈一星”事業(yè)的科研隊伍里,除了這23位科學家之外,還有著一批埋頭苦干、執(zhí)著頑強,默默做出重大貢獻的人,他們同樣知重負重、攻堅克難,卻甘愿做“幕后英雄”;他們同樣來時風華正茂,去時華發(fā)蒼蒼,卻始終心存夢想;他們的故事如同他們的事業(yè)一樣“平凡而偉大”,他們精神如同一座豐碑“無言卻永恒”。
“兩彈一星”事業(yè)是中國歷史上值得銘記的偉業(yè),也是科技強國的史詩。近日,《祖國》雜志專訪了中國社科院世界社會主義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員、中國紅色文化研究會學術委員會委員、“兩彈一星”遙控遙測技術工程的奠基者葛叔平之子葛元仁,聽他講述父親葛叔平“鮮為人知”的故事。
《祖國》:您的父親葛叔平是我國首次核試驗委員會委員,為中國的“兩彈一星”事業(yè)做出了重大貢獻。出身工人家庭的他是如何走上國防科研道路的?
葛元仁:1964年黨中央決定進行首次核試驗后,父親作為我軍通信測控專家被中央軍委指定為首次核試驗委員會的委員。但在他生前,從來未向家人說起過。直到他去世10年后,我從“兩彈一星歷史研究會”提供的資料上才知道。
我爺爺是長江渡輪上的售票員,家里很窮。我大伯很早就離開家自謀生路去了,二伯當了“上門女婿”,我父親排行老三,他念到初中的時候,我五叔出生,靠爺爺一點微薄工資很難養(yǎng)活這么多孩子,奶奶就在家里幫人洗衣服、縫補來維持生活。為了減輕家里負擔,年幼的父親被送去木行當學徒。但當了三年學徒,做的都是買菜、洗馬桶,伺候老板一家老少的瑣事,他不但沒學到本領,還經(jīng)常被打罵,于是,倔強的父親跑到上海找我大伯去了。
我大伯當時在上海的天馬電影制片廠管道具和服裝,就給我父親謀了一個差事,叫場記。所謂場記,就是記錄導演現(xiàn)場的指示,給演員提示臺詞,在后臺幫助搬道具、擺布景的雜活。在這個過程中,父親逐漸對錄音器材產(chǎn)生了興趣。在20世紀30年代,電子錄音設備屬于“高精尖”設備,他就求教于洋人錄音師學習,錄音師很有耐心地給他講,但他的文化程度太低,很多東西不理解,尤其電子設備的說明書都是英文的,使父親在學習中遇到很多困難。當時恰好住在大伯家的一個鄰居是清華大學畢業(yè)的,數(shù)理化和英語都很好,但他有個缺點,就是由于“抽大煙”搞得很窮。父親為了請教他,就用自己微薄的工資省下來作為學費,去請教他各種所需的知識。一段時間后,這個大學生建議父親去一個法國人辦的大學旁聽。拍電影通常是晚上九點到凌晨四五點之間,父親晚上干活,白天的時候就去旁聽,逐漸掌握了無線電方面的知識。為了檢驗自己學到的知識,他開始免費幫人修收音機。后來修得越來越好,成為上海灘小有名氣的無線電修理師,找他的人越來越多,也就開始與社會上的各種人物有了交際。
當時上海有很多商業(yè)電臺,這些所謂電臺,實際上就是一套收發(fā)報通信設備,父親就在不斷實踐中逐漸掌握了修理收發(fā)報機的技術。
有一次,父親修好一臺收發(fā)報設備之后,委托人告訴他送到一戶人家門口,敲敲門放下就走,其他不用管。但他不知道那是我黨的地下聯(lián)絡點,而且已經(jīng)暴露了。他敲了門,把東西放下剛要走,就被日偽特務抓了。到了警察局,日偽特務審問他、對他拳打腳踢,但他按照事先說好的,“是馬路對面一個人給了我一塊大洋,讓我把東西放到門口,我并不認識那個人?!比諅翁貏贞P了父親一個星期,也沒發(fā)現(xiàn)他跟共產(chǎn)黨有關系,就把他放了。這次事件之后,父親才知道是給新四軍修電臺。也是經(jīng)過了這次考驗,地下黨組織上認為他思想上是可靠的。
又有一次,新四軍的電臺送過來讓他修,電臺的問題是發(fā)報機用的大功率電子管燒了。當時日偽對電子元件市場控制很嚴,很難買到,得用黃金到香港買。正在不知怎么辦的時候,一家商業(yè)電臺也送來維修,父親看那臺設備的同類電子管沒壞,就把好的電子管換到新四軍的電臺上,并告訴對方電子管壞了。對方不信,雙方發(fā)生爭執(zhí)后,父親又被警察局抓了起來。最后黨組織找人疏通,賠給了對方黃金,這件事才算解決。
也是從這個時期開始,父親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黨組織安排父親進入國民黨的中央航空公司工作。當時我們黨的一些大宗物資需要從香港購買,國民黨海關查得嚴,錢不方便帶出去。后來黨組織就想到辦法,把錢換成黃金交給我父親。因為飛機上有很多檢修孔,一般人不知道,我父親作為機組檢修人員,會提前上飛機檢查,他就把金條放到檢修孔里,到了香港就會有人拿走。父親說,當時的上海龍華機場就有我們的黨組織,特殊情況下,龍華機場的電臺能夠直接跟延安聯(lián)系。國民黨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航空公司里有共產(chǎn)黨的電臺。
1949年上海解放之前,地下黨組織得到了國民黨企圖把上海比較知名的工程技術人員全部遷移到臺灣去的情報,就在國民黨特務找到我父親之前,地下黨組織搶先一步,派龍華機場黨的負責人華斌同志把我父親隱蔽了起來,并告知我母親,不要被國民黨特務的欺騙和恐嚇所蒙蔽,要千方百計地留下來。在國民黨特務把飛機票和手槍都拍在我家桌子上的危急情況下,我母親按照地下黨的指示,不斷以各種借口拖延時間,終于錯過了最后一班飛往臺灣的飛機,留在了即將解放的上海。
《祖國》:新中國成立前后,父親先后在華東軍區(qū)空軍第23廠和總參通信兵部研究所工作。在這期間,他都做了哪些重要的工作?
葛元仁:1949年5月,上海剛一解放,我父親就被地下黨組織安排進入了華東軍區(qū)空軍第23廠擔任了技術工作,開始了光明正大地為我黨我軍進行的軍事科研工作。在這期間,父親有兩個重大任務。
第一個是抗美援朝戰(zhàn)爭初期,我父親負責解決志愿軍司令部與各兵團、各軍的通信聯(lián)絡問題,他被安排在設計組。因為順利完成了任務,父親立功受獎,被第一批調(diào)往正在組建的解放軍通信兵總部研究所工作。
第二個是解放一江山島戰(zhàn)役前夕。因為父親被調(diào)到總參通信兵總部工作,我們一家人都坐上了赴京的專車,可是車上只有帶著身孕的母親和我與大弟弟,卻沒有見到父親。半年后,父親來到北京后,我們才得知,原來當時他被調(diào)去解決一江山島戰(zhàn)役的陸海空通信制式問題了。解放一江山島的戰(zhàn)斗是我軍第一次陸、海、空立體協(xié)同作戰(zhàn),為此,華東軍區(qū)成立了浙東前線指揮部,張愛萍作為華東軍區(qū)參謀長任司令員兼政治委員。陸、海、空三軍的協(xié)調(diào)主要是通過通信系統(tǒng)進行,而當時我軍這三個軍種的通信制式(波長、頻率)是不一樣的,為了保證陸、海、空三軍在戰(zhàn)斗中的通信聯(lián)絡暢通,在華東軍區(qū)23兵工廠負責通信設備研制工作的父親接受指令,承擔起了三軍通信設備的制式協(xié)調(diào)設備的研制工作,并出色地完成了這個任務。父親說,為了解決解放一江山島的三軍通信設備的制式協(xié)調(diào)問題,一直到全部設備經(jīng)張愛萍親自驗收,移交完成后才離開華東軍區(qū),所以晚了半年才到北京。
抗美援朝戰(zhàn)爭后期,隨著我軍大規(guī)模戰(zhàn)役的展開,為了解決各部隊間的通信聯(lián)絡問題,在父親的主持參與下,研制出了我軍自己的新一代短波步話機和坦克通信電臺。那時我上小學,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經(jīng)??吹礁赣H課題組的叔叔、阿姨分成兩組,開著吉普車在公路上朝相反的方向行駛,并且在車內(nèi)不停地呼叫,后來才知道他們是在測試電臺的通信距離和性能??姑涝Y束后,他們中間不少人到家里看望父親,說起自己研制的電臺在朝鮮戰(zhàn)場的使用情況時,都是眉飛色舞,一臉的興奮。父親因此立了三等功。這也是他在通信兵部完成的第一個任務。
第二個任務是,20世紀50年代中期,國民黨憑借空軍優(yōu)勢,經(jīng)常派飛機對大陸進行偵查和騷擾。由于我們的偵查、監(jiān)聽設備落后,往往是敵機臨近了才能發(fā)現(xiàn),非常被動,為此我國請求蘇聯(lián)幫助??商K聯(lián)的設備運來后,對我們實行技術封鎖,只讓我們的技術人員干體力活,根本不讓我們的技術人員參加操作和檢修工作。鑒于這種情況,總參下決心自己研制,當時在通信兵部研究所工作的父親作為課題組長接受了這個任務。父親主持并參與了為沿海邊防空軍研制的高頻及超高頻多路通信和偵察電臺設備,最終他們研制的設備技術性能明顯優(yōu)于蘇聯(lián)同類設備,使我國有了自己的第一代軍事監(jiān)聽設備。父親為此立了二等功,進而創(chuàng)建了我軍第一個偵察干擾研究室,他被任命為我軍第一個負責電子對抗、信息戰(zhàn)的“通信偵察干擾”研究室主任。
《祖國》:1964年我國首次核試驗時,父親負責遙控遙測系統(tǒng)的技術工作。當時的國際國內(nèi)環(huán)境是怎樣的?父親是如何克服這些難題的?
葛元仁:1956年10月,我國第一個導彈研究機構——國防部第五研究院正式成立,錢學森任院長。父親被調(diào)到這里工作過一段時間,主要負責對火箭的控制系統(tǒng)的研究工作。1960年,為了加速國防科研工作的發(fā)展,中央軍委決定由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通信兵部開始籌建為國防尖端電子通信工程服務的第十研究院,調(diào)海軍副司令員羅舜初擔任院長、總參通信兵部副主任的孫俊人兼任副院長。第十研究院既負責常規(guī)軍用的通信,又負責原子彈、導彈等特定武器的控制系統(tǒng)研究開發(fā)。
1962年,國防科委下達了無人駕駛爆破艇遙控系統(tǒng)研制任務,這是一項為準備解放臺灣的國防急需工程。當時我軍還沒有進行遙控設備研制的專業(yè)人員和單位,我父親是國防部第十研究院第十九研究所偵察干擾(電子對抗)室主任,承擔的是防范美制蔣機襲擾大陸的偵察干擾工作。根據(jù)國防科委的指令,由父親帶領八名技術人員承擔此項研制任務。而后,在父親帶領下,同志們克服了專業(yè)新、任務急的困難,全部使用電子管器件制作了超短波調(diào)幅電臺,實現(xiàn)了控制距離20公里、七指令分頻多路傳輸?shù)倪b控爆破裝備的研制,圓滿完成了這項工程代號為“308-1”的遙控系統(tǒng)工程?!?08-1”的遙控系統(tǒng)設備在浙江平湖沿海進行了現(xiàn)場試驗時,張愛萍等國防科委和海軍有關領導親臨現(xiàn)場,并出席了鑒定會。他認真聽取了父親的匯報后,對我國自行設計的第一套無線電遙控系統(tǒng)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1964年,中國第一次核試驗的準備工作全面展開。中央軍委批準成立了以張愛萍為主任委員、劉西堯為副主任委員、各參試單位負責人和專家等68人組成的首次核試驗委員會。我父親就是其中之一,專門負責原子彈的控制系統(tǒng)的研發(fā)和執(zhí)行工作。
據(jù)父親身邊的工作人員回憶,當時有個別技術人員在私底下發(fā)出了不和諧的聲音,認為我父親既不是名牌大學畢業(yè),又沒有“留洋”經(jīng)歷,讓一個工人出身的“國產(chǎn)”工程師主持這樣一項當時最為重要的國家重大項目而感到不解。1993年我調(diào)回北京,陪父親去看望孫俊人將軍,當時我也提出了這個疑問。孫俊人將軍說,當年院黨委是根據(jù)“政治可靠,業(yè)務突出”的原則進行了認真研究后,由他向國防科委副主任張愛萍推薦了我父親負責遙控遙測任務,并獲得張愛萍將軍的批準,組建了我國第一個遙控工程技術團隊——國防部第十研究院第十九研究所第十二研究室,并任命我父親為首任研究室主任。
后來父親曾對我說,張愛萍將軍不僅是核試驗的一線指揮員,而且是以周總理為主任的中央戰(zhàn)略武器研制專門委員會的委員、秘書長,他考慮到我們遙控系統(tǒng)是國內(nèi)首創(chuàng),作為整體核試驗工作中的中樞神經(jīng)的重要性和絕密性,以及在美蘇和整個西方世界的技術封鎖下,工作中必定會遇到很多極其困難問題需要全國范圍內(nèi)協(xié)調(diào)解決,所以要求父親每周向他匯報工作,以便及時掌握和調(diào)整。在張愛萍將軍的直接關懷指導下,父親和他的團隊終于完成了建立核試驗主控系統(tǒng)的關鍵性工程。從而,我父親和他的助手們成為我國遙控遙測工程的開創(chuàng)者、奠基者、技術的帶頭人。
1964年10月16日,我國第一次核試驗成功,《人民日報》的號外一刊登,舉國沸騰。后來從父親當時的助手樊子麟的文章中我才知道:第一次核試驗成功后,現(xiàn)場總指揮張愛萍上將曾和基地的“國家核武器試驗技術委員會”的委員們商討,試驗成功后立即要給兩家記功,其他的回去總結后再說。他建議:一個給飛過蘑菇云的飛行員;另一個他只提條件:“關系全局,成績突出”。會上,委員們異口同聲地說“給遙控!”,提議以國防部的名義給父親記個人一等功,他所領導的第十二研究室記集體一等功。委員們都知道,遙控遙測系統(tǒng)是整個試驗的“大腦”和“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是通過它聯(lián)系、協(xié)調(diào)、指揮了整個試驗,也只有它能夠將黨中央的指令發(fā)送出去、試驗數(shù)據(jù)收集回來,為今后的試驗打下基礎。后來父親回憶說,他沒有想到委員們會那么一致地要求給他記一等功。他說,自己只是完成了黨和國家交給自己的任務,也兌現(xiàn)了自己向毛主席、周總理立的軍令狀。
第一次核試驗后,父親就收到了國防科委以“機密”件發(fā)來的蘑菇云照片,并且附有專門說明,要求在新華社沒有公開發(fā)表前,不要傳播。我當時問父親,一張照片為什么還要保密?父親告訴我,從照片上,可以測量出蘑菇云的直徑和高度,就能推測出原子彈的當量。我這才明白要保密的原因。
1964年10月17日,周總理在聽取匯報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的情況后,在講話中特別指出:在進行核爆炸試驗的時候,自動控制系統(tǒng)在十幾秒的時間內(nèi),啟動了上千臺儀器,分秒不差地完成了爆炸指令的發(fā)出和實驗數(shù)據(jù)的回收,這證明了我們自己制造的各種材料、燃料、儀器、設備都是高質量的、高水平的,是過得硬的。周總理表揚的自動控制系統(tǒng),就是父親作為遙控遙測系統(tǒng)的技術總負責人帶領他的團隊完成的。
《祖國》:第一次核試驗成功后,您父親又參與了國家的哪些重要科研項目,獲得了哪些成就和榮譽?
葛元仁:第一次核試驗成功后,周總理在人大會堂設宴慶賀,父親也接到了請柬,但是他沒有去。事后我們特別奇怪,也不理解,那是多大的榮譽?。『芏嗄旰笪覇査麨槭裁礇]去?他說,當時高空、地下核試驗即將開始,作為遙控遙測系統(tǒng)的技術總負責人,他必須著手準備新的測控工作,所以沒去。父親就是這樣一個把黨交給的工作看得比榮譽更重要的人。不久,父親就被國防部長直接任命為研究所總工程師,并當選為石家莊市第五屆人民代表大會代表。
1965年,父親兩次到青藏高原。第一次,是為空中核武器爆炸試驗的遙測遙控工作做準備,選擇測控設備的安放地點。第二次,他去了不久,報紙就報道了我國進行了空中核試驗。后來父親告訴我,這次他又是實地參加了空中核試驗的測控,而且是準氫彈爆炸試驗。
20世紀90年代父親離休后,我在家里看到了1987年全國科技大會給父親頒發(fā)的、由國防科工委1987年3月評定的“尖兵一號返回型衛(wèi)星和東方紅一號衛(wèi)星”獲國家科技進步特等獎和“原子彈和氫彈的突破和武器化”的兩個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并且指明我父親是“自動控制系統(tǒng)的第一主要完成人”。這使我想起了1976年春節(jié),我剛被從農(nóng)村插隊抽調(diào)到太原鐵路工作后,第一次回家看望父母時,看到父親的書架上放著三四百毫米高的膠卷。當時感到非常不可思議,這要用多大的照相機才能裝下那么大的膠卷啊!我問父親,他什么也不說。倒是我小弟弟悄悄告訴我,那是偵察衛(wèi)星上用的,是從回收回來的衛(wèi)星上拿下來的廢膠卷。父親聽到了小弟弟對我說的話,立即大聲呵斥、制止他,并且警告他,今后不許偷聽大人談話!不許亂說!平時我父親是最寵愛小弟弟的,從來沒有見他那么嚴厲地批評小弟弟。
這次,我又問起此事。他告訴我,那些膠卷確實是偵察衛(wèi)星上用的,而且已經(jīng)能夠將蘇聯(lián)軍隊布置在我邊境上的坦克拍得像火柴盒那么大了,分辨率很好。當時給衛(wèi)星起的名字叫“尖兵一號”,用“長征”火箭發(fā)射升空的,目的是回收照相艙。并且說,這是我國第一次進行衛(wèi)星回收,如果成功,我國將是世界上第三個能夠掌握回收衛(wèi)星技術的國家。那時,他最擔心的是怕被別的國家破譯我們的控制信號,也就是控制密碼。衛(wèi)星上天后不久,我們已經(jīng)監(jiān)測到我國的衛(wèi)星受到了其他國家地面信號的不斷干擾,明顯是在探測我們的控制密碼??刂泼艽a一旦被別的國家破譯,衛(wèi)星就可能被他們控制了。而這部分控制密碼是他和同志們反復研究后,由他拍板確定的,所以在衛(wèi)星回收前,他天天提心吊膽,生怕出現(xiàn)什么意外。弟弟在一旁說,衛(wèi)星回收那天,父親和他的助手們在我們家客廳里徹夜守在電話機旁,一直到衛(wèi)星平安回收的電話打來,他們才離開,回去睡覺。
父親還告訴我,第一次衛(wèi)星回收時,由于回收的照相艙晚打開了萬分之幾秒,使得回收艙沒有在預定的四川降落場地降落,偏移了幾百公里,飄落到了中越邊境,幸好最后在我方一側找到了。雖然第一顆衛(wèi)星回收工作中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但基本是成功的,使我國成為世界上第三個掌握衛(wèi)星回收技術的國家。在總結第一次衛(wèi)星回收中測控工作的基礎上,父親實事求是地對衛(wèi)星遙控系統(tǒng)進行了改進,使得第二次衛(wèi)星回收的精度得到極大提高?;厥諘r,落地點距理論計算中心只有不到100 米。對于6400公里半徑的地球來說,誤差只有百萬分之七點八,達到了當時國際先進水平。父親離休后一談起這件事就特別自豪。
在一次閑談中,父親告訴我,1966年初在科學會堂開會,就是討論、確定對運載衛(wèi)星的導彈和衛(wèi)星的無線電測控系統(tǒng)方案。這套系統(tǒng)保證了對1970年4月發(fā)射的東方紅一號衛(wèi)星的測控,后來的“尖兵一號”回收式衛(wèi)星也用了這套系統(tǒng)。而西安測控中心和遠洋測量船上用的這套系統(tǒng),都是他親自帶人去安裝、調(diào)試的。
“文革”初期,父親在所難免地受到了沖擊,被“隔離審查”、批斗,掃馬路。當周總理知道一批對國家有貢獻的科學家受到?jīng)_擊和迫害時,便以學習的名義點名要他們到北京“社會主義學院”進行保護,父親也在其中。
后來,父親就去了國防科委設在河南駐馬店的“五·七干?!?。我問他在干校的情況怎么樣?父親說“挺好的”。他們到干校后,那里的領導依然稱他們是“首長”,除了政治學習外,讓他們自己找適合自己的工作。父親先是主動要求去磨豆腐,每天晚上把黃豆泡上,第二天早上放到機器磨上磨豆?jié){。磨完豆?jié){,就沒事了,于是他又要求用豆渣去喂雞。他還說:“過去,每年都有科研任務,壓力很大,而干校的兩年多生活,對我來說是一種‘休息”。父親從不認為干校生活是對自己的“迫害”,他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令我非常佩服。
“九一三”事件后,聶榮臻元帥復出,主抓國防科研工作,父親也從干?;氐搅搜芯克?。1972年初,父親剛一“解放”,就又滿腔熱情地投入“高彈道導彈”試驗和“尖兵一號”衛(wèi)星回收的測控工作中。
《祖國》:離休后的父親是否對您談起自己的工作和感悟?其中讓您印象深刻的、最打動您的是哪幾件事?
葛元仁:其實從我記事開始,到參加工作,一直不知道父親具體從事什么工作,只知道他在搞國防科研。對他工作情況的有限了解,也都是在他離休后從斷斷續(xù)續(xù)地聊天中逐步知曉的。
父親一生主持參與多項國防軍事通信重點攻關項目的課題技術開發(fā)和設備研制工作,并且進行了多項常規(guī)武器遙控系統(tǒng)設備的研制。原電子部五十四研究所的所史上稱他是我軍遙控遙測、電子通信工程的學術帶頭人。父親作為工程實踐的開拓者和學術帶頭人,在軍事通信和遙控專業(yè)領域享有較高聲望。
國家經(jīng)濟困難時期他主動給自己降了兩級工資,他有高干特供證,離休時已經(jīng)是技術三級。他雖然是專家和高級干部,但他的助手們說,他從來不擺領導的架子,即便他帶隊執(zhí)行任務,也反對別人叫他“領導”,只說自已是技術負責人。在他的心目中,責任比官位更重要。
對于名利,父親很不在意,他認為,“實實在在地為國家的強大做出貢獻就行了”,他還告誡我們,要多做實事,少圖虛名。1991年,70歲的父親正式告別工作崗位。離休后,他仍然掛念著我國的國防科研工作。
1996年夏天我回上??赐改?,看到父親的書桌上放著厚厚的一沓像高考試卷一樣很長的計算機打印稿,上面全都是各種類型的導彈型號。我問父親:“怎么這么多導彈型號?”父親告訴我說:“那是全世界各國的各類導彈,是總裝備部給我發(fā)來的,讓我結合我國的實際情況,提出適合我軍使用,而且能夠自行研發(fā)、生產(chǎn)的型號。”我說:“您都離休了,怎么還管這些事情?”他說:“世界各國的導彈技術發(fā)展很快,‘總裝認為我對我國的國防科研和生產(chǎn)實力比較了解,所以來征求我的意見。上級這么信任我,我有責任提出自己的意見啊!”父親把自己關在書房里,用了好幾天時間,工工整整地寫出了自己的意見,讓研究所按照“機要”件給“總裝”發(fā)了出去。父親寫的什么意見,我當然不知道,他也不讓我知道。
自1999年神舟一號載人航天試驗飛船上天后,每次航天飛船上天,他都特別關注,特別是神舟五號、六號上天時,他已經(jīng)因為身體不好住進了醫(yī)院,并經(jīng)過了幾次搶救,即便如此,他也要讓護工推著輪椅去看飛船上天的電視新聞。
2004年春節(jié)期間,88歲的父親因為肺部感染嚴重,身體越來越差。2007年開始只能靠鼻飼維持生命。在他去世前幾個月,我小弟弟講述了一件事。因為高干病房緊張,在我父親的單人病房內(nèi)臨時安排了一個1957年被劃為“右派”的《文匯報》編輯。有時這個編輯的老伴和朋友來看望他的時候,這些人人一直在謾罵毛主席,賭咒共產(chǎn)黨。那天正當我小弟弟剛剛來到病房看望父親時,突然聽到父親聲嘶力竭地怒吼道:“沒有毛主席、共產(chǎn)黨,中國能有今天嗎!你們都昏了頭了”,把當時在場的小弟弟和護士都嚇了一跳,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這是從一個身體極度虛弱、長久不說話,以為喪失了語言功能的老人嘴里發(fā)出的聲音,認為那是父親拼了命喊出來的。此后,父親的身體狀況急劇下降,直到去世。
“沒有毛主席、共產(chǎn)黨,中國能有今天嗎!”這是父親用一生的經(jīng)歷,憑借著僅存的生命之火留在人世間的最后一句話!
父親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了祖國的國防科研事業(yè)。他去世后,研究所的悼詞中說,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葛叔平同志一生先后參加了一百多項重大尖端軍事工程的研制工作,獲得了26項科研成果,填補了不少軍事科研的空白。其中獲得國家科技進步特等獎的有:由國防科工委1987年評定的“原子彈和氫彈的突破核武器化”和“尖兵一號返回型衛(wèi)星和東方紅一號衛(wèi)星”;由國家科委1985年評定的“衛(wèi)星運載工具無線電測控系統(tǒng)”等全國科學大會獎3個;個人榮立一等功1次,二等功4次,三等功1次,總部通令嘉獎一次;享有國務院特殊貢獻津貼。
父親一生忠于黨,忠于毛主席,在科研工作中嚴謹認真、一絲不茍,處處為國家著想、不圖名利的思想作風,永遠值得我們學習。
《祖國》:請介紹一下父母對子女的教育是怎樣的?他們身上的哪些品質對你們的成長影響深刻?
葛元仁:母親出身貧苦家庭,14歲時姥姥去世,16歲時姥爺去世。她還有一個哥哥、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兄弟姊妹幾個都是在親戚朋友的幫助下長大的。生存環(huán)境造就了母親勤勞樸實、熱心助人的性格,從我記事起,就經(jīng)??吹侥赣H主動幫助周圍有困難的人。
母親對我們的要求很嚴格,絕不許占公家的便宜,要把自己當作普通人。記得我上小學一、二年級的時候,總參通信兵部大院正在搞基建,基建結束后,我和小朋友們就到搬走了的木工房里撿大一點的料頭,準備刻木頭手槍、釘小板凳。母親下班回來看到后問,木頭哪里來的?我們照實說了。母親立刻讓我和大弟弟送回營房科。我們辯解說,其他小朋友都撿了。母親告訴我們,公家的東西不許往家拿,逼著我和大弟弟送回了營房科。
我上初中時,因為父親的工作關系,部隊給我們家派了一個年輕戰(zhàn)士作公務員。母親幾次要求組織上把他調(diào)回去,組織上都沒有同意。于是,每當這個戰(zhàn)士要幫家里干活時,母親就讓我和大弟弟去做。她對我們說:“你們年齡和這個戰(zhàn)士差不多,凡是他能夠干的活,你們都應該能干”,不讓我們有任何特權思想。這個戰(zhàn)士在我們家待了三四個月,實在無事可干,就回了部隊。
我去農(nóng)村插隊,母親怕我思想不通,就對我說,社會上每項工作都要有人去做,要你去農(nóng)村,就是工作需要。后勤那么多農(nóng)村來的小戰(zhàn)士,和你歲數(shù)差不多,你到農(nóng)村去就是壯勞力,農(nóng)村孩子能干的活,你都要能干,不要叫苦叫累。我在農(nóng)村插隊7年間,積極參加勞動,和群眾打成一片,獲得了鄉(xiāng)親們的認可,擔任了民辦教師和大隊革委會副主任。通過科學種田,使小麥產(chǎn)量顯著提高。
母親最愛看魯迅的書,這可能和她與魯迅是同鄉(xiāng)有關。受魯迅思想的熏陶,母親疾惡如仇,主持公道,熱心幫助別人的點點滴滴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們。
20世紀80年代中期,我在山西煤炭規(guī)劃設計院負責生產(chǎn)計劃調(diào)度,不少煤礦急等設計圖紙施工。一天中午,我一進家,來看我的母親就對我說,剛才一個什么煤礦的同志給你送來了一個大蛋糕、兩條煙和一兜水果,說把他們的圖紙往前排排,我當時就讓他拿走,說:“我兒子就值這幾個錢?”他放下東西就跑了?!澳惆训案夂退徒o育兒園,把煙交給辦公室,留著招待客人。”下午一上班,我就把這些東西送走了。
有一次我過年回上海探家,看到澡缸里有兩條一米多長的大青魚,地上還有雞鴨等農(nóng)產(chǎn)品。我問哪里來的?早就退休的母親告訴我,是小弟弟當“星期六工程師”的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送的。讓他們拿走,硬是不拿走。緊接著問我:“你小弟弟會不會犯錯誤?毛主席早就規(guī)定‘不拿群眾的一針一線?!蔽夜烙嬍切〉艿芙o人家?guī)兔?,從不拿錢,過年了,人家過意不去送的。等小弟弟回來一問果然如此。母親要求小弟弟按照市場價格折算成錢,給了人家。
父親在我們小的時候就特別注意培養(yǎng)我們各方面的知識。我小學三年級時,老師要求復述課文,父親看到我總是記住了后面的就忘了前面的,就教我在記后一段的時候將前一段再默念一遍的“循環(huán)記憶法”;北京天文館剛落成,他就帶我們?nèi)⒂^,給我們講天文知識;在一個冬季的晚上,父親帶我們?nèi)ハ丛?,走到被大雪覆蓋的大操場時,他讓我走斜線,他和大弟弟走操場的直角邊,用事實告訴我們“三角形兩邊之和大于第三邊”。
小學五、六年級時,父親從部隊圖書館借回《紅旗飄飄》《星火燎原》叢書,讓我了解革命歷史,牢記革命先輩。上初中后,父親還專門為我們訂閱了蘇聯(lián)出版的青少年讀物《趣味數(shù)學》《趣味物理》和《趣味化學》,啟發(fā)我們對科學的興趣。他在我們耳邊說得最多的是:“學習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要求我們抓緊一切時間學習。
高三時看到外國有資源衛(wèi)星,我就問父親:“衛(wèi)星在那么高的高空,怎么就能夠探測到地底下的資源呢?”父親告訴我:“衛(wèi)星在高空發(fā)射電磁波對地球進行掃描,由于各種礦產(chǎn)資源對電磁波的反射信號不同,衛(wèi)星接收到不同的反射信號后,再將其發(fā)回地球接收站,地面上的接收站根據(jù)已經(jīng)獲得的各種資源對電磁波的反射情況繪制出圖譜,就能判斷出各種資源的面積和位置了?!薄盀槭裁床煌V產(chǎn)資源會對電磁波的反射不一樣呢?”我接著問。“各種原子的核外電子數(shù)不一樣,運動頻率、軌道也不一樣,所以反射的電磁波也不一樣。你在高中化學、物理里都學到了這些知識,這點你應該能夠想到?!备赣H有點不高興了。他還說:“你的各科學習成績不錯,但是一定要學會綜合利用各種已經(jīng)學過的知識來研究和思考問題,否則考試成績再好也沒有用?!备赣H的這句話使我終身受益。他實際上告訴了我:理論必須聯(lián)系實際,否則將一事無成。
1972年,周總理針對各大學反映的前兩年入學的“工農(nóng)兵學員”基礎知識水平太差,提出了“考試加推薦”的高校錄取方針。這年秋天,父親在解決了太原衛(wèi)星發(fā)射中心的技術問題后,專程驅車來到了我插隊的農(nóng)村。進村后,他首先和大隊干部座談,了解我在村里的真實表現(xiàn)。父親怕隊干部看到我在,不講真話,就把我趕了出去。那次他還帶了部隊對他的最新的政治結論和部隊黨委給縣委的信,并把這些材料交給了公社黨委和縣革委會。那年,盡管我的文化課考試成績是全縣第一,但是因為不正之風,大學錄取通知書上我的名字被勾掉由別人頂替了。我氣得好幾天沒吃飯,將這一情況在信中對父親訴說。父親勉勵我不要灰心,告訴我,國家的建設、發(fā)展不能沒有知識,有機會還是要念大學。
1977年,國家恢復高考,我終于考上了大學。當時我已經(jīng)是太原鐵路分局太原工務段的團委書記了,組織部門征求我個人意見,是轉干,當團委書記,擔任黨委委員,還是上大學。在父親的支持下,我選擇了上學。由于當時插隊不算工齡,我的工齡不夠三年,學費需要自己負擔。又是父親每月給我寄生活費,使我完成了大學學業(yè)。
父親給我最深刻的印象是愛做書摘卡片。很多次晚上家里來了客人,母親都讓我到部隊資料室去找父親。每次我都看到父親在資料室看書,查資料,做資料卡片。父親經(jīng)常在書房里整理和查閱他的幾大盒的書摘卡片。一次我問父親,與其這么辛苦地做書摘卡片,不如把書買回來看。他告訴我:“每本書里其實只有部分內(nèi)容是有用的,做摘錄卡片,不僅加深記憶,也知道了這些東西在哪本書里。以后要用的時候,一查卡片就知道了?!?/p>
在父母的支持和影響下,我們?nèi)齻€兄弟都先后被大學錄取,脫產(chǎn)學習,接受了高等教育?,F(xiàn)在,兩個是高級工程師,一個是經(jīng)濟師。我小弟弟還因為對國家科研工作的重大貢獻獲得很多獎:國家發(fā)明獎,上海市科技進步獎,以及建國70周年時由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頒發(fā)的建國70周年國家貢獻獎等。
我女兒考上西安電子科技大學后,父親語重心長地對她說,你今后要踏入工程師的隊伍了,30歲之前是“充電”階段,不要分心。可以到國外看看人家怎么搞科研的。并且用毛筆給她寫了馬克思的一段話:“在科學上沒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艱險沿著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達到光輝的頂點?!迸畠喊凑諣敔?shù)囊?,大學畢業(yè)出國留學,取得了碩士學位和工程師資格后,回國參加了工作。
《祖國》:您對生活在新時代的青年人有什么寄語?
葛元仁:馬克思在中學畢業(yè)論文《青年在選擇職業(yè)時的考慮》中寫道:如果我們選擇了最能為人類福利而勞動的職業(yè),那么,重擔就不能把我們壓倒,因為這是為大家而獻身;那時我們所感到的就不是可憐的、有限的、自私的樂趣,我們的幸福將屬于千百萬人,我們的事業(yè)將默默地、但是永恒發(fā)揮作用地存在下去,面對我們的骨灰,高尚的人們將灑下熱淚。
毛主席曾是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的候補執(zhí)行委員、國民黨的代宣傳部長,可謂位高權重,但他為了人民的解放事業(yè),寧肯放棄高官厚祿,投入一個為了人民的解放還不知道能否成功的事業(yè)里,甚至曾經(jīng)在黨內(nèi)受到各種打擊,但他為了大多數(shù)人的利益,經(jīng)歷千難萬險,領導中國人民取得了勝利。
革命導師都是這樣的,馬克思如此、列寧如此、毛澤東也如此,他們選擇了為大多數(shù)人謀幸福的事業(yè),所以沒有被任何困難嚇倒。
我認為,新時代的青年人要努力學習、追求真理、報效祖國、造福人民,在困難面前要堅定自信、勇往直前。正如毛主席所說:“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边@里所說的“歸根結底是你們的”,就是要青年人牢記使命,把自己的利益與為大多數(shù)人民謀利益聯(lián)系在一起,只有為大多數(shù)人謀利益,自己才能實現(xiàn)真正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