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茂生
那年的深冬,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我們家居住在原綏芬河區(qū)建設(shè)公社建新大隊,地處偏遠(yuǎn)又缺醫(yī)少藥。村里的赤腳醫(yī)生給我開了些藥,吃了以后也不見有什么效果。父親見我一連幾天高燒不退,咳嗽不停,整天不吃不喝,便帶我到區(qū)里的醫(yī)院住院治療。到底是正規(guī)的醫(yī)院,醫(yī)生給我診斷后,只打了幾天吊瓶,我的病情就有了明顯好轉(zhuǎn)。
醫(yī)院為了方便遠(yuǎn)道來住院的患者和家屬用餐,特意在醫(yī)院的后院開了一個食堂。每到飯口,父親都要去食堂把飯菜打回來和我一起吃。食堂的飯菜品種很單一,菜每天除了白菜、蘿卜就是土豆,連點肉星都沒有。家住市區(qū)或附近的患者用餐就方便多了,家里可以變著樣做好飯菜送過來。有時,我看到和我同住一個病房比我略大些的小男孩,津津有味地吃著家里送來的飯菜,就跟父親說也想吃。父親為了不讓我們顯得尷尬,趕到人家來送好吃的,就帶著我到病房外走廊里溜達(dá)。
食堂的飯菜吃久了,我感到嘴里沒味,就和父親說想吃點咸菜。那時,商店不多,賣咸菜的更少,回家去路途又遠(yuǎn),父親想到了居住在市區(qū)周邊衛(wèi)東大隊的大姑父。大姑是父親的叔伯姐姐,在我出生前三年就去世了,大姑父沒有再娶,一個人帶著三個不大的孩子過日子也真不容易。父親趁我打完針?biāo)X的工夫,就從大姑父家給我端回來滿滿一“二號碗”咸蒜。
大姑父家的咸蒜是用醬油腌的,很好吃,我趁父親出去的工夫,什么干糧也沒吃,一口氣就空口把一大碗咸蒜吃了。父親回來后,發(fā)現(xiàn)只剩下一只空碗,忙問我咸蒜哪去了。開始我不敢說,怕把咸蒜都偷吃光了挨父親打,可父親還是從我的神色和咳嗽聲里發(fā)現(xiàn)了什么,我只好交代說咸蒜讓我吃了。
父親見此情景可真嚇壞了,他顧不上打罵我,抱起我讓我往外吐,又端來溫開水讓我喝。我吐了半天,咸蒜吐出來不少,可嗓子卻齁得不輕,一聲接一聲不住地咳嗽。父親急忙找來了醫(yī)院大夫,大夫問明情況后,把父親狠狠地訓(xùn)了一頓,說:“這孩子感冒燒起了肺炎,本來已經(jīng)見輕了,這倒好,肺子和氣管都可能落下毛病?!贝蠓蛞矝]有什么好辦法,只給用了些消炎藥。
晚上,我的肚子開始隱隱作痛,嗓子像拉風(fēng)弦一樣齁齁直喘,咳嗽得也更厲害了,水倒是喝了一碗又一碗,撐得實在受不了,就趴在床上哇哇吐。父親見我這么遭罪很后悔,悔自己不該去撈那碗咸蒜。那一晚,我和父親整整一夜都沒有睡著覺。原以為過兩天就沒事了,可誰知一直到出院,咳嗽和齁齁氣喘的毛病也沒好。
從那以后,我就落下了這個齁齁巴巴的病根。夏天天氣溫和濕潤還好一些,最怕的就是冬天,寒氣一嗆就胸悶咳嗽。為了給我治病,父母到處打聽偏方,聽說吃油炸雞蛋管用,母親就天天起早做飯時,在鍋門口用勺子給我炸一個雞蛋吃。那時每戶只準(zhǔn)養(yǎng)兩只母雞,雞下蛋賣的錢就是一大家子一年的油鹽醬醋。雞蛋再珍貴,母親都沒有猶豫過。一入秋,母親不僅將自家雞下的蛋小心翼翼地存放起來,還走東家串西家用糧食換來雞蛋留著給我冬天吃。就這樣,我一直吃了三年的油炸雞蛋,咳嗽和齁齁氣喘的毛病雖然沒有去根,可也確實減輕了不少。
直到今天,我對醬油還是特別敏感,拌涼菜多放點醬油,我吃了就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