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志平
吃慣了菜市場上買的蔬菜,曾多次想過,自己如果有一小塊地,種些時令蔬菜,那該有多好啊。
幾前年的一個周末,我和妻子一起出去找地。從住地的溫瑞塘河之東一路找尋至塘河西岸,方圓一公里之內(nèi),竟然沒有找到一寸可以用來種菜的地方。當然,有一些田野之中,或者是一些廢棄的空閑地,早早地已經(jīng)被一些勤勞的農(nóng)民伯伯耕作了。在一處田地,遇到一位正在種菜的老伯,我問,附近這里還有沒有弄一小塊給我種菜的地方。那位老伯說,大凡可種之地,哪怕只有豆腐干似的一小塊,也早就給人種光了。無奈,夫妻倆無功而返。
這不免讓我回想起了少年時期跟從父親去勞動的經(jīng)歷。在稻田岸邊的水渠里,倘若哪里還有一點可以插秧的地方,我們就插上幾棵秧苗。待收獲的季節(jié),也可以打下一二斤稻谷。在山上,若有一個小小的旮旯兒,我們都可以倒上一畚箕泥土,種下一株番薯藤。幾個月后番薯長出,一挖,夠一家人吃一餐了。在那個窮苦的年代,多一餐的食物,也令人高興。時光流走了幾十年,唯農(nóng)事竟是如此的相似。
家住瑞安市塘下鎮(zhèn),雖屬鄉(xiāng)鎮(zhèn),但是塘下之地早在上世紀80 年代始,就依靠汽摩配和羊毛衫發(fā)跡,經(jīng)濟實力一直雄居瑞安市前列。2023 年全國鎮(zhèn)域經(jīng)濟500 強數(shù)據(jù)顯示,塘下鎮(zhèn)排名第97 位,進入全國經(jīng)濟百強鄉(xiāng)鎮(zhèn)行列。特別是最近十多年來,塘下的住宅大廈到處拔地而起。如果從仙巖大羅山上向南遠眺,單從外觀特征,說塘下是一個縣城,并不為過。在這樣一個鄉(xiāng)鎮(zhèn),想找一塊能用來種菜的地方,確實很不容易。
經(jīng)常在朋友圈里看到作家、詩人翁德漢在曬農(nóng)事。他在屋邊翻土、鋤草、播種、搭架子、采摘,收獲各類蔬菜瓜果,然后煮吃……翁德漢利用閑暇時間做農(nóng)事,不但收獲了果蔬,還收獲了大量的以此為題的“甌上物語”系列文章。還有潘橋中學的鐘良行老師也一樣,不過,鐘老師是種在樓頂平臺上,收獲的是合乎他口味的辣椒、韭菜等。
這個中秋國慶雙節(jié)期間,妻子網(wǎng)購了兩包香菇菜種子,對我說,她們學校里有種菜的地方。于是,利用一個下午時間,我們夫妻倆一起去她的學校種菜。
10 月4 日,雖說已過農(nóng)歷八月十五,據(jù)信息杭州也將于明天官宣入秋,但是天氣還是比較熱。下午四時許,我穿了一身短袖短褲的運動服,與妻子一起出發(fā)。因為妻子說,她們學校的保安也在學校里種菜,所以我們就沒帶農(nóng)具。其實,家里也無農(nóng)具可帶。步行幾分鐘,就來到了學校。在大門口,我們碰到了保安老鄭。
“老鄭,您好!我們來種菜了?!逼拮油相嶉_心地說。
“好啊,好啊。種那里,那里還有幾壟空地。”老鄭一邊接話,一邊用手指向?qū)W校的一處角落。
“怎么種???您教教我們唄?!逼拮泳拖褚粋€小學生,向老鄭請教道。
“先松松土,然后把上面的泥土捋平整,均勻地播上種子,再撒上一層薄薄的‘火泥’(方言。指用干雜草混合泥土一起燒過的富含肥料的草灰土)。注意,‘火泥’不能撒得太厚,否則的話,種子就抽不出苗來了。最后,澆一澆水即可。”老鄭十分耐心地向我們介紹,還說,農(nóng)具、火泥等,他種植的菜園子里都有。老鄭所說的“他種植的菜園子”,也就是學校利用邊角的一塊水泥地,運來幾車黃泥倒上,然后用籬笆隔開,作為學生的勞動實踐基地,由他負責指導和打理。
其實,由于少年時期的經(jīng)歷,我對于這些農(nóng)事并不陌生。只是妻子請教態(tài)度誠懇,老鄭介紹又用心,我不便打岔。謝過老鄭,我們便去往勞動實踐基地,取來鋤頭和火泥,再向原先老鄭所指的那塊空置地走去。在學校的教學樓邊上,又碰到另外一位保安老章。
“老章,我們要在學校種菜啦。到時候,您過來拔菜吃?!逼拮映险抡泻舻?。
“哦,謝謝!我們的菜種起來也吃不完?!崩险滦χ貞?/p>
等妻子稍微走開老章幾步,我轉(zhuǎn)身對她說:“菜還沒有種下來,就叫人家過來拔菜吃?!?/p>
“哈哈哈!”妻子笑了,我也笑了。
來到這塊空置地,我看了看,一共有三小壟。每壟大概兩米多長,一米寬不到。其中靠墻邊的一壟還種著絲瓜抑或是蒲瓜之類的東西,泥土上面還蓋著一層枯草。只是由于季節(jié)所致,藤葉已經(jīng)逐漸枯萎。其余兩壟長滿了雜草,足足有半米高。我選擇了中間的一壟,開始除草。不一會兒,老鄭過來了,說了句“可以可以”就離開了。我想,大概是他看到我掄鋤頭的把式,不再需要手把手教我了。
“呀,有蚊子,有蚊子!好多,好多!”正在看我除草、翻土的妻子突然大叫起來,一邊跺腳,一邊用手使勁拍打著身體。這時,我才感覺到自己的腿上也癢起來了。低頭一瞧,咦——我裸露的兩只小腿上沾著許許多多的小黑點,趕緊用手拍打。接下來的作業(yè)就加快速度了,一邊作業(yè),一邊拍呀撓呀。雙腿開始起包,越來越癢。平整、播種、撒火泥、澆水,現(xiàn)在是不講質(zhì)量講速度了。這一壟匆匆忙忙收工,再也沒有心思去弄另外一壟了,丟下鋤頭交代保安老鄭,就與妻子一起快速逃離。
回家的路上,我走幾步彎下身來撓,走幾步彎下身來撓。幾分鐘的路程,這個狼狽不堪的動作接連做了五六遍。一到家,立馬拿來“六神花露水”,來到陽臺使勁噴。妻子說蘆薈膠的效果好些,于是,她就在客廳里擦蘆薈膠。我的雙腿起滿了包包,如同得了蕁麻疹。那種痛中帶癢、癢中帶痛的感覺,不知道有多難受。待腿上的花露水稍稍干去一點,再噴。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整瓶的花露水用掉了一半,痛癢的感覺才稍許緩解。
我一直呆呆地坐在陽臺上。我想,等種下的菜長成端上餐桌的時候,能否撫平我這一雙曾經(jīng)受苦的腿?
責任編輯:黃艷秋
美術(shù)插圖:吳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