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生
幾年前,得知上海復興西路147 號建筑經(jīng)修葺改裝后作為“柯靈故居”對外開放,我特意與一位朋友前往參觀。這里是柯靈先生下半生的居所,有近二十年時間,我經(jīng)常在此出入。由于改成紀念場所,室內(nèi)通暢開朗,窗明幾凈,布置的照片、實物展品,展示了柯靈先生一生的生活經(jīng)歷和文學貢獻,然而,我卻為此情此景已不復柯靈先生生前模樣而深感遺憾,就連二樓客廳進門左側墻壁正中懸掛的那副對聯(lián)“讀書心細絲抽繭,煉句功深石補天”,盡管文字依舊,卻已是面貌神態(tài)天差地別的替代品。離開時,我的心情五味雜陳,有對管理方維修、設置柯靈先生故居和社會尊重文學、文化與作家的真誠感謝,也有“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的黯然感傷……
柯靈先生故居
《電影藝術》1981 年第8 期發(fā)表了我寫的《“孤島”時期的上海電影》一文。這年9 月30 日,我收到柯靈先生請《電影藝術》編輯部轉(zhuǎn)交的一封信,信中說,《“孤島”時期的上海電影》中有一處引用署名“陳浮”的文字,系先生當年所寫,自己已經(jīng)遺忘,目前因病住院醫(yī)治,行動不便,希望我提供全文,信末還為“不情之請”表示歉意。這時,我進入上海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工作不久,剛剛起步于研究工作,但知道柯靈先生是著名作家,心儀已久,況且作為文學所“孤島”文學研究組一員,在兩年前的1979 年,就看到先生給我們?nèi)M的公開信《關于“孤島”文學》,給我們的工作予以指導。待國慶節(jié)假期結束,我就趕到徐家匯藏書樓,上海圖書館收藏的現(xiàn)代報紙雜志多存放此處。這時,復印機剛剛引進國內(nèi)不久,還沒有普及,藏書樓盡管也配置一臺,但復印一頁的費用將近一元(當時我每月工資五十元左右),且許多報刊不準復??;藏書樓也提供拍照服務,使用的是135 膠片,拍攝一張膠片的費用是一元貳角,通常交付時間較長,需一卷膠片拍完才一起沖印。因此,當時在藏書樓查閱報刊,遇到需要的資料,讀者大多靠逐字手抄,我亦如此。由于手抄費時費力,對有些重要資料是全文抄錄,有些則重點摘抄,而且往往僅抄一份?!瓣惛 钡哪嵌挝淖?,就是摘抄的。這次調(diào)出相關報刊,找到相關文章,按柯靈先生的需要,全文抄錄下來,然后付郵寄給先生。過了一段時間,又接到先生的信,說他已出院,但早先給他寄到醫(yī)院的那頁“陳浮”舊文,回到家卻找不到了,可能出院時忙亂中遺失,希望我再抄一份給他。我隨即照辦。這件事成為我和柯靈先生交往的開端。
在沉浸于藏書樓翻閱多種上海舊時報紙雜志,尋覓、收集“孤島”文學資料時,我陸續(xù)看到刊載的不少作家書信,其中大多為居住在大后方或陜甘寧邊區(qū)以及海外地區(qū)的作家,寫給時在上海的友人或家人的,或介紹居住地區(qū)目前的生活或抗戰(zhàn)狀況,或介紹當?shù)氐奈膶W活動情況等,內(nèi)容豐富,文筆多彩。我想,將這些書信加以收集整理,可以作為“孤島文學”研究的一個專項課題,是中國作家雖然散居各地,卻休戚與共、同赴國難的直接體現(xiàn),也是了解和印證“孤島”文學與抗戰(zhàn)時期中國文學緊密聯(lián)系的重要資料,對于作家研究、文藝思潮研究、文藝運動研究等也有重要參考價值。于是,我便留心從當時上海報紙雜志收集這類作家書信,又從當時的武漢、重慶、廣州、桂林等地報紙雜志上,收集刊載上海作家寫往當?shù)氐臅?。就這樣,到1983 年年初,我陸續(xù)收集“孤島”時期報紙雜志刊發(fā)的各地作家與上海作家的書信150 余通,涉及60 余位作家。由于當年上海已處于被侵華日軍四面包圍的險惡局勢,當年上海報紙雜志刊載作家書信時,或隱瞞收信人姓名以“xx”代之,或刪除書信中有些文字以“……”替換。為了核查被刪隱的文字,我分別致信能聯(lián)系到的書信寫作者或接收者求教,以便了解和復原相關書信的完整內(nèi)容。
1983 年2 月22 日,柯靈先生致本文作者信,肯定輯集“‘孤島’作家書簡”這個工作很有意義
柯靈先生在上?!肮聧u”時期先后編輯過《文匯報·世紀風》《文匯報晚刊·燈塔》《大美報·淺草》《正言報·草原》等報紙副刊,在這些刊物中,經(jīng)手發(fā)表過46 通外地作家寄到上海的書信,約占我搜集到的“孤島”報刊登載作家書信總數(shù)的將近三分之一,自然也是我的求教者。1983年2月中旬,我寫信給先生,希望拜訪先生,面聆釋疑。沒幾天,時任文學所現(xiàn)代室負責人的洪荒先生向我轉(zhuǎn)告柯靈先生話,說“時隔久遠,難以記憶”,我當時以為這是先生的婉言相拒。洪荒先生在20 世紀40 年代后期,一度擔任過柯靈先生的助編,此時為“孤島文學”研究工作時常拜訪柯靈先生。柯靈先生知道他是我的直接領導,也就請他帶話給我。我不甘心,當天晚間再致信先生,詳細匯報書信搜集情況,還擇要報告了向幾位相關作家求教的結果。此信寄出后僅僅過了五六天,我收到柯靈先生的信,信上說:“輯集‘孤島’和上海淪陷時期的作家書簡,這個工作很有意義。但要將缺文恢復全貌,是不可能的事,能做到適當補注說明,就不錯了。我編的報刊上刊載的作家書簡,時間相隔過久,已很難確憶,看了具體內(nèi)容,可能喚起回想。我最近較忙,勻不出時間來。等你輯集整理完成,我們再約時見面如何?”這封回信給了我希望,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前方的光。不久,在我的期待中,再次得到洪荒先生的轉(zhuǎn)告,說柯靈先生約我某日下午四時到五時去他家面聆釋疑解惑。于是,在4月底的一天,我按約定的時間,第一次走進先生的家門。
柯靈先生的寓所在一幢西班牙式黃色小樓的第二層。我從面街底層的大門沿右手樓梯曲折而上,到二層左轉(zhuǎn),敲開緊挨樓梯正對過道的房門,開門的恰是柯靈先生。這也是我第一次面對面見到先生。先生那時已經(jīng)七十歲出頭,個子不高,一米六十左右,身材清瘦,灰白色的頭發(fā)梳理平整,慈眉善目,精神矍鑠,衣著樸素整潔,儀態(tài)端莊文雅。他將我領進家門右側的會客間,讓我坐到右邊的單人沙發(fā),自己則在對面的長沙發(fā)落座??次颐Σ坏刂v話,先生說:“我耳朵不好,讓我戴好助聽器。”然后一只手拿著助聽器收音端,伸越兩個沙發(fā)的間隔距離,盡量靠近我的嘴,聽我說話,神情專注認真。此后歲月里我多次走進先生家門,幾乎每次都坐在這個座位,而我們的每次談話,先生幾乎都是這樣的姿勢。我告訴先生,打算將收集到的書信匯編成集,作些注釋,希望以書信集形式出版。先生逐一翻閱我抄寫的當年經(jīng)他之手發(fā)表的書信,對當年刪隱的內(nèi)容有的給予確切解答,有的說實在想不起來了。對于匯編書信集,先生說這項工作是有意義的,但要全部核實當年刪隱的內(nèi)容,恐怕不可能;能核實的填補上去最好,不能核實的也沒辦法,可以保持發(fā)表時的樣子,不要隨意補加,等等。對先生編發(fā)過的一封巴金先生致友人信,他想不起收信人,就介紹我找李濟生先生持此信抄件請巴金先生回憶。先生最后約我書信集基本定型后再談。先生說江南音的普通話,慢聲細語,言簡意明,不重復,不嘮叨??蚂`先生的告誡,成為我后來編注工作的原則之一。這次見面時間不長,說完正事我就告辭了。
走出家門,柯靈先生不顧我的婉拒,堅持送我下樓。下到一半時,他打開墻壁左側的一扇小門,小門外有一段露天臺階通往街道,先生告訴我以后可以走這段樓梯上下,然后看我下到路面才關門回家。以后我再拜訪先生,幾乎全走這段樓梯,因為這樣可以不打擾一層居民,而連接街道的樓梯口旁也方便我停放自行車。
1984 年年初,書信集編注大體成型,我寫信向柯靈先生報告,并請問先生是否可以為它作序。不久得先生復信說:“囑為‘孤島’時期作家書信集作序,我可以勉為其難。但百事叢集,估計二、三月后始能措手。”我隨即將全部書稿送交先生,供先生撰寫序文參考。書信集先曾擬名《孤島飛鴻》《“孤島”書簡》,先生建議還是直接用“書信”,說集名花哨不如直截了當,最終定名為《“孤島”作家書信集》。這年6 月初,先生寫信告我序文寫好,我去寓所領取序文和書信集文稿時,先生又對編注工作講了改進意見及相關回憶。這年8 月,先生所作序文《與讀者書》在上?!段膮R報》發(fā)表,次年又見于香港《文匯報》。大概是考慮到與“書信集”體例一致,先生的這篇序文采用的也是書信形式,以“尊敬的讀者”開頭,然后從書信的發(fā)明和多方面價值講到古人書信趣話,從“孤島”作家書信的多重意義與價值,到人類歷史第三次浪潮的信息社會,依然會有用書信方法以滿足人間情愫交流、心靈感應的需要,最后表達了對于世界和平、祖國興旺、社會進步的祝愿,眼界恢弘,氣勢坦蕩,情理交融,文采斐然??蚂`先生是中國當代散文大家,和《與讀者書》同樣精彩的篇章比比皆是,先生為自己或他人作品集寫作的序文也不在少數(shù),而查《柯靈六十年文選》所收58 篇序跋中,采用書信形式的僅《與讀者書》一篇,由此也可窺見先生寫作此文的格外用心。
1985 年3 月,我接到先生的一封信,信中說“聞重慶《抗戰(zhàn)文藝》(期刊,刊名或有誤)有南溪文談‘孤島’作家通信”,問我“見及否”,隨信還有作者署名“南溪”的《“孤島”作家書簡與“孤島”文學》一文復印件。幾天后,我到先生家中,告訴先生這位“南溪”就是不佞,因為我在部隊服役時,部隊駐地在四川省南溪縣,為紀念從軍歲月,故用“南溪”作為我的一個筆名;刊載拙作的刊物是四川社科院文學所主辦的《抗戰(zhàn)文藝研究》,是份季刊??蚂`先生說,我以為別人已經(jīng)把“孤島”作家書信的收集研究工作做得很多了,同樣重復的事你可以不要做了。這件可做趣談的小事,也反映先生對“孤島”作家書信收集、整理、編輯、研究工作的關心。
《“孤島”作家書信集》的出版屢遭挫折,而柯靈先生對《“孤島”作家書信集》的問世一直關心。起初一家出版社表示有意接受出版,后以一些緣由拒絕。1985 年3 月,柯靈先生寫信給我,建議我與洪荒、陳夢熊兩位先生聯(lián)系,爭取將書信集列入海峽出版社的“抗戰(zhàn)文藝”叢書出版,這套叢書由柯靈、林淡秋、王元化、朱雯等先生擔任主編,而洪荒、陳夢熊先生具體負責。我隨即照辦,經(jīng)各位前輩認可,書信集列入上述叢書的第五輯。不料叢書第四輯出版后,海峽出版社領導班子改組,先前的出版計劃調(diào)整,“抗戰(zhàn)文藝”叢書停止續(xù)出,《“孤島”作家書信集》與已定另外九種文集無緣問世。幾年后,一位同事告訴我,她幾天前陪同一位前輩作家看望柯靈先生,其間一位出版社編輯造訪,向柯靈先生約稿,先生卻向這位編輯推薦《“孤島”作家書信集》,而此事柯靈先生卻一直未曾與我言及。90 年代后期,一家出版社委托我代為編輯一套“文壇漫憶”叢書,我請柯靈先生將他的有關文章匯編成集,柯靈先生在給我的復信中反建議我將《“孤島”作家書信集》納入,說:“你編的抗戰(zhàn)時期作家通訊,是極好的新文學史料,當合‘文壇漫憶’體裁,是否可列入?yún)矔?,爭取問世?無形湮沒,未免太可惜了?!庇捎诜N種緣故,這部書信集到柯靈先生去世都未能出版。為此我一直深感對不起先生關心,對不起先生那么精彩的序文。進入21 世紀后,總算爭取到一筆經(jīng)費,將《“孤島”作家書信集》以“研究資料”名義印制成冊,雖然不是公開出版物,總比“無形湮沒”稍好。這時距柯靈先生去世已經(jīng)六年,我只能將這冊書信集交到陳國容師母手中,以此聊慰先生在天之靈。
1985 年秋,豐子愷先生故居“緣緣堂”在石門鎮(zhèn)修復竣工,豐一吟女士邀請文學所同人前往參加慶典活動。這天在石門鎮(zhèn)遇到也應邀前來的柯靈先生夫婦,我們都說是意外之喜,當?shù)匾晃徊稍L記者一旁聽到,為我們在豐先生故居前留影紀念。這是我與柯靈先生的第一次合影。
回上海幾天后,我為先生送去記者郵寄來的合影照片,同時送去一冊文學所新近印制的所刊《資料與研究》,它是現(xiàn)代室編的“上海‘孤島’時期文學史料專輯”,里面收入我整理的“關于‘魯迅風’雜文問題的論爭”文選三十八篇,費萬龍先生整理的“關于梁實秋的文藝‘與抗戰(zhàn)無關’論的論爭”文選十一篇,以及我寫的《“孤島”文壇的“魯迅風”論爭》和費先生寫的《梁實秋的文藝“與抗戰(zhàn)無關”論在“孤島”上海引起的一場論爭》??蚂`先生一直關心抗戰(zhàn)文學研究,也曾委托我?guī)椭占F(xiàn)代文學歷史中有關散文寫作、散文運動的資料,我便送去這本作為“內(nèi)部資料”的小冊子。1986 年10 月,柯靈先生的《現(xiàn)代散文放談》刊載報端。這篇文章包含三節(jié),分別是“現(xiàn)代散文發(fā)展的三個時期”、“‘魯迅風’問題論爭的一大優(yōu)點”和“關于梁實秋的‘抗戰(zhàn)無關論’之我見”,其中兩節(jié)采用了那份《上?!肮聧u”時期文學史料專輯》的資料。這篇文章談的三個問題都有柯靈先生的獨到見解,尤以第三節(jié)著重談到抗戰(zhàn)時期發(fā)生又沿襲多年的對于梁實秋“與抗戰(zhàn)無關論”的詬病、譴責,實在基于梁實秋當年所言本意被斷章取義的曲解;文章明確反對將文學創(chuàng)作簡單當成宣傳工具,絕對化、單一化地規(guī)定某種題材,主張承認人的多樣、世界的多樣、事物的多樣,認為散文寫作題材的多樣化,不僅是社會生活實際的反映和需要,也符合文藝創(chuàng)作規(guī)律。此文面世后,一度被視為先生為梁實秋歷史冤案的“平反”,在中國大陸乃至海外文壇和學術界都引起極大震動。幾天后我去看望先生,告訴他我對于此文的讀后感和聽到、讀到的其他反響,先生說,這個問題有必要從理論上進一步深入探討,希望有其他理論文章參與研討,并對現(xiàn)代文學史著中已有“定論”的幾個問題,簡要談了他的不同見解。先生所談的具體內(nèi)容可惜我當時沒有記錄,現(xiàn)在也想不起來了。
2006 年,以“研究資料”名義印成的《“孤島”作家書信集》
下圖:《資料與研究》1985 年第1 期
右圖:1985 年,本文作者(左一)與柯靈先生夫婦留影于桐鄉(xiāng)豐子愷故居
在80 年代以前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著中,都沒有涉及“孤島”文學乃至抗戰(zhàn)時期上海文學的內(nèi)容,因而,文學所的“孤島”文學研究工作,具有填補學術空白的意義。這項工作在洪荒、陳夢熊等幾位前輩學者的勤奮努力下,僅短短幾年,便在史料收集、整理方面,取得一批成績,如定期匯編輯集的油印本《上?!肮聧u”時期文學史料》,先后出版的《上海“孤島”文學回憶錄》《上?!肮聧u”文學報刊編目》等,引起學術界的普遍關注和好評。在此基礎上,我覺得“孤島”文學固然有其特色,但它是抗日戰(zhàn)爭期間上海文學的一部分,如果擴展研究視野,將先前的淞滬會戰(zhàn)期間及此后的上海淪陷期間的文學活動合并研究,可以更全面地考察、梳理、揭示整個抗戰(zhàn)時期上海文學的發(fā)展軌跡和時代特點,也使得填補學術空白的意義進一步擴大。1986 年年底,文學所領導聽取采納了我的建議,同意將原先的“孤島文學”研究擴展為“抗戰(zhàn)時期上海文學”研究。
“抗戰(zhàn)時期的上海文學”課題,起初是集體項目,設想由幾個分課題組成,即對于不同作家、不同文學樣式作品或文學活動作專題性研究,其成果分別組成幾部論文集。課題參加者都是現(xiàn)代室成員,每人分別承擔某一部論文集的寫稿、組稿等工作。由于洪荒先生此前已經(jīng)離職休養(yǎng),陳夢熊先生接近退休年限,為保持課題延續(xù)性,遂指派我擔任牽連各方的聯(lián)絡人,還委托我邀請柯靈先生擔任文學所“抗戰(zhàn)時期上海文學”課題組的顧問??蚂`先生欣然接受邀請,并在以后幾年間,就這項研究課題的工作,給予許多建議和具體指導。1987 年1 月中旬,我到柯靈先生家,向先生匯報課題組設想的研究規(guī)劃,柯靈先生認真傾聽,基本認可。說到文藝期刊、文藝副刊編目工作,先生主張對所收入的各個刊物的簡要介紹內(nèi)容中,除了主編者、出版機構、始終刊時間等,還要增加出版背景、基本立場傾向。說到編著戰(zhàn)時上海作家論工作,先生建議我們先打印一份擬選作家名單,廣泛征求各方意見。我問先生能否提供這樣的名單時,先生說“讓我想想再告”。不久,我將課題組的《戰(zhàn)時上海作家論》擬定80 余位作家名單寄給先生,先生很快寄還給我,除了在名單上添加幾位作家外,還在信中對幾位作家情況加以說明:
柯靈先生為“抗戰(zhàn)時期在滬作家名單”增補作家及說明信件
開明書店的徐調(diào)孚,《文學集林》編者;周振甫,切實的學者和老編輯,似應有。
劉以鬯、董鼎山,現(xiàn)在海外有影響,開始寫作即在上?!肮聧u”時期。沈毓剛、曉歌(坦克),當時寫作都較勤。黃裳初期筆名宛宛,上海淪陷后去渝,黃裳筆名,最初似見于《古今》。
武桂芳沒有走出習作階段,以后又擱筆了,似可從略。當時比武桂芳強者尚多,質(zhì)、量俱較勝,如匡沙、海岑等,后來失去影響,也就算了。
戰(zhàn)時留滬作家,情況各不相同,介紹繁簡,幅度也可較大,專寫、合寫,方式似都可根據(jù)實際加以考慮。
這年年底,我向先生匯報課題組一年來的工作情況,說到課題部分內(nèi)容有所調(diào)整,如取消原擬的《戰(zhàn)時在滬作家》一書,先生認為可行。我們制定具體課題的幾次改動、逐步充實,都得到柯靈先生不分巨細的悉心指點。在這個過程中,先生這個“顧問”做得盡心盡力,盡職盡責,而我們卻沒有支付過一分錢的顧問費。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