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海霞
冬瓜在蔬菜界屬于“萌寵”,其形似老式的枕頭,所以最先叫枕瓜。我小時候,見到冬瓜便要將頭靠在上面貼貼,其稀罕程度,類似于現(xiàn)在擼貓擼狗的樂趣,恨不得睡覺枕著冬瓜睡呢。
冬瓜絕對屬于菜地里的“顯眼包”,“剪剪黃花秋后春,霜皮露葉護長身。生來籠統(tǒng)君休笑,腹裹能容數(shù)百人?!贝嗽娋洳⒉豢鋸垼W(wǎng)上看到有人種出的冬瓜王,四百多斤,需要四個壯漢才能將其抬起。當(dāng)然這種冬瓜王實屬罕見,但一二十斤的冬瓜菜地里常見。
我媽說,冬瓜因為個頭太大,過去種冬瓜不占好地,都是種在菜地的田埂上。冬瓜也不矯情,不挑地方,種在哪里也歡歡喜喜地生長。但冬瓜一旦成熟后,就變成了嬌小姐,一旦居住環(huán)境不適,便爛給你看。
冬瓜春天播種,夏末秋初成熟,但過去莊戶人家,夏秋地里時令蔬菜多,冬瓜好保存,都是留著冬天吃,冬天不“枕”著幾只冬瓜,主婦們心里便慌慌的。
冬瓜九分熟時最易貯藏,冬瓜摘收有講究,用剪刀在瓜柄距冬瓜三厘米的位置剪下,按照冬瓜在田間生長狀態(tài)放置在地窖里,還需給冬瓜用草繩或玉米皮編個“草圈沙發(fā)”,將冬瓜架在上面,保持全方位通風(fēng)。
冬瓜放地窖里,可以保存到次年春天。過去家家孩子多,兄弟結(jié)婚了也不分家,幾十口人在一個鍋里吃飯。生活貧困時代,菜是稀罕物,“蘸雪吃冬瓜,誰知滋味好”。冬日里熬一鍋冬瓜湯,清水煮,加點鹽,撒點蔥花,淋一點點油,那便是人間美味了。
外婆說,在大家庭時代,冬瓜比白菜蘿卜受歡迎,冬瓜節(jié)約著吃,能吃到來年春天。外公的祖母主持家務(wù)時,春天的最后一個冬瓜,要留著包餃子,買不起肉,便用豆腐粉條和冬瓜搭配包素餃子。
年好過,春難熬,青黃不接的春天,能吃上一頓素餡餃子,味蕾也能舒坦好幾天。
外公的祖母過世后,大家也散“火”了,各自另起爐灶,不再吃大鍋飯。外公兄弟三個,都結(jié)婚各自單過后,每年春天,最后一個冬瓜,外公會割一刀牛肉,讓外婆包冬瓜牛肉水餃,請兩個弟弟及其家眷,聚在一起吃。
外公說,兩個弟弟都在農(nóng)業(yè)社務(wù)農(nóng),就他讀過書,當(dāng)了教師,他條件比兩個弟弟好,改善生活時,不能吃獨食,得請大家都來吃。
我小時候,家住四合院,哪家吃冬瓜了,四合院的人都跟著吃,一個冬瓜一家人得吃好幾天,切開的冬瓜不好保存,便街坊四鄰一起吃。今天吃你家冬瓜,隔段時間,再吃另外一家的冬瓜。吃飯時,家家都是冬瓜味兒,形成獨有的“胡同”味道。
我家蓋了新房后,換了一批新鄰居,同吃冬瓜的傳統(tǒng)依然被延續(xù)了很多年。
后來,大家生活條件好了,市場上蔬菜品種繁多,用不著存貯蔬菜,地窖也退出了家庭。年輕人吃東西也開始挑食了,冬瓜再好吃,吃幾頓看到此物也想噘嘴兒,有人開始退出吃“瓜”小組,特別大的冬瓜成了“困難戶”,需要到處找人分吃,頗費周折。
有一年,我媽種的冬瓜出現(xiàn)個“大胖子”,足足有三十多斤,看著喜人又養(yǎng)眼,我媽沒舍得摘,一直在菜地里當(dāng)“寵物”養(yǎng),結(jié)果冬瓜接地的一面爛了也不知道,最后越爛越多,只能扔掉,讓我媽心疼了一個冬天。
現(xiàn)在冬瓜有了新品種“一串鈴”,個頭迷你,一頓吃一個,再也不用到處分送了。迷你冬瓜味道倒是可以,就是少了些許呆萌。我前段時間減肥成功,冬瓜立下了汗馬功勞,今年冬天,我還得“枕”幾只冬瓜過冬,畢竟減肥道路任重道遠。
冬瓜,菜地里的尋常菜,卻承載了一代代人不同的情感與回憶。
(編輯 高倩/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