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洛陽鏟 探破陰陽界

—— 余子愚 ——

洛陽鏟發(fā)源于洛陽，是我國考古鉆探的主要工具，在考古界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鍛造洛陽鏟的作坊主要集中在洛陽市瀍河回族區(qū)小李村一帶。其中，洛陽孫清娃探鏟廠為洛陽市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洛陽鏟鍛造技藝的保護和傳承單位。

盜墓神器變身考古利器

一把洛陽鏟，探破陰陽界。

提起洛陽鏟，很多人首先想到盜墓。洛陽鏟自出現(xiàn)起，就與盜墓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被人稱為“盜墓神器”。

曾作為盜墓神器的洛陽鏟，其鍛造技藝為何能成為洛陽的市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原來，洛陽鏟早已由盜墓神器變身為考古利器。

洛陽鏟又名探鏟，是一種考古工具，為瓦形金屬鏟頭，一端有柄，可以接白蠟桿。使用時垂直向下戳擊地面，可入土20 余米。鏟頭可以將地下的泥土帶出，并逐漸挖出一個直徑十幾厘米的深井，用來探測地下土層土質(zhì)，以了解有無古代墓葬。

明代王士性著《廣志繹》卷三《江北四省》云：“洛陽水土深厚，葬者至四五丈而不及泉。”“然葬雖如許，盜者尚能以鐵錐入而嗅之，有金銀銅鐵之氣則發(fā)?！泵鞔I墓者使用的鐵錐，在民國時期演變成著名的洛陽鏟。洛陽鏟口徑較小，下土后對地下文物的破壞很小，因此成為北方盜墓者普遍使用的古墓探測工具。

洛陽鏟的“改邪歸正”要感謝一個人——民國時期著名考古學(xué)家衛(wèi)聚賢。他目睹盜墓者使用洛陽鏟的情景后，便將其試用于考古鉆探。

衛(wèi)聚賢在其所著的《中國考古學(xué)史》中詳細記載了洛陽鏟的形狀和使用方法：“用鐵鏟曲為多半圓洞形，置長木柄，在地上隔五尺鑿一洞，因持鏟鑿地，土攢入鏟中，用手將土取出，看土為活土死土。所謂死土，即天然的地層?；钔潦堑貙踊靵y，地層混亂系曾掘地埋人，將土翻過所致。遇見活土，鑿能容身的大洞而下，十九必得古物?！?/p>

洛陽鏟身世之謎

孫清娃（1924 年—2007 年），洛陽鏟鍛造技藝第三代傳承人，也是傳承人中的核心人物。孫凱強，1990 年生，自幼受爺爺孫清娃的熏陶，對洛陽鏟的選材、鍛造研究深入，掌握了鍛造洛陽鏟的一整套技藝。

2004 年2 月21 日，中央電視臺科學(xué)教育頻道《歷程》欄目，播出介紹洛陽鏟神奇功能的45 分鐘專題片《一劍刺破陰陽界》，孫清娃與考古學(xué)家蔡運章教授和趙振華先生一同解開洛陽鏟的身世謎團。

通過這個專題片，我們得以了解第一把洛陽鏟的誕生和孫清娃學(xué)習(xí)洛陽鏟鍛造技藝的過程——

1923 年前后，馬坡村村民李鴨子到孟津某地趕集，轉(zhuǎn)了一會兒，他蹲在路邊休息。這時，他看到不遠處有一家包子鋪，賣包子的人正準(zhǔn)備在地上打個小洞，把棚子搭起來。打洞工具引起了李鴨子的興趣，因為他看到，這個東西每往地里戳一下，就帶起很多土。盜墓經(jīng)驗豐富的李鴨子馬上意識到，這東西要比平時使用的鐵锨更容易探到古墓。于是，他有了主意。李鴨子比照著那個工具畫了個紙樣，找到一個鐵匠，要求對方按圖打造。就這樣，第一把洛陽鏟出現(xiàn)了。

由此可知，李鴨子是洛陽鏟的設(shè)計者，這個鐵匠是洛陽鏟的最初打造者。

孫清娃在接受央視記者采訪時說，那個鐵匠名叫陳印娃，是陳印娃和李鴨子一起打造出了第一把洛陽鏟。

孫清娃的二哥孫清河跟陳印娃學(xué)打鐵，掌握了洛陽鏟鍛造技藝。14 歲時，孫清娃跟著孫清河學(xué)習(xí)鍛造洛陽鏟，之后干了一輩子，由一個鄉(xiāng)村鐵匠變身為一門獨傳手藝的傳承人。

孫清娃用大半生時間和智慧，使洛陽鏟的鍛造工藝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在孫凱強看來，爺爺孫清娃的成功，在于邊實踐邊改進。20 世紀(jì)50 年代，洛陽市考古工作者將洛陽鏟廣泛應(yīng)用于現(xiàn)代文物考古發(fā)掘中，先后探明了東周王城、隋唐洛陽城、漢魏故城等重要遺址。

孫清娃認真聽取探工的意見，不斷改進洛陽鏟，最終達到“（下土后）土帶滿，不掉土；出土快，易倒土；提鏟易，不費力；遇到磚石不卷刃”的好鏟標(biāo)準(zhǔn)。

28 道工序400 次敲打

1954 年，文化部會同北京大學(xué)歷史系考古專業(yè)、中國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在洛陽聯(lián)合舉辦了兩期考古訓(xùn)練班。當(dāng)時決定全國的文物普探工具就用洛陽鏟。

考古培訓(xùn)班的人回去后，又專門從洛陽雇一個探工師傅到當(dāng)?shù)兀趟麄兪褂寐尻栫P。就這樣，洛陽鏟由洛陽推廣到全國，并且進入全國大專院校考古教材。教材里面有洛陽鏟，而且寫明考古鉆探的時候要用洛陽鏟。

之后，洛陽鏟逐漸走出國門。美國、荷蘭、日本、印度尼西亞、伊拉克等國家也把洛陽鏟應(yīng)用于本國的考古。20 世紀(jì)70 年代初，中國考古代表團訪問阿爾及利亞時，曾向阿方贈送一把孫清娃精心打造的洛陽鏟。

作為洛陽鏟鍛造技藝第五代傳承人，孫凱強說，洛陽鏟已由最早的單一瓦形發(fā)展到今天數(shù)十種形狀、大小不同的探鏟，使用范圍也從單一的考古發(fā)掘擴展到公路、鐵路護坡加固，建筑樁基灌注，煤炭、石油勘探，林業(yè)植樹等各行各業(yè)，在經(jīng)濟建設(shè)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其中，南水北調(diào)中線工程僅安陽段工地就使用了300 余把洛陽孫清娃探鏟廠打造的洛陽鏟。

孫凱強說，一把小小的洛陽鏟，要經(jīng)過下料、裁切、制坯、燒制、鍛打、成型、剪坯、修邊、磨刃、敲打、熱處理、捏竅等28道工序400次敲打方能完成，每道工序都需要手工進行。

考古學(xué)家蔡運章長期從事考古工作，他對洛陽鏟工序頗有研究，認為其訣竅有兩點：

一是其半圓形（瓦形）的弧度很有講究?；《却罅耍竭M去后，土帶不上來；弧度小了，土夾在里面，不易倒土。

二是淬火的時間有講究。淬火時間長了、短了都不行，恰如其分才能達到適合的硬度。

孫凱強說，孫家祖?zhèn)靼倌甑拇慊鸸に嚕?00 余次的鍛打成坯，獨門捏竅等技藝，是洛陽鏟鍛造技藝的三大法寶。

洛陽鏟制作工序復(fù)雜，需要5 年學(xué)習(xí)才能入門，掄錘打鐵又屬于重體力勞動，很多年輕人不愿意干。因此，洛陽鏟鍛造技藝面臨失傳危機。此外，孫清娃探鏟廠是家庭式作坊，生產(chǎn)規(guī)模小，這嚴(yán)重制約了洛陽鏟鍛造技藝的傳承與發(fā)展。

為了普及洛陽鏟，讓神秘的洛陽鏟走進普通人的生活，孫凱強還開發(fā)了洛陽鏟旅游紀(jì)念品，供游客和洛陽鏟愛好者購買?！奥牋敔斦f，洛陽鏟能辟邪，可能是因為它能刺穿陰陽界吧。”孫凱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