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城迷霧（下）

五、昨日重現(xiàn)

天有些陰，海鷗鳴叫著從海面滑過。

一艘蒸汽郵輪緩緩駛向港口，郵輪頂層的露臺上，有兩個顯眼的身影。

戴著墨鏡，嘴里嚼著瓜子仁兒，面前擺著一杯熱氣騰騰巧克力牛奶的，不是倉鼠大偵探哈姆斯還能是誰？

他身后的桌子邊，正運筆如飛寫著什么的，則是柴犬警長霍姬。

鏡頭再拉近些，我們就可以看到霍姬的筆記——

霍姬根據(jù)哈姆斯的回憶進行了速記，不過，讀過上期內(nèi)容的你肯定掌握了更多細節(jié)！請你在霍姬筆記的基礎(chǔ)上繼續(xù)完善，想一想還有哪些信息點可以補充在 上，再像她那樣把有聯(lián)系的部分對應(yīng)起來，整理出更清晰的推理思路吧！

“然后呢，到底是怎么回事？霧中的‘開膛手’是誰？火狐貍?cè)篮秃f最后怎么了？”

面對霍姬的追問，哈姆斯慢悠悠地啜飲了一口熱巧克力牛奶，分析起來——

“蒸汽城的權(quán)貴利用新燃料斂財，不顧新燃料的使用引發(fā)的空氣質(zhì)量問題，導(dǎo)致呼吸道出現(xiàn)問題的平民越來越多，這一點相信你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但你有沒有想過，新燃料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呢？”

“是從地下遺跡來的，我已經(jīng)實地考察驗證過了。蒸汽城的地下遺跡可不是普通的遺跡，那里面沉睡著什么東西——新燃料產(chǎn)生的氣體喚醒了它。”

“地下”“沉睡”，這些關(guān)鍵詞讓霍姬立刻產(chǎn)生了聯(lián)想。她皺起眉頭，打斷了哈姆斯的話：“就像我們之前遇到的2號一樣？”

“可以這么說。那是一個有著自我判斷能力又不懂變通的醫(yī)療機器人?！惫匪瓜肓讼?，繼續(xù)說道，“根據(jù)鼠王的觀察，蒸汽城的那幫家伙對所謂‘新燃料’的處理方式完全是錯的！燃燒產(chǎn)生的煙塵中混有大量未經(jīng)反應(yīng)的物質(zhì)，它們混入空氣后，被游走在地下遺跡中的納米機器人捕捉，直到積攢的能量足夠讓主體機器人蘇醒，履行守護居民健康的職責(zé)。然而，這機器人在進行了許多例手術(shù)之后……”

“警方掌握的報案信息只有十六起。您是說，還存在同樣遭遇了‘開膛手’但沒有報案的人嗎？”霍姬敏銳地察覺到問題所在，打斷了哈姆斯的話。

哈姆斯笑了：“你再仔細看看案件相關(guān)信息，最明顯的共同點最容易被忽視，那就是所有人都是在大街上遇襲的。根據(jù)我們后來的推測，‘開膛’只是手術(shù)，那為什么這個醫(yī)療機器人一定要在大街上做手術(shù)？最說得通的解釋是，它做的手術(shù)數(shù)量遠超我們的預(yù)計，只是機器人手法嫻熟，大部分人沒有察覺。手術(shù)做了這么多，居民的整體健康水平卻沒有恢復(fù)，這機器人必然會去尋找致病的源頭——”

“火狐貍?cè)篮秃f。”霍姬邊記邊接話，“但很奇怪，從警方調(diào)取的記錄看，他們完全沒有遭遇什么意外，只是后來的政策和您告訴我的大辯論結(jié)果完全相反。據(jù)我了解，兩位領(lǐng)袖主導(dǎo)棄用新燃料，致力于提高工人福利……”

“后來的火狐貍?cè)篮秃f還是原來的兩位嗎？你也在懷疑這一點，對吧？”哈姆斯搖了搖頭，“大辯論結(jié)束后，那機器人把他們倆直接帶走了，然而等我們再找到他們時，他們正毫發(fā)無傷地待在各自的家里，而且失去了被劫走后的記憶。”

哈姆斯和霍姬對視一眼，沉默了，一時得不出答案。

汽笛聲響起，他們該準備下船了。

遠處的海上隱隱有雷聲傳來，港口的霧氣越聚越濃。

時隔一百年，哈姆斯恍惚間，仿佛昨日重現(xiàn)。

干貨知識筐

聰明的小偵探，你能區(qū)分煙、霧和水蒸氣嗎？

我們一般所說的煙，是混有微小固體顆粒的氣體；霧呢，并不是氣體，而是空氣中的小液滴；至于水蒸氣，它是氣態(tài)的水，平時幾乎是看不到的——水燒開時的“蒸汽”，其實是水蒸氣遇冷凝結(jié)而成的小液滴。

六、電光石火

“現(xiàn)在，讓我們來聊一聊最近在蒸汽城發(fā)生的‘開膛手’案吧?！?/p>

剛在一家號稱百年老店的餐廳里坐下，霍姬就從包里拿出了一大摞文件。

他們坐在靠窗位置，窗外大雨瓢潑，路過的汽車車燈照亮了霍姬手里文件的一角，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勾畫的筆跡。

“怎么了，哈姆斯？你怎么開始嘆氣了？”霍姬抬起頭，注意到哈姆斯的神色似乎有點兒不對勁兒。

“沒什么，只是突然覺得又不是很餓了?！惫匪谷嗔巳嗵栄?，放下手中的菜單。那菜單上最醒目的地方赫然印著仰望星空派的實拍圖，派上的魚頭就如一百年前一樣，憂傷又略帶嘲諷地看著他。

哈姆斯拿過霍姬面前的文件，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案件上來。

這次的案件倒是和大霧沒什么關(guān)系，但“開膛手”好像就是偏愛在某種天氣下作案，十六起案件都發(fā)生在雷雨交加的夜里。

案發(fā)現(xiàn)場更是詭異，沒有一個受害者在現(xiàn)場留下血液，連他們本人都在遇襲后消失了，無一例外。

這一切和百年前的案件極其相似。哈姆斯翻了翻手里的卷宗，霍姬已經(jīng)標畫出了許多關(guān)鍵信息。

哈姆斯看著看著，深吸了一口氣，一股熟悉的、難以言喻的味道恰好在此時飄進他的鼻子。

他抬起頭，發(fā)現(xiàn)菜單不知什么時候到了霍姬手里，而仰望星空派被端到了他們這一桌上。那上面的魚“凝視”著他，跨越了漫長的時間，仍然散發(fā)著對外來者的不屑。

霍姬滿臉期待，催促他拿起刀叉：“既然你沒有胃口，我就只點了這一道菜?？靽L嘗，這可是店長推薦的，蒸汽城最經(jīng)典的美食！”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沒有盡頭的雨幕中，閃電不時劃過夜空，將街道照得一片慘白。

哈姆斯又點了一杯熱巧克力牛奶，這已經(jīng)是第四杯了——他在思考時，總是需要更多的能量。

他忽然抬頭問霍姬：“這些受害者中，有多少人和芒城失蹤案有關(guān)聯(lián)？”

霍姬比對了一會兒，謹慎地回答：“根據(jù)眼下我們掌握的資料，能確定的有八個人?！?/p>

哈姆斯點了點頭，喃喃自語：“還是從最明顯也最容易被忽視的地方入手吧——這些案件也都發(fā)生在大街上，甚至基本都有目擊者，為什么？是因為開放的環(huán)境更利于犯罪嫌疑人下手，還是犯罪嫌疑人需要被人看到？類似的案件真的只有十六起嗎？雷雨夜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霍姬受哈姆斯剛才突兀提問的啟發(fā)，開始從另外的角度思考起來——

作案的家伙在選擇受害者時是隨機挑選的嗎？不像……八個和芒城案有明顯關(guān)聯(lián)的受害者都消失了，如果繼續(xù)深挖，剩下的受害者是不是也和芒城案有關(guān)？為什么偏偏是這些人消失了？

按常理來說，人是不會憑空消失的，更不會“融化”。在芒城，擁有自主意識的人工智能2號將許多居民替換成了自己派出的機器人，假設(shè)蒸汽城系列案件中的受害者都是被替換后的機器人，事情就變得合理了。

不過……蒸汽城的受害者們，真的都是人工智能2號派出的嗎？襲擊他們的，又是哪一批機器人呢？

“等等，我遺漏了一個大問題——他們是不是看得太清楚了？”沉思中的哈姆斯突然叫了出來。他扭頭望向窗外，街燈都亮著，但燈光在這樣的雨夜里并沒什么用，只有閃電短暫地劃破潮濕的黑暗，帶來滾滾的雷聲。

“是因為雷電！雷電可以屏蔽信號，也可以讓戴著面具的家伙被看清！”哈姆斯興奮地說。

“霍姬，幫我致電本地警方，有兩件事需要他們幫忙——第一，向案件目擊者了解清楚，這些受害者遇襲當(dāng)天為什么要外出；第二，擴大抽調(diào)的卷宗范圍，看看最近蒸汽城的失蹤案數(shù)量有沒有明顯的變化。”

霍姬點頭照做。

就在哈姆斯端起第六杯熱巧克力牛奶的時候，蒸汽城警方的回電來了。

回電說，最近蒸汽城的失蹤案報案數(shù)量同比增加了百分之七十三。警局并沒有把這些失蹤案和“開膛手”案聯(lián)系起來調(diào)查過，但這些案件最后一次發(fā)生的時間是在上周。

而關(guān)于第一件事，目擊者的回答五花八門：有人是突然接到了彩票中獎的通知，有人是聽說某家咖啡廳新推出了自己喜歡的甜點，還有人是在報紙上看到自己喜歡的歌手在蒸汽城舉辦限時簽售會……

根據(jù)蒸汽城警方的進一步調(diào)查，這些人得到的消息都是真的，它們之間甚至還有關(guān)聯(lián)：歌手來蒸汽城的目的之一正是去那家網(wǎng)紅咖啡廳，從新甜點中尋找靈感；咖啡廳老板推出新甜點的原因則是中了彩票的三等獎，心情大好……

一切環(huán)環(huán)相扣，像冥冥之中的巧合。

可如果這不是巧合呢？

“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嗎？”哈姆斯沉吟著站起身，拿起雨傘，走出餐廳，走進窗外那叫人透不過氣來的大雨之中。

霍姬收拾起桌上的東西，匆匆跟上哈姆斯。

七、百年孤獨

一個小時之后，霍姬和哈姆斯皺著眉頭站在了蒸汽城中央大街的一個窨井蓋上。

霍姬皺著眉頭，或許是因為不想走進正在“嘩啦啦”不斷排雨水的下水道里。

哈姆斯皺著眉頭，則是因為看到了霍姬手中的打包袋，里面裝著仰望星空派。

哈姆斯移開目光，自信地說道：“作案的家伙應(yīng)該就藏在下水道里。根據(jù)蒸汽城的環(huán)衛(wèi)排班表，躲在中央大街的下水道是最安全的，這里被搜查的概率最小，即使是例行檢修也被安排在雨季之后。放心吧，如果我沒有猜錯，里面應(yīng)該會很……干凈的。”

“干凈？”霍姬反問，“哪里的下水道會干凈？”

可是真打開窨井蓋的一瞬間，霍姬傻眼了——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場景不僅僅能用“干凈”形容，甚至還可以稱得上“豪華”。

雨水被完美地導(dǎo)向兩邊，經(jīng)過凈化后流下，形成了室內(nèi)瀑布。

地面出乎意料地干燥整潔，鋪著一塵不染的紅色地毯。

過道上懸掛和擺放著精心打理的植物，花香蓋過了下水道原本應(yīng)有的氣味，墻壁上攀爬著翠綠的藤蔓，葉片之間，是一盞盞明亮的古典油燈。

哈姆斯聳了聳肩，帶著一臉吃驚的霍姬走了下去。

路的盡頭，有一個上了鎖的房間。

門鎖乍一看是個電子密碼鎖，屏幕上滾動播放的三幅圖應(yīng)當(dāng)就是密碼提示。仔細再看，還能看到鎖的側(cè)面有個鑰匙孔。

霍姬想了想，正準備輸入密碼時，只見哈姆斯拿過了她手里的仰望星空派，從上面剝出一條魚骨，插進鑰匙孔里，巧妙地一擰，鎖開了。

他笑著對霍姬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想輸入‘563’？”

霍姬點點頭。

哈姆斯眨眨眼：“但在既有鑰匙孔又有密碼鎖的情況下，房間的主人何必多此一舉呢？這些圖究竟是給誰看的呢？我猜，它們只是用來欺騙人工智能機器人的。不少人工智能機器人的算法比較簡單，它們很難理解抽象的東西，但又喜歡這種數(shù)字謎題。之前在芒城地下昏迷期間，我進入過某個虛擬世界，抓住過類似的漏洞?！?/p>

哈姆斯一邊說著，一邊推開門，房間里空無一人。

他們只找到了兩封信。

第一封信來自一位老朋友。

哈姆斯：

我的記憶恢復(fù)一些了。是的，有東西改變了我的認知。我要報復(fù)她，也要阻止她！

我回到了這里，用燃料喚醒了3號，一起狩獵那些機器人“分身”，盜取核心。不過，我們在對核心進行分析之前，其實也不知道那些機器人都是哪里派來的，根據(jù)后來的統(tǒng)計報告看，我們好像誤傷了2號。

我看到報道了，“雨夜開膛手”？我還挺喜歡這個外號的。在雨夜，雷電可以影響電磁信號，讓1號和“分身”短暫失聯(lián)，這點時間就足夠我們盜取核心了。至于那些“分身”的納米材料嘛，也都沒有浪費，3號吸收了它們。

阻止1號在這里開展的行動后，我和3號出發(fā)去極東島了——我的徒弟何千幻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另外，門鎖上的密碼按鍵其實是自動銷毀裝置，你懂的。

還有，通道上的花很香吧？你有沒有察覺被掩蓋的燃料味道呢？

你久違的老朋友 鼠王

第二封信則簡短得多。

哈姆斯，我信守了我的諾言。

等待你們的101年9個月11天7小時23分11秒中，蒸汽城一切都好。如你當(dāng)時所說，你們中的一個先回來了，是鼠王，我將履約和他離開。

看上去，你們的確忘記了很多事情，但我不能透露更多，寫下這封信是一百年前的你唯一允許我做的。

3號

讀完信，哈姆斯的表情像是釋然，又透露出了焦慮。

和霍姬退出房間后，他轉(zhuǎn)身摁下了門鎖鍵盤上的三個數(shù)字“563”。

一聲悶響后，房間崩塌了。油燈一盞盞熄滅，整條通道隨之一點點沒入了黑暗中。

中央大街上，大雨足以模糊人影。

哈姆斯和霍姬在這樣的雨幕里走遠。他們都兩手空空，似乎有什么被遺忘在了地下的流水中。

下一站，極東島！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