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持器型看宋元時期泉州瓷器外銷與中外文化交流

摘要宋元時期，泉州作為中國南方重要的陶瓷生產(chǎn)基地，其瓷器通過海上絲綢之路遠銷海外，不僅促進了經(jīng)濟交流的繁榮，更成為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橋梁。本文分析了泉州磁灶窯與德化窯生產(chǎn)的軍持等外銷瓷器，探討其在器型、紋飾、釉色等方面的特點以及對中外文化的交流與融合產(chǎn)生的影響。

關鍵詞軍持；德化窯；磁灶窯

泉州港（原名刺桐港）位于福建省泉州市，是中國古代重要的對外貿(mào)易港口。隋唐時期，由于泉州水域暗礁少，海上貿(mào)易興起，泉州港吸引了大量的蕃船，形成了“云山百越路，市井十洲人”的繁榮景象。

宋哲宗元祐二年，泉州增置福建市舶司。到南宋時期，泉州港憑借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寬廣的水域、便捷的航道以及豐富的自然資源吸引了世界各地的商船，逐漸超越了廣州，成為全國較大的海外貿(mào)易港口，泉州港與國外交通貿(mào)易和文化交流頻繁，被譽為“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據(jù)宋代蔡襄的《荔枝譜》記載，泉州港的船只已航行至新羅、日本、琉球、大食等地。

泉州港船只主要的海上航線可劃分為東洋航線和南洋航線兩大方向。東洋航線的船只自泉州港啟程，主要有兩大路徑：其一是船只沿海岸線北上，穿越中國東海，抵達山東后橫渡渤海，隨后沿著朝鮮的西海岸航行，最終可抵達日本的九州地區(qū)；另一路徑同樣是北上，途經(jīng)舟山群島，沿江蘇海岸前行，橫穿東中國海，進入朝鮮半島，再沿其西海岸北上，可選擇前往開城或直接轉(zhuǎn)口至日本諸島。南洋航線的船只從泉州港出發(fā)，先至澎湖進行轉(zhuǎn)運或沿中國海岸線南下途中進行補給，隨后駛向東南亞各國，完成東南亞的航行后航線延伸至印度半島，最終抵達波斯灣，穿越紅海，直至抵達埃及更遠的非洲地區(qū)。元代時期，泉州港的地位達到了巔峰，據(jù)元代航海家汪大猷的《島夷志略》記載，泉州港已經(jīng)成為東方第一大港，通商的國家和地區(qū)升至98個，這一時期的泉州港不僅擁有龐大的船隊和先進的造船技術，還擁有完善的貿(mào)易制度和豐富的商品資源，來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匯聚在這里共同推動著海上貿(mào)易的繁榮發(fā)展。

泉州港作為海外貿(mào)易的繁榮樞紐，磁灶窯、德化窯等泉州民窯產(chǎn)品遠銷海外，金銀器、玻璃器及琺瑯器的文化交流導致瓷器造型發(fā)生較大改變，在承襲傳統(tǒng)的同時工匠們勇于創(chuàng)新，在作品中融入大量異域元素，在這一背景下軍持作為外銷瓷的一種特殊器物，逐漸成為海上絲綢之路上的重要貿(mào)易商品，以獨特的造型和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成為中外文化交流的使者。軍持源于梵語，亦稱君持，意指水瓶，是佛教僧侶外出修行時必備的“十八物”之一，用于儲存清水以供飲用或凈手。歷史文獻表明，軍持的制作與使用最早可追溯至晉代，宋元時期達到鼎盛。軍持的設計獨特之處在于其有出水口卻無提把，這一特征源于其作為佛教用具的原始功能——野外取水。隨著阿拉伯商人的東進，伊斯蘭教傳播至東南亞，軍持逐漸轉(zhuǎn)變?yōu)槟滤沽致猛局袃λM行宗教儀式時凈手的必需品。南宋時期，定居泉州的阿拉伯詩人蒲壽宬在詩中描繪了“獨手攜軍持”的情景，生動反映了這一器具在日常生活中的廣泛應用與重要性。隨著伊斯蘭教的廣泛傳播，軍持作為日常生活用品和宗教儀式的重要工具，需求量大增，泉州民窯的工匠獨具匠心，根據(jù)市場需求進行定制，這種定制燒瓷不僅體現(xiàn)在器型和紋飾上，還體現(xiàn)在釉色和工藝上，為了滿足伊斯蘭地區(qū)穆斯林的需求，在瓷器上繪制了具有伊斯蘭風格的纏枝花紋等圖案，同時采用了獨特的低溫綠釉等釉色。泉州地區(qū)博物館館藏的德化窯、磁灶窯軍持便是這一時期的典型代表，這些軍持不僅工藝精湛，更反映了當時泉州各窯口為適應市場需求而進行的創(chuàng)新。

《宋元德化窯青白釉印花軍持》（見圖1）保存基本完整，留有修補痕跡，通高11 cm、口徑8 cm、底徑6.3 cm、腹徑12 cm，圓唇、撇口、長頸、弧肩、折腹、餅形足微內(nèi)凹、直管流，白坯胎質(zhì)細膩，施白釉，釉不及底，局部釉層有剝落，頸部刻有多道凸弦紋，腹部上面各飾一道凸弦紋，弦紋內(nèi)刻劃纏枝葉紋，下腹近底處模印有仰蓮紋。

《南宋德化窯青白釉印折枝蓮花紋軍持》（見圖2）呈喇叭口、長頸、長直流、折扁腹、實足平底，通體施以青白釉，內(nèi)里不施釉，上腹部印有精美的折枝蓮花紋，口、流及底部有修復痕跡。

《南宋磁灶窯綠釉龍紋軍持》（見圖3）呈喇叭口、尖唇、細長頸、圓鼓腹帶乳狀流、平底實足，外壁及內(nèi)口頸部施綠釉，釉色不均，有流積現(xiàn)象及細小開片，口頸處有旋紋，腹部飾龍戲火球紋，龍形威猛，對稱布局，底部露坯，黃灰坯色，坯輕質(zhì)粗。

《宋元磁灶窯醬釉軍持》（見圖4）保存基本完整，局部釉層有剝落，口徑7 cm、腹徑11 cm、底徑7 cm、通高19 cm，圓唇、斂口、折沿、長頸、弧肩、扁鼓腹、餅形足微內(nèi)凹、直管流，灰坯施黃釉，釉不及底，局部釉層有剝落，頸下部刻一道凹弦紋，上下腹交接處有一道凹弦紋。

《元磁灶窯龍首流龍紋青灰釉軍持》（見圖5）口徑7.8 cm、底徑8.5 cm、高21.6 cm、腹徑13.7 cm、通寬18.5 cm，盤口長頸、扁圓腹束頸、圈足穩(wěn)重，外壁青灰釉未及底，口沿內(nèi)局部施釉，內(nèi)壁素胎，腹部飾龍紋，配以龍首形流，彰顯元代風韻。

《宋元磁灶窯黃綠釉黑彩五系水波紋軍持》（見圖6）圓唇斂口、外折沿平直、頸部粗壯、肩部微弧、腹部圓鼓飽滿、餅形足微向內(nèi)凹、直管流設計獨特于肩部一側(cè)，坯體呈灰色，質(zhì)地略顯疏松，釉色以綠為主，腹部施黃釉，釉層未及底部，且有剝落現(xiàn)象，頸部與腹部中段各飾兩道弦紋，腹部弦紋上下輔以曲線紋，增添動感，肩部直管流上刻有精致的螺旋弦紋，與之對稱位置設有一把，兩者間更有對稱雙系作為點綴，特別的是系及周圍弦紋、曲線紋處釉下巧妙繪有黑彩。

《宋元磁灶窯黃綠釉龍紋軍持》（見圖7）為圓唇斂口、外斜折沿、長頸、弧肩、圓鼓腹、底部餅足微凹，灰胎細膩，外壁以綠釉為主，腹中部點綴黃釉，釉未及底，內(nèi)釉僅至頸部，腹部對稱貼印龍紋，口沿及釉面有修補痕跡。

軍持作為古代一種特殊的飲水器皿，造型獨特、功能實用，不僅在日常生活中扮演著重要角色，更是陶瓷工藝發(fā)展的重要見證，其釉色、造型和印花都反映了當時的生產(chǎn)工藝和文化審美。德化窯燒制的軍持釉色青白如玉，造型簡潔大方，印花精致細膩；磁灶窯的軍持以綠釉、醬釉和黃釉為主，色彩鮮艷，造型古樸粗獷，印花風格更為豪放。這兩種風格的軍持不僅滿足了不同消費者的需求，也展示了泉州民窯的多樣化發(fā)展。

1976年，德化屈斗宮德化窯遺址出土了209件軍持作品，不僅證實了其在海外貿(mào)易中的重要地位，也引發(fā)了學術界對這一時期文化交流路徑的深入探討。2008年11月1日，為紀念中華人民共和國與摩洛哥王國建交50周年，兩國聯(lián)合發(fā)行了一套包含德化窯軍持圖案的外交郵票及絲綢鑲瓷郵票小全張，將德化窯軍持推向了國際舞臺，成為歷史上首次將絲綢與瓷器兩大東方文化象征融合于外交郵票的創(chuàng)舉。郵票上“中國瓷都”德化的白瓷軍持被精心鑲嵌于絲綢之上，背景則是摩洛哥旅行家伊本白圖泰跨越重洋抵達中國的航線圖，浮雕輪船破浪前行，生動再現(xiàn)了600年前海上絲綢之路上那段傳奇旅程，這枚郵票不僅是瓷器郵票的開創(chuàng)之作，更讓德化瓷以“國家名片”的身份講述了泉州在海上絲綢之路上的輝煌篇章。

軍持作為外銷瓷器的代表，在促進經(jīng)濟交流的同時也成為了東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媒介，這些瓷器不僅展示了精湛的中華瓷藝，還傳遞了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如審美觀念、宗教信仰、飲食與服飾文化等。軍持的廣泛傳播不僅見證了佛教與伊斯蘭文化的傳入，也映射出泉州港作為海上絲綢之路明珠的輝煌與中外文化的深度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