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莫奈光影藝術中光線與色彩運用

摘 要：克勞德·莫奈自幼迷戀繪畫，主張走向戶外寫生的世界，投身于現(xiàn)實生活之中，尋求那些真實而富有生命力的創(chuàng)作靈感之源。本文旨在研究莫奈如何在繪畫中表達光影帶來的瞬間印象，通過對比分析莫奈早期、中期和晚期作品，探索其對光線與色彩的獨特表現(xiàn)。此外，莫奈對同一主題在不同時間段中光線的描繪情有獨鐘，致力于捕捉各異的光影與氛圍，展現(xiàn)出卓越的色彩運用能力。莫奈的藝術風格對二十世紀西方現(xiàn)代美術產(chǎn)生深遠影響，推動油畫藝術多元化發(fā)展。

關鍵詞：莫奈；光影；光線；色彩

Abstract： Fascinated by painting since his childhood， Claude Monet advocated going outdoors to sketch the world， plunging into real life and seeking those real and vital sources of creative inspiration. The purpose of this paper is to study how Monet expresses the momentary impression of light and shadow in his paintings， and to explore his unique expression of light and color through 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Monet’s early， middle and late works. In addition， Monet was fascinated by the portrayal of the same subject in light at different time periods， and devoted himself to capturing the varied light and atmosphere， showing an excellent ability to use color. Monet’s artistic style had a profound influence on the modern Western art of the twentieth century， and promoted the diversified development of oil painting.

Keywords： Monet；light and shadow；light；color

0 引言

十九世紀后半葉，在印象派的產(chǎn)生與發(fā)展過程中，馬奈可謂是印象派的創(chuàng)始人，然而，真正使印象派得以繁榮興盛的卻是莫奈。莫奈傾注畢生心血于印象主義，在他的帶領下，部分藝術家們勇敢突破了學院派固有色的畫法和主流思想的束縛，主張走出畫室，在戶外當場完成作品，一天可以創(chuàng)作一到兩幅?？焖賱?chuàng)作一幅作品是從印象派開始的，而19世紀以前創(chuàng)作一幅作品起碼要幾個月甚至半年之久，極大挑戰(zhàn)了19世紀后半葉主宰西方畫壇的官方藝術。印象派在繪畫領域的革新，為色彩運用帶來了新的突破，為現(xiàn)代藝術發(fā)展奠定了基礎，這才有了后來的野獸主義，立體主義、表現(xiàn)主義、超現(xiàn)實主義和達達主義等。

一片森林，一片海，一束陽光，一場雪……印象派畫家捕捉日常美好的瞬間，用畫筆即興表現(xiàn)出來，無須繁復的解釋，簡單純粹，無不訴說著印象派的魅力。印象派畫家經(jīng)常戶外寫生，追求色調(diào)的高明度，表現(xiàn)瞬間的光色變化，根據(jù)畫家眼睛的觀察和直接感受，憑借感覺、經(jīng)驗、才能和狀態(tài)，表現(xiàn)微妙的色彩變化，更多的注意繪畫語言本身，追求色彩與物體的和諧統(tǒng)一。

對莫奈影響最深的莫過于布丹，甚至莫奈說過：“沒有布丹就沒有我?！笔藲q左右，莫奈與諾曼底當?shù)睾＞爱嫾也嫉さ淖髌窋[在同一櫥窗中，因此與布丹結(jié)緣，遇見了影響他一生的良師益友。布丹從小接近海洋，因此受布丹的影響，莫奈經(jīng)常隨布丹到海邊寫生。布丹把戶外寫生的經(jīng)驗教給了莫奈，帶領他觀察戶外的自然光。莫奈一生奉行這一準則，終生追求戶外寫生，被稱為“光的追尋者”，他所創(chuàng)立的印象畫派也常被稱為“外光畫派”，以有別于歐洲傳統(tǒng)在室內(nèi)以人工照明畫畫的學院美學。[1]

1 光線在莫奈作品中的體現(xiàn)

1.1 早期作品中對光線的探索

1860年，莫奈進入斯維賽學院，《畫室一角》（圖1）是他在斯維賽學院深造時期的杰作，是早期油畫代表作之一，雖然筆觸略顯稚嫩，但是卻能在作品中看出他對室內(nèi)光線的獨特處理。莫奈巧妙地運用色彩的漸變與對比，為畫面增添豐富畫面層次，過渡自然而和諧，突破了傳統(tǒng)褐色風格的局限。莫奈捕捉了各種物體在光源下所呈現(xiàn)出的微妙色彩變化，憑借大膽的色塊運用，以及冷暖與互補的巧妙搭配，呈現(xiàn)出真實而生動的效果。在莫奈的筆下，物體的輪廓線條似乎變得不那么重要，他更注重的是光線和色彩的表現(xiàn)。不難看出《畫室一角》是莫奈對光線探索的早期嘗試，對光影與色彩有了初步認識。

《草地上的午餐》（圖2）是莫奈模仿馬奈的主題創(chuàng)作出來的同名油畫，描繪了一群人在森林里野餐的場景。打破了傳統(tǒng)的繪畫主題和技法，展現(xiàn)了戶外自然光線下的生活場景。在《草地上的午餐》中，莫奈對光線的探索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其一，自然光的運用。莫奈主張戶外自然光線下直接作畫，通過敏銳的觀察，捕捉特定時間的光線效果，正午陽光穿過樹梢，在草地、樹葉和人物身上的反射。光給我們帶來的不只是明和暗，在明暗的邊緣會出現(xiàn)一筆非常跳躍的顏色，但是它的存在并不違和，而是使畫面更加通透，這就是光的衰減帶來的魅力。前置自然光照下的人物與森林背景形成明暗對比，增強畫面空間感。其二，色彩的表現(xiàn)。莫奈認為色彩是光線的表現(xiàn)，在這幅畫中，他大膽地使用純凈的色彩，通過色彩的變化來表現(xiàn)光線的變化。這種直射光線會使物體的明暗反差更加明顯，周圍事物對物體的反光也能產(chǎn)生出新的色彩，而不是依賴黑色和棕色等暗色調(diào)來營造陰影效果，使作品具有色彩斑斕的效果，色彩的冷暖變化使畫面更加豐富，更加明亮、清新。黑格爾在其著作《美學》中說：“到了著色的技藝發(fā)展成為一種色彩的魔術時，客觀的東西似乎開始消失，其效果幾乎不再是通過物質(zhì)的東西而產(chǎn)生，繪畫最終達成外形的解放?！盵2]其三，空氣透視法。即通過觀察光線在空氣中傳播時的散射現(xiàn)象，來表現(xiàn)遠處物體的模糊和淡化。這種技法使得畫面中近處的景物色彩飽和度更高，更加清晰，和遠景形成對比，通過虛實關系表現(xiàn)畫面的空間。

1.2 中期作品中的光線運用

1872年莫奈在勒阿弗爾港口創(chuàng)作《日出·印象》，描繪了晨霧中日出照亮港口，金光灑滿海面，船只若隱若現(xiàn)的寧靜而美好的場景。畫面采用井字形構(gòu)圖，將觀者的視線牽引至畫面主體位置。畫面右側(cè)，一輪金黃的太陽緩緩升起，并且倒映在海水中，三只小船在朦朧的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以及遠處依稀可見的工廠煙囪、吊車等。《日出·印象》中莫奈對光線的運用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其一，顏色的多樣性。物體的色彩是由光的折射而產(chǎn)生，而光是由色彩來表現(xiàn)。作品中使用了多種顏色來表現(xiàn)光線，如微紅、橘黃、淡紫和藍灰等，這些顏色相互交織，形成了豐富的光影效果。其二，光線的瞬間性。莫奈捕捉到了日出時分的短暫瞬間，他通過輕松快速的條形筆觸，表現(xiàn)出了光線在薄霧和海面上的反射，這種瞬間性使得畫面更加生動和真實。

1.3 晚期作品中的光線運用

在晚年，莫奈不幸患上了嚴重的白內(nèi)障，幾近失明。這一巨大的打擊幾乎讓他陷入了精神崩潰的邊緣。然而，在這無盡的困境中，他憑借著頑強的毅力和對藝術的熱愛，創(chuàng)作出了大型壁畫——《睡蓮》。以其獨特的視角、豐富的色彩和光影效果，展現(xiàn)了莫奈對自然美的獨特理解和追求。他的《睡蓮》系列不僅是他個人藝術生涯中的一個高峰，也為后來的藝術家創(chuàng)作提供了寶貴的啟示和靈感。在創(chuàng)作完《睡蓮》的第二天，這位大師永遠的離開了我們。莫奈在《睡蓮》中利用光線創(chuàng)造三維空間感，通過觀察不同時間和光線下睡蓮，用細膩入微的筆觸和豐富而明亮的色彩來表現(xiàn)睡蓮的不同狀態(tài)。這些色彩既有明快的亮色，也有柔和的暗調(diào)，相互映襯，形成了一種既和諧又富有變化的視覺效果，將陽光投射到池塘中的光影效果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這些光影效果不僅增強了畫面的立體感和空間感，也使得睡蓮更加生動鮮活，體現(xiàn)出“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優(yōu)美意境?！端彙氛宫F(xiàn)了莫奈對自然美的獨特理解和追求，表達了對大自然的敬畏之情和對生命的熱愛之意。

2 莫奈作品中的色彩運用

色彩是繪畫中最根本且不可或缺的元素之一。每一個物體都擁有其獨特的色彩，并隨著光線的變化而受到影響。正是因為光線的千變?nèi)f化，物體將產(chǎn)生不斷變化的色彩現(xiàn)象。色彩的表達顯得尤為重要，它不僅賦予物體的生命力，還能傳達畫家內(nèi)心的情感與思考。

莫奈的《干草垛》系列作品分別表現(xiàn)了同一物象，在不同的季節(jié)、時間和光照下的形象。莫奈說：“光是繪畫的精髓，而色彩則是光的表現(xiàn)形式?！盵3]《冬季早晨時的干草垛》（圖3）中運用白色、藍色和淡黃色等顏色表現(xiàn)冬季清晨的草垛。畫面中運用大量白色表現(xiàn)冬季雪天的效果，雪地上泛著黃色的微光，那是清晨陽光照射的微光，給人一種空氣中彌漫著溫暖的感覺。近處的草垛在陽光的照射下投射藍色的影子賦予畫面一種通透與純凈的質(zhì)感。遠處藍色的山峰沐浴在冷色調(diào)之中，畫面的前后關系變得清晰明朗，為畫作賦予了強烈的空間層次感。同樣，莫奈的筆觸獨具匠心，以其短促而有力的特點，開創(chuàng)了別具一格的“點彩”技法，并巧妙地運用這一獨特技法，精細地刻畫出干草垛的紋理與細節(jié)，使得畫面躍然紙上，生動逼真。正是這種精湛的色彩運用，仿佛當時的情景一瞬間定格在那里，呈現(xiàn)在我們眼前?！都S尼附近日落時的干草垛》（圖4）畫面通過低視角構(gòu)圖，使觀者的視線更加集中在干草垛和周圍的景色上，運用了豐富的色彩，橙色、黃色、藍色和紫色交織，將日落時分的逆光的感覺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籠罩在一片暖意之中。莫奈通過個性化的筆觸表現(xiàn)出獨特的美感，重疊的筆觸，一次又一次的覆蓋，使畫面更加靈動、透明，他運用這種獨特的筆觸描繪了干草垛的紋理和周圍的草地，使畫面具有一種朦朧而真實的質(zhì)感。

干草垛經(jīng)歷著時間的洗禮，日出日落，晝夜更迭，春去秋來，四季輪回。在這光陰的流轉(zhuǎn)中，晨曦與夕陽相互輝映，各種光線映射在干草堆上，構(gòu)成了一幅幅生動而美麗的畫卷。

在對比分析了兩幅不同時間創(chuàng)作的《干草垛》作品，筆者認為這一系列作品所傳達的主題不同尋常。換句話說，莫奈選擇自然界最普通、最缺乏表現(xiàn)力的干草垛，但他卻能將最普通的干草垛表現(xiàn)得充滿生命力和靈魂。一個新穎獨特的主題，只屬于莫奈的主題：干草垛一般都會用來充當背景，而莫奈卻只描繪這一個物體，可見莫奈想要表達的主題已遠遠超越了干草垛本身。莫奈所想表現(xiàn)的是在不同光線條件下，干草垛所呈現(xiàn)出的豐富變化——色彩的微妙變化，以及環(huán)境色對物體冷暖的影響。莫奈對色彩與光影變幻的癡迷在此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xiàn)。

《干草垛》系列是莫奈對自然的細膩描繪，更是內(nèi)心情感的抒發(fā)，能夠深刻感受到莫奈對大自然的深沉熱愛以及對美好生活的無限向往。同時，畫面中所蘊含的那份寧靜與祥和，不僅彰顯出莫奈對自然美的獨特理解，也折射出他在藝術創(chuàng)作過程中所追求的平和與寧靜的心境。

隨著《干草堆》系列的完成，莫奈對光影的探索越發(fā)深入，其作品中的輪廓逐漸變得模糊，物體形狀被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朦朧而夢幻的意境。這種美學風格在莫奈其后的創(chuàng)作中得到了延續(xù)和發(fā)展，如《白楊樹》系列、《魯昂大教堂》系列，以及他晚年的杰作《睡蓮》系列。在這些作品中，我們都可以感受到莫奈對光影變化的獨到理解和色彩的精妙運用，以及他對大自然的無限熱愛與追求。因此，莫奈的作品不僅是一幅美麗的畫作，更是一種對自然、光與時間的思考與感悟，展現(xiàn)出藝術與自然之間極其密切的聯(lián)系。[4]

3 莫奈對后世的影響

莫奈作為印象派的奠基者，推動了印象派的發(fā)展，也推動了西方繪畫藝術的發(fā)展。莫奈提出走出畫室，親近自然，鼓勵印象派畫家捕捉瞬間的視覺印象，通過眼睛探索多彩的世界。莫奈說“色彩是我一整天的癡迷、喜悅和折磨”可見對于色彩的喜愛程度已經(jīng)達到了極致。在印象派之前，對形的精準把握上已接近完美，然而在色彩的呈現(xiàn)上卻顯得停滯不前。尤其對于戶外光影下的色彩變幻，尚未有深入的探究，印象派畫家們勇敢地在這片未知的領域邁出了決定性的一步，大膽用色，打破傳統(tǒng)褐色色調(diào)，彩色鮮明亮麗。正是這種無畏而堅定的探索精神，孕育出了后來百花齊放的畫風，引領著油畫藝術向著多元化、個性化的方向蓬勃發(fā)展。印象派對現(xiàn)代藝術有著開天劈地的貢獻，其創(chuàng)作思想、藝術觀念影響了二十世紀的很多現(xiàn)代藝術流派，比如野獸派、立體派、表現(xiàn)派、抽象派等等，在一定程度上都受到了印象派影響。

新印象派受到印象派反對學院派的傳統(tǒng)觀念和強調(diào)個性與自由的藝術觀念的影響，在印象派用色的基礎上，新印象派畫家進一步運用科學原理，如光學和色彩學，將色彩分割為點狀，形成點彩派的風格。強調(diào)理性與科學精神，強調(diào)色彩的純度和對比度，不斷探索和挖掘色彩與光影的奧秘。

后印象派是對印象派的反叛，不片面地追求光與色，而是畫家們更加深入地探索藝術的主觀性，將焦點放在主觀色彩和象征色彩方面，形成了個性化的藝術風格。后印象派畫家將繪畫視為一種強烈的情感表達工具，通過作品展現(xiàn)內(nèi)心世界，讓觀者在斑斕的色彩中感受到藝術家靈魂的悸動。

印象派是西方藝術史上從古典時代向現(xiàn)代轉(zhuǎn)型的關鍵一步，不僅徹底顛覆了古典主義長達數(shù)百年的統(tǒng)治地位，為繪畫藝術帶來了革命性的變革，而且為現(xiàn)代主義繪畫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莫奈、塞尚、高更……這些印象派和后印象派藝術家們的智慧和才華，創(chuàng)作出了《印象·日出》《睡蓮》《花與水果》《我們從哪里來？我們是誰？我們到哪里去？》等優(yōu)秀作品，這些作品皆是各大美術館爭相收藏的對象，吸引著無數(shù)學者與藝術家參觀學習。印象派成為了藝術史上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峰，書寫了西方繪畫史的新篇章。

4 結(jié)語

莫奈傾注畢生的心血于印象主義繪畫，勇敢地掙脫了學院派傳統(tǒng)思想與技法的枷鎖，用筆灑脫隨意且富有寫意精神，不受嚴謹造型的束縛，追求獨立與自由。物體的顏色并非永恒不變，它們會隨著周圍環(huán)境如光源和空氣條件的改變而展現(xiàn)出多姿多彩的色調(diào)。這種創(chuàng)新精神值得我們學習，誠如宗白華先生所說：“一味的模仿只會使藝術喪失生命力，日趨衰落，藝術應當是與時俱進的?！盵5]莫奈的獨特風格為當代畫家從事美術繪畫的道路上提供了寶貴的靈感，在傳承與創(chuàng)新中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引領社會向前發(fā)展。

5 參考文獻

[1]蔣勛.蔣勛破解莫奈之美[M].北京：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2015.

[2][德]黑格爾.美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20.

[3]孫哲.視界與心像：中西繪畫語言比較探微[M].北京：北京工業(yè)大學出版社，2018.

[4]李藝昕.論莫奈風景油畫中光的表達[D].沈陽：沈陽師范大學， 2023.

[5]宗白華.美學散步彩圖本[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