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東北的謝土儀式

一

謝土，是房屋蓋成后的一種酬神儀式。民國時期《湘西苗族調(diào)查報告》中對于湘西苗族的謝土儀式過程有簡單的介紹。金露在《遺產(chǎn)·旅游·現(xiàn)代性——黔中布依族生態(tài)博物館的人類學(xué)研究》（浙江大學(xué)出版社，2016年）一書的第五章，對黔中地區(qū)布依族的宗教信仰進(jìn)行了探討，尤其對布依族土地崇拜中的謝土儀式進(jìn)行了論述。

黔東北人眼中的謝土儀式，是一種傳統(tǒng)民俗，在新房修建好后，要進(jìn)行謝土儀式，以求萬事順利。當(dāng)?shù)厝苏J(rèn)為修建房子時動土，驚擾了土地神，需要通過謝土儀式來酬謝土地神、補(bǔ)償土地神。謝土儀式一般需要連續(xù)舉行三年，但是出現(xiàn)一些特殊情況時也會舉行謝土儀式，如家里有人生病或者有一些奇怪的現(xiàn)象，當(dāng)?shù)厝藭曳◣熢儐?，讓法師給出解決辦法。如果法師說要謝土，就會讓主人家去準(zhǔn)備相應(yīng)的物品，進(jìn)行謝土。

當(dāng)?shù)厝嗽诎崛胄录抑皶埛◣焷砼e行安香火儀式，并請法師舉行謝土儀式。當(dāng)?shù)厝说奶梦葜卸脊┯邢慊?，上面供奉著祖先和神靈。安香火儀式結(jié)束之后，才搬入新房。謝土儀式是在安香火儀式把各種神靈請進(jìn)家中供奉之后，在神的見證和庇佑之下舉行的酬神儀式。

謝土儀式有大謝土和小謝土之分。小謝土所需時間在三個小時左右，由一個法師主持即可，一般情況下在房屋修建好之后所進(jìn)行的都是小謝土。主要祭品是一只公雞和若干粑粑豆腐，所念的經(jīng)文較少。

大謝土需要三個法師共同參與，所需時間大概為一個上午。需要念誦土皇經(jīng)、八陽經(jīng)、安宅經(jīng)、消災(zāi)龍虎經(jīng)、消災(zāi)經(jīng)、裉星經(jīng)、灶王經(jīng)。大謝土需要?dú)⒇i或者羊祭祀，過程更加煩瑣。

當(dāng)?shù)厝巳ナ篮?，需要親屬連續(xù)上三年的墳，上墳也屬于謝土儀式的一種，上墳儀式和謝土大致相同。但是兩者還是有些不同，如第一年上墳的時候需要進(jìn)行一系列的儀式買斷墓地的歸屬權(quán)，同時酬謝土地神和眾多神靈，以祈求逝者死后能夠安息，不被其他鬼神所擾。

當(dāng)下大謝土基本上沒有人再舉行，現(xiàn)在舉行謝土儀式主要是小謝土，本文所寫謝土儀式就屬于小謝土。

二

舉行謝土儀式之前，先要安香火，就是把祖先和諸神請進(jìn)家里，其中有土地神和灶王神，土地神是謝土儀式的主要酬謝對象。

謝土儀式觀察地點(diǎn)是在水田村火燒宅，主持人是孔法師，舉行儀式的時間是2022年2月9日，他在早上前往縣城舉行謝土儀式之后，下午又趕回村里為村民舉行謝土儀式。筆者對此次謝土儀式進(jìn)行全程觀看，并進(jìn)行拍照和拍攝視頻，同時對法師進(jìn)行訪談。

儀式開始之前，法師開始布置現(xiàn)場，首先制作桃弓柳箭，取一截桃樹枝使其彎曲成半圓狀，用麻繩充當(dāng)弓弦。用細(xì)柳條作柳箭，法師把長方形狀的白紙剪出很多相同的小長條。用糨子在白紙的頭部抹上一些，把抹了糨子的白紙頭部固定在柳條的上端，順時針用白紙包裹柳條，直至柳條完全被白紙包裹住。最后把紙條的尾部抹上一些糨子粘好，把多余的白紙剪去，按照這個方法制作五支柳箭。

接著法師開始制作星辰牌。在一張黃紙上畫符，并寫上主人家男丁的姓名和出生年月，星辰牌后面用兩支香抹上糨子粘在紙面上，便于固定。

星辰牌制作好后，法師開始制作五方符。五方符上半部分都是“普安赦令”四個字，符紙的下面則是不同的神，這些神分別是罡將還四方萬事興、罡五龍歸位人丁旺、太歲三煞月游將軍急奉行、北方黑帝宅龍神君、西方白帝宅龍神君、南方赤帝宅龍神君、東方青帝宅龍神君。法師把印旋轉(zhuǎn)45°度蓋在五方符的上下兩端，接著在五方符的中部也蓋上印。

裁好紅色的長方形紙條后，在紙條上書寫九個牌位，分別是某氏門前家先位、地盤開荒阜老前人位、南無門教本師釋迦牟尼、南無常住佛法僧三寶位、前傳后教古今家?guī)熚?、東廚司命灶王府君位、統(tǒng)天旺化山王君、住居土府九壘高皇大帝位。

在距香火5米處放置一張八仙桌，在八仙桌靠近香火的兩張桌腿上，用繩子分別把木棍和桌腿綁在一起固定好，接著用一根木棍穿上若干長錢搭在兩根木棍上并用繩子固定。把牌位抹上糨子貼在長錢上，從左到右按某氏門前家先位、地盤開荒阜老前人位、南無門教本師釋迦牟尼佛等的順序放置牌位。在牌位前分別放一塊餅干和一塊豆腐作為供品，供品旁放四個杯子用來盛酒和茶。供品兩邊各放一個泥柱插上三炷香，供品下側(cè)中間放一個泥柱，泥柱中插入一支蠟燭。法師在八仙桌的左邊放一個木魚，把一個裝滿水的水杯放置于八仙桌上。

法師在桌子左上角擺放一個裝滿大米的升子，把星辰牌插入其中，并放置三塊餅干、三塊豆腐作供品。在供品旁邊放三個杯子，把柳箭、羊角卦、120元錢插入米升中。

法師在供桌前畫一個八卦圖，用圓簸籮蓋上。簸籮上放一條長凳，在兩條凳腿之間放若干長錢，長錢上貼上五方五帝宅龍神君位。在簸籮上面分別放五塊餅干和五塊豆腐作供品。供品前放五個杯子，在供品旁放一個泥柱，泥柱中插入五支蠟燭。在香案下方的左邊對聯(lián)放若干長錢，把土府九壘高皇大帝的牌位貼在長錢上。在香案下側(cè)中部放上若干長錢，把東廚司命灶王府君的牌位貼在長錢上。在香火的下側(cè)右邊對聯(lián)上放若干長錢，貼上統(tǒng)天旺化山王牌位。在香案下面放兩條長凳，左邊分別放三塊豆腐、三塊餅干作為供品，供品前放三個杯子，供品左邊放一個泥柱，泥柱中插入一對蠟燭，中間和左邊也依次放置供品和泥柱。

上述各項準(zhǔn)備完成后，法師站在供桌前開始打鐃缽，儀式正式開始。

首先是凈壇。法師祈禱神靈后，把水杯舉起來，用驚雷木在水杯上一邊畫一邊念咒。接下來用驚雷木在水杯里面蘸水之后灑在壇上，然后在堂屋走一圈，一邊走一邊用驚雷木蘸水灑在地上。

凈壇結(jié)束后，開始祭灶。主要請的是東廚司命灶王府君、清河玉池夫人、張治相公、李氏夫人、東方青帝灶府神君、南方赤帝灶府神君、西方白帝灶府神君、北方黑帝灶府神君、中央黃帝灶府神君和天地灶公灶母子孫灶家一切眷屬。請神之后吟誦灶王經(jīng)，灶王經(jīng)吟誦完后，宣讀奏疏。

奏疏宣讀完畢，把灶王府君的牌位焚化，祭灶結(jié)束。

祭灶結(jié)束之后，開始請神儀式。請各種神來到法事現(xiàn)場，享受主人家的供奉，以求這些神靈能夠保佑主家萬事順意。請神之后，法師吟誦《原始安宅經(jīng)》。

法師誦經(jīng)之后，把放在八仙桌上的油菜花抓起灑向壇后。

上述各項做完后，法師用奏疏向神靈告知因何做這場法事，以求神靈的庇佑。在這一階段會焚燒一些紙錢，再誦讀兩封奏疏，然后焚化。

奏疏宣讀完畢之后，法師把五方符放在八仙桌上。抱著雞在法壇前作揖，同時把信人的生辰進(jìn)行念誦。接著用左手握住雞的腳，右手用驚雷木在雞冠上畫符并默念咒語，這些做完之后在雞的腹部拔下雞毛，在雞冠上蘸一下之后分別貼在五方符的中間。

五方符準(zhǔn)備就緒，法師抓起五谷撒向東方、南方、中央、西方、北方，一邊撒五谷一邊嘴里念：“一二三四五，撒東南中西北方，木火土金水，龍王若還是來做禍，吾祖師一撒盡消亡?！痹谖骞热鱿驏|方之后，法師手握桃弓柳箭射向東方，一邊射箭一邊念咒語：“吾今一箭射東南西北中方，東南西北中方煞耗走忙忙，青赤白黑黃帝龍王住此宅，祈保春夏秋冬三月人眷保安康?！奔涑鲋笾魅思冶惆鸭龘炱饋恚梦宸椒成萧葑影鸭N向?qū)?yīng)方向的墻壁上。每個方位的五方符貼上后，把所供奉的紙錢焚化。

五方符粘貼好之后，法師把星辰牌上所有的內(nèi)容進(jìn)行誦讀。誦讀之后把星辰牌燒掉，并把供奉星辰牌的香紙一起焚燒。

謝土儀式的最后階段，是把所請之神送回原處，再把各處供奉的紙錢燒掉，燒紙的過程需要拿三炷香和一些紙錢在堂屋門口的左邊燒。燒紙時點(diǎn)燃準(zhǔn)備好的鞭炮，法師在這時給主人家說一些祝福的話語。說完后，謝土儀式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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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貴州民族大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