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游行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不知不覺間已過了十年了。除去少部分轉行的，這群新人們中的大部分人已成長為如今故事局里的中堅力量了，而當初給他們講課的主編威爾斯特先生，現在更是晉升為故事局主管業(yè)務的副局長了。

在2040年的某天清晨，從云間射出的陽光傾灑在故事局大樓的玻璃幕墻上，反射出的光芒照地謝米特感覺有些刺眼，他立刻伸出手掌前去抵擋。鐘聲敲了8下，是從黑宮那邊傳來的。黑宮是S國總統(tǒng)的辦公地點，就在故事局的不遠處，僅僅相隔了幾個街區(qū)。街道旁種滿了棕櫚樹，頂端不時可以見到綠油油的棕櫚果。此處雖離大海有一段距離，但謝米特仍然能微微感受得到海風的咸濕氣息，他晨間的困意也隨之一掃而空了。

謝米特正是十年前那個積極回答威爾斯特先生問題的那個金發(fā)男孩，如今，他已成為故事局里的金牌作家了，是同屆里面成長最迅速的一位。

透過指間的縫隙，他卻隱約看到一群穿著紅色衣服的人圍在故事局的大門口，將大門口堵了個水泄不通。移開手再定睛一看，卻見那群人手上拿著各種各樣的標牌和近戰(zhàn)武器，身體上涂滿了五顏六色的顏料，正在那里齊呼口號，聲勢浩大。由于人群太過嘈雜，他實在聽不清這群人到底再喊什么，只看見他們拿著的標牌上面寫著：“解散故事局，還故事以自由！”，還有的標牌上寫著“FXXX故事局”。一群警察像繃帶一樣緊緊纏繞住了人群，記者則在更外側瘋狂地對著這起事件進行報道。

謝米特這才意識到，這是一場游行。

一場針對故事局的游行。

即便現在是早高峰，本應行車的馬路也被他們給堵滿了，街道上和墻壁上還可以看到他們針對故事局的涂鴉。在最中央，警察和故事局的保安排成了兩排，從人群中分隔出了一條道路，直通故事局的大門口。他沿著這條布滿喧囂的道路中走，兩側不時傳來人群的叫罵聲，他感覺自己就像摩西在穿過紅海一樣，兩側皆是如山的海浪，隨時可能將他吞噬。終于，他平安抵達了對岸，松了一口氣，隨即消失在了電梯間里。

今天上班的人臉色都不太好。他能明顯地感覺到這一點，原因自不必說。可心情是心情，工作是工作，沒有人在討論外面發(fā)生的事情。不是自己負責的事情就不要多說，這是辦公室里的鐵律了。好在故事局的隔音玻璃質量過關，令坐在室內的他們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嘈雜。他仍像往常一樣打開了電腦，開始撰寫他的故事。

故事局里面的業(yè)務部門分為兩種崗位，一種是作家崗，一種是編輯崗。作家崗就不用介紹了吧，編輯崗則是審核作家崗產出的故事作品是否符合相關要求的。只有符合要求的故事作品才能得以問世，并且這些故事作品將會得到故事局的大力支持，既有宣傳上的支持也有資金上的支持，也更容易被S國電影圣地好曲塢優(yōu)先改編成電影等等。故事局內還有一特殊部門——炒作部，就是專門負責炒作這些故事的部門。

一般來說，只有干滿3年的作家崗的人，才有資格申請成為編輯。編輯又分為不同編輯組，有嚴肅文學編輯組，兒童故事編輯組，電影電視劇劇本編輯組，科幻編輯組，魔幻編輯組，網絡故事編輯組等等。至于總編則是所有編輯組組長的頂頭上司。謝米特雖然當了十年的作家，但他并不想成為編輯，他更喜歡寫作這一具體的活動，而不是看別人的故事是否符合要求。像他這樣的人在故事局里也大有人在，還有的編輯自己也會寫故事呢。

至于什么樣的故事才叫符合要求呢，就這一方面來說，謝米特現在已經是輕車熟路了，就拿他現在所寫的這篇科幻故事為例吧。由于目前S國正在進行月球殖民計劃，上面的人需要讓人們愿意前往月球進行殖民，于是乎，故事局便被安排寫一系列宣傳月球殖民地的科幻故事。這就是符合要求了。

不過，宣傳不能直接宣傳，直接宣傳是很多新手作家才愛犯的毛病，會被編輯立刻駁回的，謝米特深諳這一點，如今他早已脫離新手階段了。只有間接宣傳才是真的宣傳，直接宣傳只會造成讀者的反感，甚至適得其反。

那么要怎么間接宣傳呢？謝米特有他自己獨有的一套方法，這是一本外國小說《三國演義》給他帶來的啟發(fā)。《三國演義》講得是三個國家領導層之間權謀斗智的故事，雖然這本小說表面上的故事便已足夠精彩，并且也塑造了一個個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但這本小說真正精妙的地方其實在于，它其實間接宣傳了“忠義禮孝悌”這些封建主義的精神，這才是《三國演義》這本小說真正的技術含量了，即使是如今身為金牌作家的他也不得不佩服，難怪古時的封建政府會讓這本小說大力流傳下去的。

重要的不是故事的內容，而是這些故事背后所宣傳的精神。這也是編輯組審核的重要理念。借助于時下最新興的AI技術，編輯組目前已經有一套相當標準的流程來審核故事所傳達出的精神了，是人腦和電腦雙重打分機制。

這方面的具體內容，謝米特不甚了解，畢竟他平時所做的，只是將故事寫好，間接宣傳出上面的人所要求的精神。

就在謝米特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中，為他小說中的人物，拉瑪特博士在月球上的冒險事跡發(fā)愁時，他突然收到了威爾斯特先生發(fā)來的消息。

威爾斯特要他立刻去他辦公室一趟，有事情要說。

聽到這則消息后，他只好放下了手頭上的工作，離開了工位，乘上了電梯，前往副局長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透過電梯里的透明玻璃向外望去，他注意到外面的那群人尚未遠去，氣氛倒是愈演愈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