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全職獵人

人們經(jīng)常說一個人脾氣倔，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現(xiàn)實生活中這樣的人很多，但都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條件軟化，比如金錢，比如恐嚇，所謂威逼利誘。高賽看人很準(zhǔn)，跟小杰共事那幾個月，高賽就知道他是那種不以外界因素為轉(zhuǎn)移的人，只要不打到他心里，打死他都沒用。高賽的計劃就是一拳打到他心里。

高賽一行人重新回到會場，杜慶斌還沒離開，正在跟幾名留下來的年輕刑警交流案情，給他們講究鐘馗的使用方法。他們的談話看上去隨意而放松，氣氛不像剛才的會議那么隆重和壓抑。這點從他們的穿著可窺一斑，杜慶斌褪去了夾克外衣，穿一件白色襯衫，其他幾人都是半袖，還有人嫌熱干脆赤裸著上身。

見他們?nèi)ザ鴱?fù)返，杜慶斌顯得有點不耐煩，但還是接待了他們，問他們要做什么？

高賽信誓旦旦向杜慶斌保證，只要小杰出馬，一定可以找回失蹤人員的賬號信息。

“可以。我去向零號匯報?！倍艖c斌隨口答應(yīng)。

“你不問問我為什么嗎？”

“我相信我的同事，也相信自己的判斷?！倍艖c斌非常利落，“具體需要怎么做？”

“我需要組織綁架一個人?！备哔惷摽诙?，不知情的駱梁和邢永卿嚇了一跳。

“模擬犯罪嗎，跟那些失蹤人員的案子一樣？”杜慶斌依舊安然若素。

“不，我要綁架的是位名人?！?/p>

高賽的計劃簡單而粗暴，要求杜慶斌派人去日本，把《全職獵人》的作者綁架到中國，讓他當(dāng)著小杰的面畫出故事的后續(xù)。如此一來，就算小杰是鐵石心腸，也會感動得一塌糊涂吧。這個想法沒什么技術(shù)性，實施起來卻不容易。

杜慶斌當(dāng)場拒絕高賽。首先，不能違法犯罪；其次，綁架也不現(xiàn)實，他們倒可以動用資源邀請作者，但他們就算把人弄到中國，也不一定能畫出后續(xù)。

高賽過于想當(dāng)然了。他以為只要原作者就位，解決后續(xù)的問題就是水到渠成，殊不知，大多數(shù)時候，不是他們不想畫，而是畫不出來，就跟小說作者卡文一樣。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退一萬步講，他們把作者弄來了，后者也配合他們愿意作畫，即使畫得出來，他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把坑填完；挖坑是種天賦，填坑則是天數(shù)。

專案組等不起，受害者和受害者的家屬也等不起。

網(wǎng)絡(luò)上關(guān)于無故失蹤的消息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揚，許多用戶都人心惶惶，擔(dān)心自己是下一個受害者。目前來看，這些失蹤人員太蕓蕓眾生了，沒有明確的身份特征，基本可以認(rèn)定為一起大型的無差別犯罪。

“我倒是有個可行的方案，找人代畫?！倍艖c斌說。

“這行不通吧，繪畫和寫作一樣有強烈的個人烙印?！备哔愑X得杜慶斌的建議并不可取，“再說了，時間緊迫，去哪兒找合適的人選呢？我知道了，您剛才說找人代畫，并不是說找某個人，可以找一群人?！?/p>

“不用那么復(fù)雜。我要找的人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倍艖c斌望向鐘馗，他是機器學(xué)習(xí)和深度學(xué)習(xí)領(lǐng)域的專家，走的路數(shù)也是這一卦。

高賽雖然不怎么接觸網(wǎng)絡(luò)，但也聽說過不少機器人下棋，機器人寫作之類的新聞，可是查案子這種事，機器人恐怕無法勝任。下棋也好，寫作也好，都是某個單一領(lǐng)域，即使需要發(fā)散思維，也能通過算法模擬，但查案需要綜合方方面面的因素，而且犯罪嫌疑人又是形形色色，人工智能頂多能推理出來一些人盡皆知的規(guī)律。

“時間不早了，你們先去休息吧，我已經(jīng)讓人把職工宿舍收拾出來?！倍艖c斌說。

高賽有點沉不住氣，想要馬上就跟鐘馗溝通相關(guān)事宜，最好今晚開干，但最終還是沒有頂撞杜慶斌的安排，他倒不是畏懼權(quán)威，而且杜慶斌還不像駱梁喜歡在他面前擺的架子，他的確是累了。這就是人類與機器的不同，人類必須休息，機器可以一直高效運轉(zhuǎn)。

杜慶斌親自送他們?nèi)巳ニ奚幔飞?，跟高賽等人透露，此次開會的地點就是鐘馗做的選址，理由是找一個沒有網(wǎng)線和攝像頭的場所。鐘馗分析犯罪團(tuán)伙擁有深不可測的計算機技術(shù)，如此大規(guī)模的行動肯定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可能會泄露機要，所以要才舍棄報告廳，找了這個廢棄的車間。

“費那勁，直接用信號屏蔽器不就行了？”高賽脫口而出。

“沒那么簡單，鐘馗考慮的絕對比我們周到。”杜慶斌露出了擔(dān)憂之情，“敵人比我們想象得更強大啊?！?/p>

“鐘馗那么厲害，怎么也復(fù)原不了被刪除的信息？”

“這正是問題所在，鐘馗嘗試過幾次都無功而返，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對方是專門針對鐘馗這種人工智能設(shè)置的障礙，就好像，”杜慶斌遲疑片刻，意味深長地說，“就好像他們知道鐘馗的存在，也知道我們要拿鐘馗對付他們，所以先下手為強。你們一定要保護(hù)好它啊?！?/p>

第二天一早，高賽就獲得了鐘馗的使用權(quán)，三人乘車載著鐘馗回到墨城，剛把鐘馗在警局安頓好，高賽就迫不及待發(fā)布第一個指令。

“你好，我是鐘馗，你可以叫我小P。”

“你好，小P，我叫高賽，你可以叫我——”高賽想了想說，“高賽?！本瓦@個停頓，高賽腦子里轉(zhuǎn)了兩道彎，一開始想讓鐘馗叫自己高警官，覺得太正經(jīng)了，不是他的作風(fēng)，又想讓鐘馗叫他小高，覺得有點裝嫩的嫌疑，干脆讓它直呼其名。

“你好，高賽。我們見過，我對你印象非常好。請問我有什么可以幫你？”鐘馗倒不客氣，人工智能沒有虛與委蛇。

“我需要你幫我畫一套漫畫。”高賽在對話框內(nèi)輸入指令，“你知道《全職獵人》嗎？”

“知道?！?/p>

“我想要你把《全職獵人》畫完本?！?/p>

“收到?！?/p>

對人工智能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數(shù)據(jù)和訓(xùn)練，畫風(fēng)上不用多說，它可以對作者已有的畫作進(jìn)行深度學(xué)習(xí)，把握作者的畫風(fēng)，幾可以假亂真，比較難以把握的是劇情。就像下棋一樣，人工智可以在段時間內(nèi)推演出各種可能性，并選擇最有利的一步棋，寫小說和畫漫畫也是如此，鐘馗把《全職獵人》已經(jīng)釋出的500多話研究透，在此基礎(chǔ)上暢想了上萬種劇情走向，又結(jié)合作者其他畫作，遴選出最適合的一稿。

高賽不懂漫畫，反正在他看來幾乎沒什么兩樣。

他興沖沖地約見小杰，地點是一家綜合體的咖啡廳，高賽一手拽著拉杠箱，一手提著塑料袋。兩人見面后，高賽把塑料袋放在桌面上，從里面拿出在街邊糕點店買的蛋糕和從超市買的瓶裝咖啡。

“這可是南瓜無水蛋糕，我排了半天隊才買到。你吃啊，別客氣?！备哔惸闷鹨粔K蛋糕，丟進(jìn)嘴里，囫圇吞咽，擰開一瓶咖啡，咕嘟咕嘟灌了兩口，“哦，咖啡買的也是牌子，鳥巢?！?/p>

“大哥，那是雀巢?！?/p>

“差不多，都是飛禽?！?/p>

“有沒有點生活常識？鳥、雀跟飛禽是兩碼事?！毙〗芤荒槄挓┑卣f，“你以后沒事別找我了?！?/p>

“今天是真有事，而且是好事?！备哔惏研欣钕浒岬阶烂嫔希蜷_拉鏈，展示出兩摞厚厚的畫稿，邀功似的笑著，以示表示尊敬，高賽沒有直呼小杰偶像的姓名，恭敬地加了先生的稱謂，“富堅老賊先生更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