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之戰(zhàn)”使謝安成為東晉大功臣,名標青史。他作為東晉宰相,執(zhí)政期間較能顧全大局,有學者贊其為“中國歷史上有雅量有膽識的大政治家”,其處變不驚、閑雅溫和的風度流傳千古,但也給東晉及南朝政治留下遺患。
40歲前,謝安兩辭兩拒郎官之職,官府因其“傲慢”,將其定為“禁錮終身”,即終身不招錄為公務員。謝安在老家悠游度日,名氣很大。當善于玄言清談的司馬昱為丞相,并請他出來為官,“時年已四十余”,后來,司馬昱成為晉簡文帝,謝安更得重用。
謝安任宰相時,邊疆多事,而謝安“每鎮(zhèn)以和靖,御以長算”,據(jù)說,因其臨亂不慌而穩(wěn)定了朝政。東晉中期的權臣如桓溫等,都對謝安較為倚賴和容忍,可見,謝安確實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金無足赤,謝安難道沒有缺點?稍舉幾例。于私事上,一是他在建康城東“土山營墅,樓館林竹甚盛”,經(jīng)常帶著家人子弟游樂宴會,開銷很大,當時“頗以為譏焉,而(謝)安殊不以屑意”。二是在服喪期間,謝安違背傳統(tǒng)禮制,“期喪不廢樂”,有大臣勸諫,謝安毫不理會。當時士大夫“衣冠效之,遂以成俗”。后世至今,南方仍有喪事奏樂的風俗,不知跟其是否有關?
再于公務上,“淝水之戰(zhàn)”前,建康城宮殿毀壞,謝安要整修宮殿,大臣們以外敵入侵為由諫阻,他堅持修繕宮殿。此外,前秦不時侵擾東晉,身肩社稷重任,謝安卻很少談及邊防之事,與同僚朋友聚會時,談玄說空,甚至“有高世之志”。好友王羲之勸他以古代賢人為榜樣,說:“今四郊多壘,宜思自效,而虛談廢務,浮文妨要,恐非當今所宜!”謝安回他:“秦任商鞅,二世而亡,豈清言致患邪?”如此狡辯,噎得王羲之無話可說。
再有,很多逃兵躲藏在建康城秦淮河南岸邊的船中,有官員建議去搜查,謝安不同意,說:“若不容置此輩,何以為京都?”這樣的“宰相風度”,歷史上可能絕無僅有。
管中窺豹,人們可以看出謝安的縱情任性、清談散逸,以及固執(zhí)的性格。此外,謝安還有一個更重要的“風度”——僥幸矯情。“淝水之戰(zhàn)”是歷史上著名的以少勝多的戰(zhàn)例,所致原因很多,總的來說,晉軍之勝有偶然性。?
太元八年(383年),前秦苻堅率領百萬大軍南下,建康一片震恐,謝安以征討大都督的身份統(tǒng)帥東晉軍事力量,他派弟弟謝石、侄兒謝玄等率兵八萬去抵御前秦軍隊。出發(fā)之前,謝玄膽戰(zhàn)心驚地請示,謝安“夷然無懼色”,只說:“朝廷已另有安排?!睘槎銓㈩I們“叨擾”,謝安去建康城外別墅中“圍棋賭墅”,很晚回城,對苦等他指令的將領們沒有別的部署,只要他們“各當其任”。
貌似強大的前秦,敗給了志在必死的東晉前鋒精銳。晉軍大勝的軍報送達謝安時,他在下棋,看了后,依然下棋,棋下完后,回內(nèi)室腳跨戶限時,“不覺屐齒之折”,反襯出僥幸成功后的內(nèi)心波瀾。正史說他“矯情鎮(zhèn)物”,故意不顯露真情,讓外界捉摸不透,而這正是兩晉名士所謂的“風度”。
“淝水之戰(zhàn)”后,謝安的聲望達到頂峰,都督十五個州軍事,尊榮至極,為安撫當時桓氏家族,他請求讓出三個州給了桓氏。即便這樣,謝安也被猜忌,他帶領全家老小避走廣陵,再因病請求解職,隨后回到建康城,66歲病逝。
晉朝重要的軍事將領陶侃為官務實崇儉、識察纖密,他曾指出:“大禹圣人,乃惜寸陰,至于眾人,當惜分陰。豈可但逸游荒醉,生無益于時,死無聞于后,是自棄也!”這句話就是針對兩晉虛浮清談的社會風氣而發(fā)。謝安也很服膺前輩陶侃,他常說:“陶公雖用法,而恒得法外意?!?/p>
東晉初期,益州刺史應詹進言:“(西晉惠帝)元康以來,賤經(jīng)(典籍)尚道(學),以玄虛弘放為夷達,以儒術清儉為鄙俗,宜崇獎儒官,以新俗化?!倍钡綎|晉滅亡也沒有改變“玄虛弘放”的風氣。
“成其身而天下成,治其身而天下治?!敝x安之“風度”,因其居于政治核心圈,被士大夫階層爭相效仿,影響廣泛又誤國甚多,雖有“淝水之戰(zhàn)”大勝的“紅利”,此后的東晉統(tǒng)治也只延續(xù)了不到40年。東晉遺風對南朝影響深刻,漸漸衍變出虛誕空幻、奢華綺靡的南朝風氣,南朝最后敗于北方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