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很硬

曾念群

評寫一部五年前拍的電影，無非兩種情況，一是太經(jīng)典了，總有人隔三差五頂禮朝拜，二是風評轉(zhuǎn)向，隨著時間沉淀超前或低估部分被拿出來重新解讀。在中國，則有第三種情況，壓貨了，比如高群書的《刀尖》。

這類影片的評論難點在于，你把它當新作品，它就像是時空穿越，難免引發(fā)一些錯亂。畢竟五年前的2018年，還沒稅務風暴，還沒疫情困擾，電影消費正欣欣向榮；五年后的電影世界則大不同，好萊塢大片無人問津，審美流變，觀眾更挑剔，也更犀利。

從創(chuàng)作的時間軸來看，《刀尖》是妥妥舊作，好在影片的視聽語言并不陳舊，敘事上也有自己的一套，放眼《風聲》之后的一整個諜戰(zhàn)電影譜系，也算硬通貨一枚?？上А兜都狻肺茨茉谏习肽晟嫌常s上今年金雞獎的風口，要不然最佳導演獎的歸屬可能易主。這么說并非刻意拔高《刀尖》，而是同為諜戰(zhàn)片，金雞獎大贏家《無名》要是有了橫比，評委手中的票可能會更冷峻地轉(zhuǎn)向其他選擇。

當然，張譯五年前的表演，還不足以撼動梁朝偉憑借《無名》拿下他首個金雞最佳男主。五年前的張譯雖貴為白玉蘭最佳男主，但在電影圈番位并不靠前。2018年是張譯關鍵年，不僅有《紅海行動》問鼎年度票房王，還成為張藝謀《一秒鐘》的一番。此后的張譯不論是領銜主演還是大群戲，沒人能按住他的才華，尤其《我和我的祖國》連口罩都遮不住他表演潛能的橫溢。五年過去，張譯已然是金雞、百花、華表等大滿貫電影大咖，《刀尖》這個一番對他個人已助力不大，但可見導演高群書的慧眼。

和高群書上一部諜戰(zhàn)作品《風聲》一樣，《刀尖》也是麥家小說改編。故事鎖定汪偽時期的南京，以一個刺殺任務撬動日偽國共四方暗流與博弈。同期背景的諜戰(zhàn)經(jīng)典除了《風聲》，還有李安的《色，戒》這座高山。《風聲》雖好但與《色，戒》不是一個量級，《刀尖》雖硬但不及《風聲》的密室效應來得細密圓環(huán)。

全片就像是一首由死亡交織的悲歌，一系列的死亡，最后迎來一個人的蛻變和新生的希望。

它的重點甚至不在密室逃生和剝絲抽繭的謎底，而是徐徐張織的謎面，講述軍統(tǒng)特工金深水由暗到明的轉(zhuǎn)變。它的密室性也不在空間的大小，而是以汪偽政保局辦公室為籠，四方勢力、多重身份加上辦公室政治的歷史困獸。它的看點在于人人自危，人人都是敵對勢力，且都在刀尖行走。它的亮點在于以女性為軸撬動一系列硬漢，不僅有棄暗投明的金深水，還有盧敬瑜、俞至仁、李士武等一系列魔頭狠貨。

它的硬還在于它對死亡的態(tài)度和拿捏。片中敵我各方各種死亡，有人死于暗算，有人死于自殺，有人死于自己人之手，有人死于狼狽為奸，有人死于自作聰明，有人死于慷慨赴死。尤其辦公室政治的幾例不得好死，慘狀簡直快意恩仇。片中出鏡大小十幾二十人物幾乎團滅，人物的死亡率之高，在國產(chǎn)片里無出其右。全片就像是一首由死亡交織的悲歌，一系列的死亡，最后迎來一個人的蛻變和新生的希望。

從《色，戒》到《風聲》，再到《無名》和《刀尖》，諜戰(zhàn)片似乎拍來拍去都是那點年代往事，多乎哉？不多也！相比猶太人視角的反戰(zhàn)題材，隨手一抓就是《辛德勒的名單》《美麗人生》《鋼琴師》《伯德街小島》《黑暗彌漫》《芬妮的旅程》《安妮日記》《波斯語課》等大把苦難經(jīng)典。同樣是二戰(zhàn)，我們經(jīng)歷的慘痛一分不少，我們自己的反戰(zhàn)經(jīng)典還可以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