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富榮
又到了年底。悵然,竟無語又無奈地悠閑。誰能想到今年最流行的字居然是“陽”。互相間的問候語就成了:你陽了么?就連楊過、楊康、王重陽等本來毫不沾邊的小說名字都被放在段子里調(diào)侃。近來也總能刷到“陽了”的視頻段子,然后就是各種難受的窩囊樣。也陸續(xù)收到身邊的親戚、朋友以及部分學生們“陽了”的信息。只能微信關(guān)注著。兒子和兒媳也剛轉(zhuǎn)陰。兒子微信說他們已經(jīng)轉(zhuǎn)好,正在休養(yǎng)。姐的情況比較嚴重,因為有基礎(chǔ)疾病纏身。高燒、咳嗽得厲害,渾身疼等癥狀,艱難隱忍了幾天。稍微好轉(zhuǎn)才和我說了實情,今天總算好轉(zhuǎn)了。兩位內(nèi)兄及家人,還有二外甥也都陸續(xù)得以恢復。還有我那些曾經(jīng)的和現(xiàn)在的學生們,互相間,也只能電話或微信問候,提醒、安慰或鼓勵,別無他法。又電話問了大哥二哥,他們尚好。小計累月,經(jīng)年又是一歲,總覺得匆匆:一邊教育教學一邊疫情防控,檢查督促、春去秋歸、哪里有畫畫的時間;做課題寫論文又總結(jié),哪里能來得寫詩的情緒;間夾著為兒子操辦婚禮、買房子,穿梭在老家和市府兩地間,又裝修和置辦家具一應(yīng)物品,真是馬不停蹄。雖能從容應(yīng)對,也確實竭盡全力。接連了卻所謂心愿或意愿,回首看,無非潤色一下歲月的平凡。
想起來就是前些天的某一天和一位文友閑聊。當然是微信對話框中的文字和語音。話題起因是看到她的朋友圈視頻:烏總統(tǒng)跑到了霉國國會去苦情。我想,戰(zhàn)事吃緊的背后一定有著民不聊生。作為市井小民,我們一般大多關(guān)心的是普通百姓的生存狀態(tài)。至于國家和民族之間的恩怨糾葛、愛恨情仇以至于對錯得失,則更多的是政治家們的斡旋與操弄。我們當然沒有忘記我們自身的家國情仇。我只是想說,政治大課題還是交給政治家們?nèi)ニ伎既ソ鉀Q,我們作為一個普通又平凡的文藝工作者,聊的話題有點兒大。我其實也知道她是委婉地告訴我:政治就在身邊,政治并沒有遠離我們。了解政治,就了解我們自身所處的位置與角度,利益攸關(guān),比如疫情這三年。而我想給她說的是:不要說疫情,歐美許多國家近現(xiàn)代以來的發(fā)展史都是以強盜邏輯作為其行為準則的。你和他講文明他和你講規(guī)則,你和他講規(guī)則他和你講民主,你和他講民主他和你講自由,當你和他講自由的時候,他就和你耍流氓!赤裸裸的強盜邏輯世人皆知。只是,我沒有和她說……我依然覺得世界仍在叢林法則之內(nèi)徘徊。某教授說:大炮是用來丈量國土面積的!這話我信,只是,我沒有和她說。而她卻給我說了許多政治大課題。她做過記者工作,又是本地區(qū)的文學大咖,對于政治的敏感要遠大于我。我給她發(fā)了兩張小畫兒,她立馬就明白我是在委婉地回避和她談?wù)撜螁栴}。
于是,她給我發(fā)個笑臉的表情包并一再提醒我要刪除聊天記錄,以免不必要的麻煩。我說沒不要吧,也沒說什么有礙觀瞻的內(nèi)容。于是,話題就轉(zhuǎn)回到畫畫上來,她說有空一定要跟我學學畫畫。
所幸也儲備了一些肉食蔬菜和簡單應(yīng)對的藥品。
與我相伴的妻下午卻突然地“燒”了起來,測一下體溫三十八攝氏度。大早還好好地和我出去遛彎兒,心里總免不了疑惑,才想起來她上午取回來一個快遞,那個快遞室有時候人比較多,再加上她本來也容易感冒。是不是“陽”了?真不知道。沒有儲備檢測藥材試劑。她說頭疼、嗓子疼、渾身疼。中午我做的家傳小燴菜,她拌著米飯還吃了一碗。之后,服了御用風寒類感冒藥就睡了。下午燒起來的時候,我就用我調(diào)和了幾十年顏料的老手,給她泡制了一份秘制的雞蛋羹,就是用牛奶調(diào)和的那種。然后給服一粒近期的網(wǎng)紅退燒膠囊,輔助拔罐。間隔兩小時后煮一碗面給她吃,另加了一顆純凈保真荷包蛋。然后,再給服一回上用風寒類感冒藥。期間,以熱水泡腳一次,加持高溫煮過準備年后不再用的毛巾,在她的額上反復敷了幾回。入夜,燒是退了一點兒,她說還是渾身疼。我給她的手邊床頭備好暖水杯、感冒藥、口罩、體溫計、消毒液、充電器等一應(yīng)物品,她示意我和她保持距離。我只能每隔一段時間悄悄過去看看,看她睡得平穩(wěn)也不說胡話,我再退出到另一間臥室,靜靜地坐著。
坐著,等,等她康復。目前,我還沒有“陽”,當然就沒有體會那種滋味。
根據(jù)專家們的推斷,將會有百分之六十至百分之八十的人群感染,我不知道我被劃分在哪個范圍里。我只是說,截至今天,我依然頑強地固守?!瓣帯被蛘摺瓣枴蔽易约翰缓枚ㄕ?,也不能完全左右。我只是固守著那份堅持,一如曾經(jīng)過往的路。想著,持續(xù)不斷并能以自我戰(zhàn)勝自我的勇氣堅守著自己的三分地。
是否,也該“陽”一回,接受一份淺淺的洗禮?
午夜,周圍早已經(jīng)安靜下來。
熱一杯牛奶,再來一個面包算作夜宵了,也是才想起來:忘了吃晚飯這件事,總歸是自己的肚子不答應(yīng)。而后起身再過去看看妻,只見她睡得平穩(wěn),就退出來。隨手替她充好手機的電,看狀態(tài)比昨天要好得多。又給她的床頭放好面包、饃片兒、酸奶、香蕉、獼猴桃等這些她一般想吃的東西,還有體溫計、消毒濕巾、藥品,碗、湯匙、水杯、餐巾紙等一應(yīng)可能的用品。再把小型飲水機也轉(zhuǎn)移至床邊安全的位置。
她知道,我昨晚陪她直至凌晨才歇了幾個小時,今天又是連軸轉(zhuǎn)。她讓我準備好這些東西,夜里亦或早上起來,她自己能行。不想讓我今晚繼續(xù)熬夜陪她。她擔心我被累倒。她其實也知道我是早就習慣了晚睡的。而我倒也覺得無所謂,就是想看看她能不能盡快地好轉(zhuǎn)。甚至,也想著把她的病菌分一些給我。而她的眼神,總是示意我離她遠一點,再遠點兒,仿佛我靠近她就會沾染病菌。晚飯,她說想吃羊肉粥。我就沒再給她加餐。然后,繼續(xù)服食一回御用感冒藥。顆粒狀,見水融化的那種讓我聯(lián)想到咖啡那種顏色的中藥制劑。再煮花椒、干姜和紅蔥根子水給她泡腳,發(fā)汗之后就睡了。微信,一行文字咨詢開過藥店的女同學兼多年同事的W:有沒有抗原檢測的東東?我家的那位高燒了,我想知道她到底陽了嗎——她回說:原本是有的,自用加送人現(xiàn)在沒了。她說她自己是陽了,難受至今第八天了。高燒加咳嗽得厲害。我說:那你也好好保養(yǎng),那個東西有沒有的也無關(guān)緊要,又不治病。
其實,只是想知道一下:到底陽了嗎。
專家們說:這個病毒流行快,易傳染,范圍廣。按理說,我們同止同息同遛彎兒怎么她就那樣了我沒事兒?或者,我是無癥狀、假陰性?我不知道。反正,就這么守著。
守著這滿腔的沉寂與深長的夜,一如義無反顧的路徑和孑然的身影。累,卻有著快樂;苦,且也頑強。就這么守著,也像極了守歲的模樣:過了這夜里的一切,就是新的開始。
就說妻在高燒了兩天之后的今天,體溫回落到三十六點八攝氏度的正常水平范圍之內(nèi)。晚上還吃了那么大一碗柿子雞蛋面。也就是說,又能時不時地把頭夾在書房門口,看我是不是“又把那根攪屎棍”點著了——嗯?戧風你都能聞見?狗鼻子!我就對她說:高燒這兩天,你正是不打呼嚕也不說胡話了——
嗯,就這么毫不客氣地懟我。知道她是關(guān)心我的健康問題,特別是自從去年以來我開始內(nèi)有結(jié)節(jié)、外有“皮癢”癥狀和現(xiàn)象之后。京城太醫(yī)院的大醫(yī)生說:年齡增長就免疫力下降了么。妻還常常拿“等老了之后給我吃包日”來嚇唬我。她又不想把十分惡毒的詞語用在我身上,就用“攪屎棍”這個詞來試圖惡心我。還自嘲的口吻說她好歹也是個副教授,文明用語還是要拿捏得妥妥的。我只習慣性地再看了她一眼,我說:才吃了兩天月子飯就兜不住了,稍微精神點兒還是老實滾回臥室待著去。這時候,手機就收到小同事 T的微信,說她知道有個賣抗原檢測的,還發(fā)給我聯(lián)系方式。我就問妻:買不買?她說:陽不陽的能咋?也就是檢測一下,我說:也是,陽不陽的能咋。
就和小同事T聊了幾句有關(guān)消毒通風的一些常識。然后,思維就又回到剛才刷到的視頻段子,就是有關(guān)陽了之后的各種段子。聯(lián)想到那天和老朋友的對話與交流,感慨又生。就說生命的命題也經(jīng)常需要重新的審視與考量?;钪囊饬x是否隨著年輪的轍痕在漸漸疏離與淡然?年輕人不了解失空斬,上歲數(shù)的人又做不到斷舍離。像我這種既不年輕又算不得的老人的二半吊子年齡,常常覺得無所適從。你說路見不平一聲吼吧,早就沒了當年的尿性與激情;你說默不作聲亦或不聞不問吧,好像又缺失了某些方面的氣性與責任心。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剮蹭的就是你的棱棱角角。
嗨,這又把羊皮扯到牛圈上了。陽不陽的,能咋!
——選自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