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枚硬幣

李玉輝

年少時，曾無數(shù)次地做過這樣一個游戲，拉著鄰家女孩的手奔上后山那座山梁，將兩枚硬幣埋進挖好的洞里。然后閉上眼睛想象許多年后會是什么樣的一個存在。然而，年少的心總是缺乏應(yīng)有的耐心，沒多久便急急地挖了出來。

當(dāng)然，最后硬幣還是被我們埋進了沙土里。我偷來祖母的核桃盒，將兩枚硬幣小心地放進去，然后一并埋在沙土里。此外，還栽了兩棵沙棗樹作為標(biāo)記。

后來的歲月，在外地上初中、高中、念大學(xué)，又遠在他鄉(xiāng)成家立業(yè)。兒時的如許往事早已隨時光緩緩遠去，波瀾不驚地一晃就是幾十年。

今年清明祭祖，偶爾經(jīng)過那個山梁，看見兩棵沙棗樹，郁郁蔥蔥地便勾起了那段久遠的記憶。于是想，那兩枚埋在記憶深處的硬幣，不知成了什么樣子了呢？

我拿來鋤頭，小心翼翼地挖掘著。幾十年的風(fēng)雨侵蝕，我不知道那盒子和硬幣會是怎樣的脆弱和憂傷啊。

盒子終于探出頭來了，我撥去邊上的泥土，卻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堅硬如鐵的核桃盒早已腐爛不堪，在我的手扒拉著泥土的同時，盒子的木質(zhì)也與泥土一同飄落紛紛，最后只剩下兩枚硬幣。

硬幣也已失去了曾屬于它的那份光澤。多少年了，它早已習(xí)慣了泥土的擁抱，習(xí)慣了地下的幽暗與寧靜。也許，它也已經(jīng)習(xí)慣或正在慢慢地變成泥土抑或別的事物。

在那個四月的山梁上，我恒久地站立著……

我憶起當(dāng)年的那個鄰家女孩，那么溫柔那么恬靜地蹲在我的身旁，默默地看著我將硬幣埋進又挖出，挖出又埋進。我不厭其煩地挖，埋。她一直笑語盈盈無限崇拜地張望著我，一直無限虔誠地與我一起憧憬。那一刻的風(fēng)曾不止一次輕悠悠地拂起她的如瀑秀發(fā)，她含笑的臉龐一定是那個季節(jié)里最純潔最動人的柔軟。

而今，不知她身在何方？情歸何處？

呆立了許久，沉思了許久，我還是將兩枚硬幣埋進了原處，與那片片木屑一起。再一次的掩埋，它們將成為我永遠的記憶了。從此，我將以記憶來重溫這場記憶。人生中總有一些東西會在歲月的行進中被埋葬，一些淚水和歡笑，一些憧憬和懷念，終將與泥土，與過去的時光相伴并一直無限地遠去，遠去，直到永不再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