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肖遙
在微信上看過的一篇文章說,一個女孩堅持畫云,畫了一千天。如果是我,我不會畫她畫的那種夢幻的云,我會畫城市的天空上,樓宇夾縫里的云。畢竟我大多數(shù)時間其實看不到整朵云。在公司,我只能看到對面樓頂?shù)膸卓|云;在家,也只能看到兩樓之間的半朵云。
下了班的我,會到公司樓頂站一會兒。夏天傍晚的陽光,不客氣地傾倒在幾大朵云上,將云染成金色的,金色很快就變成紅色、橙色、紫色,接著,紫色又變成彩色。此時的云比最清晰的彩虹還斑斕,比最艷麗的花朵還燦爛??吹降厣先藗冃猩掖夷坎恍币?,沒人注意它們,我有點遺憾,但也有點竊喜:如果大家都抬頭看,會不會把云看羞了?話說“彩云易散琉璃脆”,我能與這些云相遇,看到它們最絢爛的樣子,已經(jīng)是人間值得了。
我看過最治愈的云是在某處山頂。山谷里的云霧聚在一起,就像兩座山之間有一片深不可測的大海,白色的云霧翻滾洶涌,我不停地拍照,其實是用相機擋住臉,不想讓人看到我悄悄滑落的淚水。那個時候的我,處在人生最低谷,正在努力自救。我四處游逛,每看一處美景,都會好那么一點點,雖然只是一點點。就像從峽谷里往上爬,這些美景就是我的抓手,我借助它們找到自己的路徑,不至于墜落下去。
那一程,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很多奇幻的云彩。在一段海濱公路上,長途跋涉的我,已經(jīng)困得睜不開眼,但在恍恍惚惚之中,云朵美得如夢似幻,像很多很多動物,從海面上跑過去。我恨不得給眼皮支個火柴棍,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呀看……也是從那一天起,我發(fā)現(xiàn)我的眼睛太忙了,它們已經(jīng)顧不上去流淚了。
此后,不想直面慘淡人生時,我都會想方設(shè)法找個空曠的地方去看看云。我覺得,很多現(xiàn)代心理疾病可以用天空治愈。每天清晨和傍晚云蒸霞蔚的時候,抬頭看天空,在云卷云舒、光線瞬息萬變時,人會產(chǎn)生比看電影還精彩的感受。電影還可以重復(fù)看,而天空給你演繹的這出抽象派動圖,分分鐘都不一樣,更為激動人心,更能拓寬人的想象空間……夜幕降臨,大戲結(jié)束,明天又是另一天的天光云影了。
有一天,我在人行天橋上偶遇多年不見的老同學(xué)曉云,她抱著一束花走過來,身后的天空剛好有一朵云,那朵云就像一座聳立的小山。我倆就站在這朵奇幻的云下聊天。她在一所大學(xué)任研究生教學(xué)秘書,手上的花是曾經(jīng)的一位學(xué)生送的。這位學(xué)生能歌善舞,英語口語很厲害,到畢業(yè)時卻出了狀況,不上課,也不考試了。曉云找她了解情況,她抱著曉云哭了,說父母離婚了,雖然繼父很好,但她還是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碎了……曉云帶她去看心理醫(yī)生,跟她聊天,督促她去上課,陪她去補考。如今,這位學(xué)生已經(jīng)畢業(yè),在一家大公司工作,完全修復(fù)了自我。她的微信簽名是曉云勸她的一句話——“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p>
曉云說著說著,她身后的那朵云越來越高,越來越亮,在夕陽的照耀下光芒萬丈。那朵云和她的故事特別搭,好像在給這個激動人心的故事做背書。那朵山一樣立體而高聳的云,是我這段時間里見過的最美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