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香? 栗子甜

魏煒

坐落在大山深處的石窩村，山清水秀，盛產(chǎn)油栗。油栗軟糯香甜，乃栗中佳品。無奈收栗子的販子都被山口的村民攔住了，石窩村的栗子賣不出去，村民們沒辦法，只能任它們爛在地里。

張新宇看著那么好的栗子爛在地里沒人撿，實(shí)在心疼，他跟老爸說好了，等栗子一裂口，馬上就通知他，他回家撿栗子，送給同事和朋友們。

這天，老爸給他打來電話，說栗子裂口了。他馬上請了年假，趕回村，拎著蛇皮袋就上了山。兩個多小時，他就撿了半袋子栗子。忽然，他聽到不遠(yuǎn)處有吵鬧聲，馬上循聲找去。走近了，他才看到是顧小波正跟幾個城里人在吵架，那幾個城里人看著像是一家子。他走過去問：“咋回事？”

顧小波說：“他們偷撿我家的栗子！”女人急忙爭辯：“我們只是撿，哪能叫偷撿？栗子落到地上，我們就撿了。這里沒啥圈著，又沒有牌子，哪知道不能撿呀。再說，我們把栗子還給你就行了，你憑啥罰我們錢？”顧小波說：“栗子樹都是有主的，栗子當(dāng)然也是有主的。沒經(jīng)過主人的同意，你們就撿栗子，那不是偷撿是什么？要不是被我逮住，你們還不是拿走了？我們的規(guī)矩，就是偷一罰十！”

張新宇把顧小波拉到一邊，小聲說道：“讓他們把栗子放下就行了，何必罰錢？”顧小波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說道：“我的事，你少插嘴啊！”說完，他又回到那幾個人面前，惡狠狠地說道：“十倍罰款，一分都不能少！你們再耗下去，還得賠我工夫錢！”男人看耗不過顧小波，把他拉到一旁，悄悄商量，最后賠償了五百元了事。一家人氣咻咻地走了，顧小波得意地笑起來。張新宇說道：“顧小波，你這么干，缺不缺德呀？”顧小波趾高氣揚(yáng)地說道：“甭管缺不缺德，我不缺錢了。你趕緊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顧小波把張新宇推到一旁，自己則藏在一塊大石頭后面，等著新的“冤大頭”上門。張新宇氣得兩眼冒火?；氐郊?，張新宇把這事跟老爸說了。老爸嘆了口氣，說他也遇到過一回顧小波讓人賠錢。他好心勸顧小波，可顧小波根本不聽。這樣下去，只怕把石窩村的人給帶壞了。張新宇說：“絕對不能讓這股歪風(fēng)邪氣蔓延。我得制止！”老爸乜了他一眼：“你咋制止？除非地上沒有栗子了。只要有栗子，就會有人來撿，他就有機(jī)會黑人錢。”

這時，窗外傳來顧小波的笑聲。顧小波推門進(jìn)來，得意地說道：“想讓地上沒有栗子？那簡直是白日做夢！”張新宇沒好氣地問道：“你來干嗎？”顧小波說道：“老同學(xué)回來了，我不得歡迎一下？鄉(xiāng)親們都說你聰明，我還真不服氣。有本事你把栗子換成錢，我才真服你！”張新宇黑著臉問道：“服了我，你就不走這歪門邪道了？”顧小波說：“能掙到錢，何必還走歪門邪道？不過，我看你呀，也是癩蛤蟆打哈欠——口氣不??！有本事咱就比比，看誰掙的錢多！”說完，他就高昂著腦袋，揚(yáng)長而去。張新宇暗自咬牙：比就比！

說是要比，但怎么比，張新宇可真犯了難。他和顧小波是同學(xué)，彼此非常了解。這個顧小波，別看學(xué)習(xí)不行，但腦子特別聰明，最愛鉆空子。也正因?yàn)槿绱?，他跟張新宇一道進(jìn)城打工，但沒干多久，就被辭退了，他一氣之下，就回家來了。真得給他點(diǎn)兒教訓(xùn)，讓他迷途知返。張新宇靈機(jī)一動，心里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張新宇開著電動三輪車去了鎮(zhèn)上，他老爸在家忙著扎長竿?？焐挝绲臅r候，張新宇回來了，電動三輪車上裝滿了東西。他跟老爸先在村口掛上大紅的橫幅，上面寫著：石窩鄉(xiāng)村游歡迎您！接著，又在路邊釘了許多指路牌，一直指到他家的半面山坡地上。他還用塑料繩把他家的地給圈起來，以免游客誤入別人家的地。

鄉(xiāng)親們都圍過來看稀奇。顧小波也湊過來，譏諷道：“你也想搞鄉(xiāng)村游？我看是夢游吧！”張新宇笑笑說：“夢游不夢游，你看看就知道了?！苯酉聛淼膬商?，他跟老爸又是一通忙活。

兩天后的上午十來點(diǎn)鐘，兩輛大巴車駛到村口，在空地上停了下來。一個舉著小旗的導(dǎo)游帶著游客們下了車，沿著指示路牌來到張新宇家的地頭。張新宇熱情地招呼游客們，指著一塊牌子介紹，每人花十元就能進(jìn)場撿栗子，每人可以撿四斤，超出的部分，按每斤五元收費(fèi)。游客們紛紛掃碼付款，從張爸爸手里領(lǐng)了長竿，高高興興地去打栗子、撿栗子了。

等到游客們都進(jìn)了場，顧小波湊過來，不無譏諷地說道：“張新宇，你可比我狠！我剛才給你算了一下，他們一共來了五十二個人，你每人收十元，這就是五百二十元。他們要是撿得多了，你還能多賺。我費(fèi)勁巴拉的，頂著挨揍的風(fēng)險，也不過就搞到這個數(shù)兒！”張新宇乜了他一眼，說道：“你以為我就能掙這幾個錢？你看著吧！”顧小波驚得睜大了眼睛：“啊，還能掙？快跟我說說，還能掙啥錢？”張新宇詭秘一笑：“這可不能告訴你。你都學(xué)了去，我還怎么賺錢呀?！睆埿掠钷D(zhuǎn)臉對老爸說：“爸，差不多了，該你上場啦！”老爸樂呵呵地說道：“兒子，你就看好吧！”說完，老爸顛顛地下山去了。

顧小波想跟上去看個究竟，可他又想看看張新宇這兒還能賺到多少錢，就決定留下來。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游客們陸續(xù)出來了，每個人手里都拎著沉甸甸的袋子，一個個喜笑顏開的。張新宇給他們過秤、收錢，又有三百六十五元的進(jìn)賬。游客們拎著栗子，高高興興地下山去了。這時，又有一批游客上山來，張新宇又忙開了。

顧小波跟著第一撥游客下了山。剛到山腳下，就有一股炒栗子的甜香味飄過來。游客們饞得直吞口水，紛紛說香。轉(zhuǎn)過彎，就看到張爸爸正在鍋前揮著大鏟子翻炒栗子，邊翻炒邊吆喝：“糖炒栗子，好香好香的糖炒栗子啊——”游客們馬上圍過去。張爸爸把他炒好的栗子拿出來給游客們品嘗。游客們嘗后，紛紛說好吃。張爸爸說：“你們手里不是拿著栗子嗎？我可以幫你們炒，只收加工費(fèi)，一斤三元。”游客們一聽，都把栗子交給張爸爸炒。

顧小波暗暗計數(shù)，再簡單一算，張爸爸又賺了四百多元。他心里不覺驚叫：好你個張新宇！就這些落地栗，都能讓你反復(fù)賺錢，游客們還那么高興，心甘情愿地讓你把錢賺走。更讓他流口水的是，還有游客源源不斷地來撿栗子呢！

顧小波圍著張新宇家的地轉(zhuǎn)了一圈，記下了都需要哪些東西，然后就開著電動三輪車直奔鎮(zhèn)上，依葫蘆畫瓢，也搞起了撿栗子游。他一早就跑到村口等著，見有大巴來了，就過去引著導(dǎo)游和游客到他家的地里。他原本想著張新宇肯定會來找他，誰知直到天黑，張新宇也沒來，顧小波心里不踏實(shí)了。畢竟是學(xué)著人家的法子賺的錢，又搶了人家的游客，顧小波覺得心里有些過意不去，于是想好了一套說辭，又買了兩瓶酒，悄摸摸地來到張新宇家。

顧小波老遠(yuǎn)就聽到張新宇家傳來喧嘩聲，走到門外，他聽到張新宇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叔叔伯伯，你們別急。栗子，咱爭取多賣些出去。但你們把栗子放到村口賣，是不會有人買的。你們知道為什么嗎？”眾人搖頭。張新宇說道：“買現(xiàn)成的栗子，享受不到收獲的快樂。游客親手打下栗子，再親手撿到栗子，那才高興。我家只有幾十棵栗子樹，兩天就被撿光了。你們要是愿意，就往我家樹底下撒些栗子。我家只留門票錢，賣栗子的錢歸你們。”眾人齊聲說好。

顧小波沒進(jìn)門，悄悄離開了。這個張新宇，打得一手好算盤呀，賣別人家的栗子，他收門票錢。若是自己多囤一些，多賣些日子，光這栗子的差價再加上門票錢，那就賺得海了去啦。顧小波打定主意，趕緊到鄉(xiāng)親們家里去買栗子。鄉(xiāng)親們聽說他愿意買栗子，還付訂金，都高興地應(yīng)下來，還答應(yīng)明天一早就到山上去撿。跑了一晚上，顧小波訂下了上萬斤栗子，想著轉(zhuǎn)手賣出，就能大賺一筆，不覺高興得合不攏嘴。若不是看天太晚了，他還要多跑幾家，恨不得把全村的栗子都訂下來。

顧小波時刻注意著地里的栗子，稍微一少，他就趕緊補(bǔ)充。游客們翻開雜草就能撿到栗子，都非常高興，山間一片歡聲笑語。張新宇家那邊情況也不錯，張新宇忙著賣門票招呼游客，有鄉(xiāng)親等著過秤收錢，張爸爸就在村口炒栗子。

幾天下來，顧小波就賺了一大筆。他看自己一家人忙不過來，又雇了幾個鄉(xiāng)親幫忙。顧小波偷眼往張家地里一看，不見張新宇，只有幾位鄉(xiāng)親在忙碌。他問張新宇人呢，鄉(xiāng)親們說張新宇在收拾行裝，明天就要回城里上班了。顧小波跑到張新宇家，果然看到他在收拾行裝，就笑呵呵地說道：“別急著走啊，咱們還沒比出個結(jié)果呢?！?/p>

張新宇笑嘻嘻地說：“不用比了，我贏了?！鳖櫺〔ㄣ等坏乇牬笱劬Γ瑔枺骸安槐日χ滥阙A了？”張新宇說：“咱們兩家的地差不多大，每天接待的游客人數(shù)也差不多，賣出的栗子也差不到哪兒去?！鳖櫺〔ㄕf：“可后來幾天你光收門票，栗子錢都給了鄉(xiāng)親們呀。”張新宇說：“我爸……”顧小波打斷他的話頭，說道：“咱倆比呢，不干你爸的事。你就說，你輸了還是贏了？”張新宇狡黠一笑，說道：“真是我贏了，你別不信?！痹瓉恚瑥埿掠畎褤炖踝余l(xiāng)野游的策劃方案報給了公司老總，老總覺得可行，公司就采用了，結(jié)果很受追捧。公司賺了錢，老總給了他一筆可觀的獎金。顧小波更是瞪大了眼，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你、你是導(dǎo)游？”張新宇不滿地說：“我不是導(dǎo)游，是產(chǎn)品經(jīng)理！”

張新宇說，石窩村只有他家和顧小波家的地較為平坦，適合搞撿栗子鄉(xiāng)野游。但各自為戰(zhàn)，規(guī)模未免太小，最好是聯(lián)合起來。而且鄉(xiāng)野游要搞下去，一是要安全，二是要標(biāo)準(zhǔn)化，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他已經(jīng)詳細(xì)列出來，晚上就發(fā)給顧小波。顧小波說：“你現(xiàn)在就跟我說吧！當(dāng)面說多好，還發(fā)什么郵件?。　睆埿掠畹靡獾卣f，老總特批了他一周的假期，他又掙到了錢，得趕緊帶著女朋友去旅行。說著，張新宇親熱地給了顧小波一拳：“要不是你非跟我比，把我給激急了，我也想不出這些花花道道來！”

顧小波干瞪了瞪眼，沒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