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敏敏(山東博物館,山東 濟南 250000)
根據(jù)《明史》,朱元璋“大興禮樂,復三代之舊”的主張可以認識到,明太祖朱元璋在立國之后主張全面恢復禮樂文化,以期消除宋元時期的蒙元習俗。也正是明朝開國皇帝的這一思想,使得明朝的用樂禮制文化被重新考量和設置,并制定出了《明集禮》一書,為明朝的用樂禮制文化提供了指導[1]。明朝魯王府禮樂制度文化的傳承,對于山東兗州地區(qū)的藝術文化發(fā)展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已有古籍中關于魯王府禮樂制度文化的記載和研究鳳毛麟角,即使有提及一二,也往往缺乏系統(tǒng)性和深入的闡述。本文在研究明朝魯王府用樂禮制文化的過程中,主要是基于《山東通史·明朝卷》以及《兗州府志》等相關文獻資料進行梳理歸納,同時結合出土文物、田野考察、考古記錄等多種資料記錄,在互闡互證的過程中辨析明朝魯王府用樂禮制,希望能夠為我們更好地研究明朝王府用樂禮制文化和兗州區(qū)域的禮俗文化等提供指導和借鑒。
明朝朱元璋在登基之后,于洪武三年對諸子分封藩王,按照其宗室的劃分,第十子朱檀出生兩個月即被封為魯王。《明史》記載,朱檀“謙恭下士,博學多識,好文禮士,善詩歌”。其被封為親王,有著顯貴的身份,也正是這一身份使其在就藩之后所享受的國家制度有著特殊性,而王府用樂禮制便是這特殊之處。魯王所在封地為山東兗州,國安民富,明洪武十八年朱檀就藩,從此兗州升州為府,下轄4州、23縣、27城,開啟了魯王府200多年的發(fā)展歷史[2]。雖然魯王府的用樂禮制是按照宮廷規(guī)定施行的,但是也受到了兗州地方禮樂文化的影響,這使得明朝魯王府的用樂禮制文化更具有研究意義和價值。
根據(jù)明太祖時期編著的《明集禮》,明朝各王府在用樂禮制方面都有明確的規(guī)定,同時按照不同的王府等級又分為親王和郡王兩種用樂種類。相比于郡王,親王王府的用樂規(guī)格更高,相應的樂隊規(guī)模也更大,能夠采納的用樂類型也更豐富[3]。
(1)在雅俗用樂禮制方面,通常親王府在用樂的過程中有雅俗用樂的資格,而郡王則沒有。親王府在迎接詔敕恩賜等重要場合時,可自行提供雅俗用樂,而郡王只能向周邊的地方官府借調樂戶,臨時滿足禮制儀式中的俗樂應用要求。
(2)在用樂承載人員方面,親王府有宮廷撥給的專門樂工,如果遇到迎接詔敕恩賜等重大事項時,則有相應的樂工可供使用。相比于親王府,郡王府往往需要通過臨時調撥的方式獲得吹鼓手,在重大儀式結束之后仍然需要歸還至原州縣。
古之帝王在治天下的過程中必定以禮制辨貴賤,而明朝王府與郡王府在用樂方面的區(qū)分和等級差別,正是明朝禮制文化發(fā)展的重要體現(xiàn)。山東魯王府作為親王府,在禮制方面相比于其他郡王府則體現(xiàn)了顯著差別,表明在明朝王府禮樂發(fā)展過程中受到了嚴格的等級制度影響。
明代王府用樂禮制在發(fā)展的過程中,其相應的用樂管理機構承襲了前朝的模式。這主要源于明朝宮廷在用樂管理的過程中承襲了已有的模式,仍然和元代相同,即由太常寺神樂觀管理雅樂和樂舞生,并在管理的過程中與教坊司協(xié)作。而明朝各分封王府在用樂禮制發(fā)展時在用樂管理方面也承襲了宮廷的這一模式。在洪武九年為了進一步完善王府的用樂管理,按照宮廷規(guī)制為魯王府“奉祠所設典樂一人,正九品”,典樂主要是針對王府的樂舞生進行管理[4]。在明朝典樂屬于九品官員,隸屬于奉祠所。在王府用樂管理的過程中還有樂戶,樂戶主要是將民間用樂禮制和王府進行連接,在傳承宮廷用樂禮制的過程中促進民俗禮樂發(fā)展。然而樂戶的身份地位較低,因此在相關典籍中少有記載。
按照明朝洪武年間的規(guī)制要求,親王府用樂承載人員包括舞生120人、禮生11人、樂工27人。此類人員的來源為當?shù)夭颊?。魯王府的上述人員就是由山東布政司府州縣依照規(guī)制進行僉送應用的。
在用樂承載人員中,王府樂舞生主要來自公卿子弟和良民,在其整體結構和身份方面一是道士,二是儒生。但是結合整個明朝歷史進行分析,在洪武年間所用樂舞生多為儒生兼有道士身份者,或者來自儒生學員[5]。除了王府樂舞生還包括王府樂工。《明集禮》記載,山東魯王府的樂工都是由地方官府選送,而且在魯王府的整個200多年歷史中,所有的王府樂工都采取了“各王境內授予”的原則。這在明太宗朱棣的敕令中也能夠得到考證,“昔太祖高皇帝封建諸王,其儀制服用俱有定著。樂工二十七戶原就各王境內撥賜,便于供應”。相比于樂舞生,樂工的地位更低,在當時的背景下,被國家劃為賤民。只要家庭中一人為樂工,全家就會被歸為“樂籍”,其后世子孫也就不得再參與科舉、入仕,家族世代會受到壓迫和歧視。除了身份地位低賤以外,因身份地位的影響導致其在衣著方面相比于其他平民,也有著不同的待遇,在刑事訴訟案件中,樂工相比于平民,權益更低。同時與樂舞生相比,王府樂工的任務更加繁重,要保持王府的禮俗用樂,包括王府的各種禮制儀式用樂及其他娛樂場所的用樂。
明代魯王府在用樂禮制發(fā)展的過程中與宮廷禮制具有一致性,也有一定的差異性。在一致性方面,根據(jù)洪武年間的用樂禮制規(guī)定,各王府的用樂禮制要達到宮廷禮制的規(guī)范。這是明朝君王中央集權制的重要體現(xiàn),在集權制度下,各王府在用樂禮制、陳設機構、用樂內容等方面都需要嚴格遵循宮廷的典章制度。一方面,王府的音樂來自宮廷所賜,在發(fā)展的過程中承襲了宮廷用樂禮制的相關文化和基本模式。另一方面,從事用樂禮制的王府樂舞生雖然由魯王府所在地區(qū)的兗州府進行選拔,但是在選拔要求方面與宮廷制度相同,同時在選拔之后同樣是由宮廷的禮樂師進行調教,而這種調教就使得王府的用樂禮制在傳承與發(fā)展時承襲了宮廷禮制。
當然除了上述的一致性之外,魯王府用樂與宮廷相比也存在一定的差異性,一方面是在用樂管理機構方面,宮廷負責樂工管理的是太常寺和教坊司,而王府則為音樂院。在管理對象方面,其樂戶相比于樂舞生,在身份方面存在顯著的差異。在俗樂用樂方面,明洪武時期的王府俗樂用樂都來自宮廷的賜樂,但從事俗樂的人員則來自地方官府選派,這類人員大多服務于民間,因此擅長民間的娛人俗樂和各種音聲。隨著時間的推移,王府俗樂方面逐漸融入了更多的地方娛人俗樂,這也為王府用樂帶來了創(chuàng)新。如《兗州府志》所記載的《登兗州西城一首》《夏日過玄洞來鶴亭納涼一首》就是當時魯藩宗室在沉悶時為舒緩自己心情而用天風海濤琴(圖1)所創(chuàng)作的音樂。
圖1 唐 魯荒王墓出土天風海濤琴 山東博物館藏
天風海濤琴出土于魯荒王墓,現(xiàn)為山東博物館十大鎮(zhèn)館之寶之一,為唐代制琴大師雷威親手打造。這把琴為仲尼式,身長121厘米,琴頭高7.9厘米,琴額寬19.5厘米,琴尾寬13厘米。琴面用桐木斫成,底為梓木,琴身通體黑漆,十三徽由金片鑲嵌而成,琴底二雁足為玉雕仰蓮形(圖2);琴面布滿蛇跗斷紋,琴底篆刻“天風海濤”四字,琴腹有長條形龍池和鳳沼兩共鳴槽。龍池內有墨書兩行:“圣宋隆興甲申重修,大唐雷威親斫?!?/p>
圖2 天風海濤琴背面
這兩行墨書可以完整地證明大師雷威親手制造的這把天風海濤琴流傳至南宋宋孝宗時期重修過。這把琴因為雷威親斫的原因,一直被當作珍品收藏在皇室之中,在宋亡后又被元世祖忽必烈的曾孫女祥哥剌吉所收藏。祥哥剌吉深受漢文化的影響,喜愛漢人的琴棋書畫,她在嫁給元朝的魯王琱阿不剌之后,一直在魯國生活,天風海濤琴始終伴隨她左右。等到朱元璋稱帝,該琴就流傳到了明魯王朱檀的手上,并隨其葬入地下。
通過對明朝魯王府的用樂禮制分析,筆者發(fā)現(xiàn)明朝魯王府在傳承宮廷用樂禮制的過程中與兗州民間禮俗產(chǎn)生了有效接洽,在促進用樂禮制文化發(fā)展,尤其是對于兗州地區(qū)的用樂禮制形成方面有重要的影響。當然王府在幾百年的歷史傳承中,不僅對用樂禮制文化方面產(chǎn)生過影響,其王府建制以及承襲宮廷文化方面的內容也對地方的禮樂文化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同時由于從事王府禮制文化的人員來自地方官員選拔,地方的藝術文化融入王府的禮制文化中,使得王府禮制文化在發(fā)展時,從宮廷文化和地方文化中取其優(yōu)而用,這既是對文明的傳承,也是促進文明發(fā)展的一個過程。
明朝的宮廷禮樂文化隨著各處王府的建立,在全國各地得到了延伸和發(fā)展。本文結合明代魯王府的用樂禮制進行總結,分析了魯王府用樂禮制的特點和文化傳承方面的影響,有助于我們更清楚地探尋和認知明代乃至明以后的禮樂文化,對于促進禮制文化傳承與發(fā)揚意義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