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荔枝

蘿卜崽

一家人齊心協(xié)力摘荔枝、努力生活的畫面，對我而言仍是一段快樂美好的珍貴時光，我將它珍藏起來，細(xì)細(xì)品味。

又到荔枝季，大街小巷擺滿了新鮮荔枝，剛剛上市的荔枝價格也不便宜。荔枝大豐收對果農(nóng)來說自然是好事，但真的很辛苦。

打開有關(guān)荔枝回憶的閥門，我的總結(jié)除了累還是累。我家種的荔枝就白糖罌、黑葉、桂味三個品種，但加起來也有三十幾棵了，而且都種在山上，山路又高又窄，走路過去都得20分鐘左右。還好成熟的時間不一樣，要不然哪里來得及摘？

想到摘荔枝那么累，我和弟弟就找借口說作業(yè)多不想去，媽媽也不說什么，叫我們寫完作業(yè)就早點睡覺。所以，常常是媽媽一個人擔(dān)兩大籃子上山摘荔枝，摘滿籃子了就擔(dān)到山腳下捆綁好，再用摩托車載回家。

有一次凌晨兩點多，我和弟弟被客廳的燈光亮醒，發(fā)現(xiàn)媽媽還在弄荔枝，風(fēng)扇好像沒風(fēng)一樣，媽媽不停地用毛巾擦汗，黝黑的臉上滿是疲憊，媽媽太累了，一股愧疚的情緒涌上心頭。

“媽，我們幫您剪吧！”

“吵醒你了嗎？”

“沒有，我們出來上個廁所?！蔽艺伊藗€借口。

“不用你們幫忙，我就剪完了。你們快去睡覺，明天還要上學(xué)?！?/p>

“那明天開始我們幫您摘荔枝?！蔽覀兏鷭寢尡ＷC。

“好?！?/p>

等第二天天剛亮，媽媽就拉荔枝去賣。當(dāng)然，并不是每一個收購商收購荔枝的價格都一樣。媽媽是多家打聽，最后去收購價格高的那家。記憶中有一次放學(xué)，我們看到滿頭大汗的媽媽在跟收購商爭取一斤荔枝貴一兩毛錢的價格，媽媽的聲音比平時小了許多，個子仿佛也矮了幾寸。要知道為了賣荔枝媽媽起早貪黑，常常顧不上吃飯。

看到這些我們心里酸酸的，勸媽媽：“就為了那一兩毛錢說那么多話多累啊，有費口水的工夫還不如多休息。”“媽媽給你們算算，我們賣兩百斤荔枝，那貴了一毛錢一斤，就是多了二十塊?？梢再I一頓瘦肉或者兩頓青菜了，這樣你們就可以多補充點營養(yǎng)更好學(xué)習(xí)啊，媽媽高興都來不及怎么會累呢？”

和媽媽一塊去賣荔枝的鄰居都夸媽媽厲害——山腳到家門口有一段是田埂路，僅能一輛摩托車通過，媽媽開著摩托車載著兩大筐荔枝就這樣搖搖晃晃地開過去，看得人心驚膽戰(zhàn)……聽著鄰居的描述，我們擔(dān)心得直冒冷汗，這樣危險的路媽媽一天開摩托車走好幾趟，如果媽媽太累了一走神連人帶車掉進田里怎么辦？然后，我和弟弟商量著在學(xué)校課間抓緊時間寫完作業(yè)，放學(xué)回家就兩人合作扛一大筐荔枝回家減輕媽媽的負(fù)擔(dān)，這樣媽媽就不用那么累了。

周末，我們和媽媽一起摘荔枝，媽媽在樹上摘，我和弟弟在樹下裁剪，省了不少時間和精力。有了我們的加入，媽媽看上去好像沒有那么累了，臉上的笑容多了。

記得還有一年荔枝大豐收，媽媽凌晨三四點滿臉歉意地叫我們起床幫忙摘荔枝，說成熟的荔枝太多了她忙不過來。我們安慰媽媽不用擔(dān)心，我們有的是力氣幫忙。那會兒還下著毛毛細(xì)雨，我們穿著雨衣打著手電筒去山上。媽媽知道我們怕黑都是讓我們走前面，邊走邊讓我們注意走穩(wěn)了不要摔倒……

那天摘完荔枝已是十點多，我們?nèi)淼囊路急缓顾裼逐嚹c轆轆，在我們感嘆摘荔枝真是又苦又累時，鄰居說了句：“你媽媽這樣過了十幾年從不喊累呢！”我們沉默了。是啊，管理家里荔枝這么多年，媽媽從不怕獨自走山路，摘荔枝更不怕累，她只怕荔枝降價，怕沒有錢給我們讀書，所以，她要爭分奪秒摘荔枝去賣。我們在心里暗暗發(fā)誓要多摘荔枝不讓媽媽那么累，更要努力讀書，不辜負(fù)媽媽的期望。

等放暑假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幫媽媽摘荔枝了。雖是晴天摘下雨摘，白天摘黑夜摘，但好在年少精力旺盛，吃一頓睡一覺精神力氣就恢復(fù)了。但是累是真的累，現(xiàn)在回頭想想手腳都抖。媽媽更是累得黑瘦了一大圈，指甲都變成黑黃色，手上肩上的老繭厚硬了許多，身上多處荔枝蝽（俗稱臭屁蟲）射出的臭液腐蝕后留下的淡黃色傷痕，久久不能痊愈，看著觸目驚心。媽媽安慰我們不用擔(dān)心，種荔枝的都會有這些情況，早晚都會好的。

這些年，媽媽為了讓我們姐弟能夠有錢念書，辛苦栽種荔枝。如今，我們已經(jīng)學(xué)有所成，媽媽的荔枝樹可以“光榮退休”了。像鄰居說的那樣，該輪到我們照顧媽媽，讓她享福了。荔枝成熟時，我們會給媽媽買荔枝，讓她品嘗荔枝的美味，以前媽媽為了多賣一點荔枝，常常是自己不舍得吃的。而一家人齊心協(xié)力摘荔枝、努力生活的畫面，對我而言仍是一段快樂美好的珍貴時光，我將它珍藏起來，細(xì)細(xì)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