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歲的“許仙”，唱了最后一曲河北梆子

老斷

2019年春節(jié)，李明亮回老家過年，年味慘淡，村里人少，只有些老人聚在村口聊天，桂芹大娘正跟李奶奶聊天。

桂芹大娘情緒激動：“嬸子，你說說，劉好是不是瘋了？都當爺爺?shù)娜肆?，還要去唱戲，他不要臉啊，孩子們還要臉呢。他多少年不唱戲了，指定是被李建鋼慫恿的?！?/p>

偷師學藝，迷上唱戲

劉好是桂芹大娘的老伴，在李明亮這代人眼里，他是個種地的老農(nóng)，開著小賣鋪。劉好平時走起路來總愛挺胸，瞪著一雙大眼，不知在神氣什么。至于李建鋼，是同村做工程的老板，他接觸過幾次，人挺實在，不像個會教唆的主兒。

桂芹大娘走后，李明亮從奶奶口中聽來了劉好的故事。當年桂芹想和劉好結(jié)婚，可家里不同意，嫌棄他是個唱戲的。據(jù)說桂芹鬧得兇，家里才同意了，但給劉好立下死規(guī)矩，不準他唱戲，要他改行。劉好真就改了行。

李建鋼是劉好的發(fā)小，早年間做工程掙了錢。前段時間，李建鋼把攤子交給兒子，自己組織了個民間藝術團，四處開展文化下鄉(xiāng)活動，縣里很支持。李建鋼找到劉好，希望他繼續(xù)唱起來。

劉好也想唱，岳父岳母早已去世，當年立下的規(guī)矩可以丟了，卻遭到桂芹大娘反對。

按李奶奶的說法，早幾十年的觀念里，唱戲是下九流的勾當，不成名的被叫作戲子；好不容易攢了些名氣，人家才愿意稱一聲“角兒”。唱戲的在臺上哭爹叫娘，就是讓人取個樂，唱紅了得伺候人。

還有人說，唱戲的被看不起，不在于“戲”，而在于“人”——戲班流動性大，有些戲子處處留情，經(jīng)常勾搭良家男女。

如此，李明亮便理解桂芹大娘為何反對劉好再次登臺。時代如何地變，只要那些人還在，他們固有的觀念就還在。

李建鋼在市里住著，他們兩家湊巧在同一個小區(qū)，常常下樓遛彎能見上，李明亮喊他一聲建鋼叔，跟他聊上幾句。李建鋼皮膚有點黑，人高馬大，挺著圓圓的啤酒肚，眼睛不大卻很有神。

再次見到李建鋼，是在半個月之后。李明亮跟李建鋼聊起民間藝術團，還聊起劉好。他問：“叔，你應該知道老劉家的情況，桂芹大娘不讓他唱戲，你為啥還要請他？”

李建鋼大笑，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太小了，你沒有聽過劉好的戲，你不知道劉好當年的輝煌。其實不是我要讓劉好唱，是他必須唱。劉好也不是給我唱戲，他是給自己唱。”這些話，李明亮一句也聽不明白。停了一會兒，李建鋼主動講起往事。

李建鋼和劉好同歲，從小一塊長大。兩個窮苦人家的孩子，爹媽忙著糊口，放養(yǎng)著他們。兩人不愛學習，四處去玩。

1974年，他倆10歲，有一天臨近中午，晃悠到隔壁村的樹林里，突然聽見有人在林中唱戲。那人聲音洪亮，分飾幾角，邊唱邊演，一會兒挺直站著，一會兒雙膝跪地。那年月看不上戲，兩人不知這人唱的是河北梆子，是名曲《轅門斬子》。

李建鋼和劉好當時還聽不懂戲詞，可僅僅看那人演繹的神態(tài)和身姿就入了迷。那人唱完了走了，他倆還陷在戲里。

連著好多天，兩人都跑到樹林里偷看。唱戲的人，每天唱不同的曲目，有時像是演個凜然的大官，有時像是苦情的女人……兩人慢慢起了學戲的念頭。

一天，他們偷偷尾隨唱戲那人，還沒來得及上去搭訕，先給發(fā)現(xiàn)了?！澳銈z跟著我干啥？”唱戲那人問。李建鋼緊張得不懂接茬，劉好先開的口，他說：“想跟你學唱戲?！?/p>

唱戲的人拒絕了。兩人前后去拜了幾回師，沒成功。那人說，不教他們唱戲，是為他們好。此人叫孟六，原來是個角兒，因為唱過“粉戲（黃色戲曲）”，在六七十年代遇到不少麻煩，日子很難過。孟六沒法再以唱戲為生，被村里派去看守林子。林子遠離村落，少有人去，孟六來了戲癮，就給自己唱一唱。

被李建鋼和劉好攔下拜師以后，孟六便不再去林子里唱戲，刻意躲著。兩人不愿放棄，打聽到孟六家里，進門就跪下了。

孟六明白他倆真心想學，跟他們約法三章：學戲可以，只能在樹林里學，不能對任何人講；想走不攔著，可只要是學，就要聽他的；以后要是成了角兒，每年得回村里給他唱一出。

“頭幾個月，孟六光是叫我們跑啊跳啊，還有翻跟頭，把我們累壞了。劉好挺沉得住氣，我不行。”李建鋼笑了笑，“后來有一回，我跟孟六說，我是來學唱戲的，你老叫我們瞎蹦跶啥？”孟六壓根兒就不理他，還叫他去翻跟頭。李建鋼覺得他不想教真本事，一氣之下就不學了。他有時還去看看，看看孟六會不會教真本事。至于性子溫和的劉好，光是練形體身姿和翻跟頭就練了一年。

一年后的一天，劉好正在練功，孟六忽然問劉好：“知道為啥開頭不愿意教你嗎？”劉好搖搖頭。孟六說：“沒幾個看得起唱戲的，再者說，學戲苦啊，你這年只是練的基本功，往后還要練唱功，那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還得祖師爺賞飯吃?！?/p>

“那祖師爺給我賞飯了嗎？”劉好問孟六?！斑@樣，你過來給我磕三個頭，你這個徒弟我就算收下了?！眲⒑镁瓦^去跪下，給孟六磕了三個響頭。

又過去半年，劉好的爹媽發(fā)現(xiàn)他學戲的事兒了。劉好挨了頓打，被關在家里。孟六見著徒弟幾天不來，找到劉家去了。劉好的爹媽知道孟六，一見面就開罵趕走了他。孟六又幾次上門，直到劉好的爹媽把想罵的罵完，他才說起心里話：“我以前也沒想教他真本事，可劉好真是好苗子，他能成?！眲⒑玫牡鶍尣还苓@些，狠狠地又把孟六趕走。

臨走前，孟六留下一句話：“這樣，只要劉好跟我學戲，以后他每天上我那兒吃兩頓?！眲⒑玫牡⒓锤牧四樕f：“那就學，好好學。”

初登舞臺，好事多磨

后來，孟六嚴厲多了。劉好經(jīng)常被他訓哭，哭著練功哭著吃飯。劉好學了三四年，有一回突然找到李建鋼，說不想學了。這時候，沒人再管“粉戲”的事兒，有戲班重操舊業(yè)，到村里唱戲掙錢。李建鋼常去蹭，閑時也去看劉好練功，李建鋼看他的身姿和神態(tài)，跟那些老戲骨一比，已經(jīng)有點味兒了。

李建鋼覺著劉好該繼續(xù)學，就說：“你要是不學，前幾年就浪費了?！眲⒑糜终f：“學了三四年，也不知道我學得咋樣?！崩罱ㄤ撆呐乃募绨?，說：“再有幾年，你指定唱得比他們好?！?/p>

1979年，劉好15歲了，仍不知自己唱得如何。得上臺試試。四月初六，村里辦廟會，縣劇團要來演出。這是每年的大事，村里早早搭起高臺。演出預告頭一天的曲目是《白蛇傳》，孟六教劉好唱過這出戲，劉好學的是許仙，像模像樣的。

演出當天，四里八鄉(xiāng)的村民早早趕來占位置，戲臺前人擠人，擠不進爬上附近的房頂、樹杈。孟六帶著劉好也來了，想讓他看看成熟演員怎么演許仙。

可演出遲遲不開，后臺亂成一團。據(jù)說許仙的演員早先被人砸破腦袋，已經(jīng)送去鄉(xiāng)衛(wèi)生所了。縣劇團下鄉(xiāng)從未遇著這樣的事，沒做二手準備，團長也抓瞎了。

團里有人在臺下認出了孟六。團長立即把孟六請到后臺，求他救救場。孟六搖搖頭，說演對手的女孩子不到20歲，自己的歲數(shù)不搭，而且他身材已經(jīng)發(fā)福，不適合演許仙了。團長嘆口氣，說：“連你孟六都救不了，那真沒辦法了?！?/p>

這時，孟六把身后的劉好推了出去。團長看著劉好，有些不放心，他說：“這孩子會不會太小了點，要是演砸了，臺子都要給人拆掉?！眲⒑媚X子發(fā)蒙，往后退，孟六頂住劉好的背脊把他往前推，嘴上對團長說：“我徒弟什么樣我心里有數(shù)，再說你現(xiàn)在取消演出，能保證大家不拆臺子？”團長想了想，說：“你孟六也是個角兒，我信你?！?/p>

孟六叫劉好去化妝。劉好腦袋暈暈乎乎，看到臺下那么多人，緊張得站起來就要跑。孟六死死摁住劉好：“你跟我學了好幾年，可是我能給你啥？現(xiàn)在機會來了，你必須頂上?！栋咨邆鳌纺憔氝^的，平時咋練今天就咋唱?！?/p>

外頭愈發(fā)吵鬧，李建鋼悄悄摸進后臺，想看看怎么回事，就看見孟六摁著劉好在化妝。孟六對李建鋼說：“你把著門兒，別讓他跑了，劇團叫他頂許仙，這出戲他必須唱，只要上了臺就好了。”

多年以后，李建鋼試圖跟李明亮還原當晚的盛況，卻怎么都覺得講不到位。他說：“那天晚上許仙的戲份不多，但劉好演得太活了。怎么個活法呢……這么說吧，開場之前戲臺上全是亂扔的東西，就差拆臺子了，但是謝幕的時候，大家都叫好。不是給白娘子叫好，是給許仙叫好?！?/p>

“老劉就這么成名了？”李明亮問李建鋼?！霸缰?，唱完那場戲，孟六求團長把劉好安排到縣劇團?！崩罱ㄤ擃D了頓，“我也走了，到縣里干建筑，那時候十五六歲，都要養(yǎng)家了?！?/p>

劉好在村里出了彩，可到縣劇團里，個個都是能人，他沒成為重點培養(yǎng)對象，別說唱主角，配角也沒他的份。李建鋼的工地距離劇場不遠，他常常去看戲，總也看不到劉好上場。

一年多以后，團長終于想起劉好，給他安排了一個小角色。劉好練功練得刻苦，可是越練越不安寧，總感覺會出事。演出那天真就出了事，劉好出場剛到舞臺中央，突然往回跑，沒來得及跑到后臺，就吐了一地。

出過這次意外，劉好便被雪藏了，成為劇團的邊緣人。劉好不練功了，經(jīng)常找李建鋼去喝酒消愁，李建鋼問他當天是怎么回事，他卻說不清楚。喝的是劣質(zhì)的散酒，劉好一喝就醉，李建鋼開導不了他，只好去請孟六。

見到孟六，爛醉的劉好哭嚎起來：“師父，我完蛋了?！泵狭瘎⒑媚樕虾莺萆攘艘话驼疲现胶舆吶ィ骸罢照兆约?，你現(xiàn)在像什么樣子？年紀輕輕遇到這么點事兒就作踐自己，你演砸了不算完蛋，你作踐自己才是真完蛋?！?/p>

孟六把劉好扔進河里，李建鋼沒想到孟六這么狠，愣住了。孟六轉(zhuǎn)而斥責李建鋼：“趕緊去撈啊，愣著干啥？”李建鋼這才想起來去救劉好。

喝下一肚子河水之后，劉好清醒了。孟六收起那股狠勁兒，對劉好說：“你能沉下心，但是你的心太滿，啥都怕，人一怕就容易壞事?！?/p>

劉好振作起來，歇幾天就回劇團練功去了。漸漸地，他不再怕這怕那，還厚著臉皮問團長要角色，團長只敢給他一些邊緣角色。

進入20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的春風刮起來，到處是掙錢的機會，劇團有不少人起了下海的心思。劇團為穩(wěn)住人心，原創(chuàng)了一部大戲，還破天荒讓十八九歲的劉好當生角的替補。演生角的是團里臺柱子。

劉好以為，兩三年來的默默努力得到認可，臺柱子在前頭排一遍，劉好也跟著排一遍。原本沒人太把劉好當回事兒，只有臺柱子出意外，他才能頂上。這么些年，頂替上場的事兒也就一回，劉好演許仙那回。

團里的老演員找臺柱子開玩笑，叫他出門在外可得小心，別臨了也給人砸破頭而上不了臺。這玩笑看似指向臺柱子，實則是在揶揄劉好。劉好不管這些，心里只想著排練。

倒是臺柱子不認真，有時忘詞，有時忘調(diào)。這樣下去，不用誰砸破他的頭，他也可能給劉好比下去。臨近年關，臺柱子突然棄演，說要去南方做生意，誰也勸他不住。

老演員們一看，劉好真要頂上了，就都有點泄氣。團長找劉好談話，團長說：“知道為啥叫你替補嗎？”劉好想了想，說：“不想讓我上臺唄?！?/p>

團長拍一下他的腦袋，說：“錯，因為整個團里你的歪心思最少，你是真愛唱戲。”團長叫他抓緊時間再練練，這是他翻身的機會。

一出好戲，絕唱青春

演出當天，李建鋼找到劉好，支支吾吾不知要講什么。劉好問他：“你是想叫我今天別吃飯吧？”李建鋼局促地點了點頭。劉好笑了笑，說：“我要吃，我要吃得飽飽的，我這次不會吐。”

那天，劉好確實沒吐，還迎來了陣陣喝彩。

“那天，劉好來來回回謝了三次幕，戲迷們才肯散場。這出戲后來加演了幾個月，縣領導去看了都拍手稱好?？h劇團趁熱打鐵拿這出戲去省里參加戲曲比賽，抱了個一等獎回來。”李建鋼講到這里，已經(jīng)是日落時分，落日掛在天邊，又紅又大的。李建鋼望著落日，說：“那是劉好的黃金時代啊，可誰也沒想到，那么快就過去了?！?/p>

20世紀80年代中期，縣劇團和劉好迎來未曾有過的風光。劉好不光在縣里紅，還常去市里、省里演出，他的演出常是一票難求，有時托關系才能買到。

到20世紀80年代末，孟六死了。孟六喝多了，晚上沒封煤爐子，一氧化碳中毒死的。孟六沒有子嗣，劉好負責發(fā)喪戴孝，孟六的舊房子就歸了劉好。劉好跟村里商量，把孟六的房子推平，建起一座戲臺子。以后哪家戲班下鄉(xiāng)，不用再臨時搭臺了。

孟六的死，好像帶走了劉好的黃金時代。一夜之間縣里冒出許多歌舞廳和音像廳，歌舞和電影比戲曲更吸引人。

入秋之后，縣劇團在劇場演出，上座率不到三成，連工資都發(fā)不起了。很多演員離開劇團，有的下海做生意，有的轉(zhuǎn)行唱歌跳舞，剩下的人甚至不夠排出完整的一出戲。

同一年，劉好預備和鄰村的桂芹結(jié)婚，兩人一起上過學，長大還有聯(lián)系，算是自由戀愛。桂琴家里不同意這門婚事，桂芹鬧絕食，父母心疼才同意了，只不過立下規(guī)矩，要劉好改行。

劉好拿不定主意，跟李建鋼商量過幾次。劉好放不下桂芹，也放不下戲，可桂芹如此努力，他也得表個態(tài)。李建鋼勸他先把婚事敲定，劇團已經(jīng)半死不活，沒必要死守著不放。

1989年臘月，劉好離開縣劇團，春節(jié)前跟桂芹結(jié)了婚。沒想到一腳跨進九十年代，縣劇團的劇場改成了電影院，河北梆子在縣城幾乎再無立足之地。

婚后，劉好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工作。除了唱戲，他不會干別的，力氣活兒也干不了。兩年后，名存實亡的縣劇團解散，劉好徹底沒了念想，去山西賣過粉條，在縣城開小飯館，都沒掙到什么錢。

劉好做買賣總是“差點意思”，他開飯館的時候，李建鋼常帶朋友去捧場，但劉好不迎來送往，也從來沒有去敬過酒。飯館開了一年多，關門了，他退回村里弄個小賣鋪，種種地，一晃就是二三十年。

近幾年，河北梆子有復蘇的趨勢，一些茶館還有廣場會經(jīng)常請人來唱幾段。到2019年，李建鋼覺得時機成熟了。他算半個閑人，建筑公司主要靠兒子出面打理，經(jīng)濟上還算寬裕，想著為河北梆子做點什么。

從2019年初開始，劉好準備著“復出”，把煙酒全戒了，在家里蹦蹦跳跳，每天早晨咿咿呀呀地吊嗓子。身材有些發(fā)福，他每天只喝一點粥，一點油腥不沾，減肥呢。

7月，劉好突然尿血，桂芹大娘嚇壞了，趕緊帶他去醫(yī)院，去了醫(yī)生直接要求住院。劉好瘦得沒個人樣，臉上凹下去，皮也松了。李明亮原以為劉好復出的事兒就此作罷，不料到了10月底，突然聽奶奶講，劉好下個周末要登臺唱戲了。

周日早上，李明亮回到老家，陪奶奶去隔壁村子看劉好唱戲。一路上碰到好幾個同村的鄰里，有的帶著馬扎，有的拉著孫子孫女，大家咋咋呼呼一起走。奶奶說：“以前看戲就是這樣的，你沒見識過?！?/p>

不久，劉好也到了。桂芹大娘讓家里孩子開車把他拉來的，一行人把劉好扶下車。眼前這個眼窩深陷的小老頭，李明亮差點認不出是劉好。

劉好見到李明亮，笑了笑，吃力地說：“有心啦，還從市里回來?！辈贿h處，李建鋼也走來，火氣很大，邊走邊吼：“不讓他演，不讓他演，還非要演，這天又冷了，這病還沒好，簡直胡鬧。要演也換一個室內(nèi)的戲臺子，他不聽，非要在這兒?！?/p>

不久，劉好穿著一身戲服出場了。劉好一張口，李明亮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不懂河北梆子，似乎他不是在唱，而是在吼。李建鋼說，這是《大登殿》。

起初，戲臺子下面只有二十多號人，慢慢人多起來，還有站在房上叫好的。劉好頂著一口氣，唱了一個半小時才下場，換別的演員。

不久聽見后臺有人喊：“快來人呀?！币蝗喝顺笈_跑，只見劉好摔在地上，化妝的東西散落一地。李建鋼指揮幾個年輕的：“趕緊送醫(yī)院吧，開我車，快?！蓖局袆⒑寐謴土它c，他說：“不用，不用往醫(yī)院送，我就是累了，現(xiàn)在緩過勁兒來了?！?/p>

“天又冷，風又大，非要在那兒唱，說你什么好?！崩罱ㄤ撀裨箘⒑?。

“就得在那兒唱，那是咱師父的戲臺子。”

編輯/徐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