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雪芬
小文,女,16歲,職高一年級學生,家中長女,妹妹小五歲,父親是律師,本科畢業(yè),母親在一家規(guī)模較大的企業(yè)做行政助理,大專畢業(yè)。小文總共來學校心理輔導室求助了兩次。
小文帶著一臉崩潰的表情走進輔導室,“我犯了很大的錯誤,不敢跟父母說實話,怕引來不可想象的后果。老師,你能不能幫幫我?”
原來前天小文趁著家里沒人,在網(wǎng)上同時向三位成年男性發(fā)出過夜邀約,最早回復的那位來到小文家,兩人發(fā)生了性關系,第二天一早離開。晚上小文爸爸回到家馬上查看了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有男人進來了,就讓小文交代,小文一口咬定只是過了夜,但沒有發(fā)生性關系。
雖然把爸爸糊弄過去了,但小文擔心“爸爸會不會跟媽媽講,如果媽媽知道,后果不堪設想,媽媽打罵起我來非常厲害”,小文陷入極度的恐懼和焦慮。
小文對自己這次沖動的決定和草率的行為也非常后怕和后悔,她流著眼淚說,“這次我失控了。老師,你能不能幫我跟家長說,因為主動說出來和被審問出來是很不一樣的,但我自己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跟父母說?!?/p>
當我明白她找我的目的就是想讓我?guī)椭蚋改钢鲃犹拱祝悦馑艿綗o法承受的懲罰時,我重申了保密原則,小文誠摯地說:“老師我相信你”。
考慮到小文的情緒比較強烈,我讓小文下周或者需要的時候可以再來。
小文爸爸得知小文的情況后非常震驚,“真沒有想到這個孩子的問題竟然會這么嚴重!平時她媽媽對她的懲罰已經(jīng)非常嚴厲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孩子就是膽子很大,而且不長記性,總是會犯錯!”
平時小文爸爸基本不插手孩子的管教,有時也覺得媽媽管得有點過頭,“一罵起孩子來能罵幾個小時,她媽媽的情緒也是有問題的?!?/p>
小文爸爸詢問起該如何處理孩子這個事情,我提出了幾條建議供小文爸爸參考:“1.參與孩子的教育活動,關心孩子,不袖手旁觀;2.保護好孩子,避免讓孩子經(jīng)受來自家庭成員的二次傷害;3.是否向母親保密由爸爸自行決定?!?h3>小文:我想談談我的媽媽
過了兩天,小文再次來到輔導室,說家里一切平穩(wěn),目前看來媽媽是不知道這個事情的,爸爸也沒有再對自己多說什么?!爸x謝老師!”小文這次看起來很平靜,似乎最為困擾她的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我問,“那這次來你想談些什么呢?”“我想談談我的媽媽。”
我總想向媽媽證明自己能夠做正確的事,但是越是這樣,似乎越做不好,永遠都無法讓父母滿意,做什么都是錯的。”小文的語氣變得傷心和絕望?!拔覜]有知心朋友,只有一般的朋友,無非就是想聊的時候跟他們聊一些話題而已,從來不說心里話,哪怕是約會的男性,也都是同時跟幾個人聊,沒有真心喜歡的?!?/p>
小文似乎想讓我理解她的行為跟媽媽有很大的關系。
三個月后小文的媽媽突然打來電話:
“老師,小文跟你說了什么?她爸爸好像也在對我隱瞞什么?!?/p>
“你為什么覺得孩子和爸爸對你有隱瞞呢?”我真誠地問。
“一直以來我都嚴厲管教孩子,希望制止孩子冒失的錯誤行為,但她總是對我撒謊,掩蓋犯下的錯誤,現(xiàn)在感覺她嘴里已經(jīng)沒有一句真話了,我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跟她交流,是處理好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好。昨天她還跟網(wǎng)友到單元樓的天臺約會,被我發(fā)現(xiàn)了,她一邊流著淚說自己錯了,一邊還在不斷地撒謊!”
“你嚴厲管教孩子自己感覺累不累?”
“不累。”
“那能堅持多久?”
“我能一直堅持下去?!?/p>
“你一方面說自己允許她犯錯,但是知道她犯錯后又嚴厲地懲罰她。那她只能不說實話了?!?/p>
電話那頭的小文媽媽愣了一下,“那我該怎么做?”
“家長都是愛孩子的,總是希望孩子少走彎路。但是孩子犯錯也是難以避免的,錯誤也可以讓人成長。給孩子犯錯的機會,真正地信任孩子和允許孩子,孩子才能袒露真實的自己。”
小文媽媽似乎有些遲疑,又似乎有些領悟,感謝了我,掛了電話。
小文的求助獲得了老師的及時干預,讓她避免了自己不敢想象的懲罰與精神折磨。
爸爸知道了真相,聽取了建議,開始維護孩子,參與家庭教育,甚至還保守了秘密。
媽媽開始意識到女兒的不良行為與自己的管教方式有關,對親子互動有了新的覺察。
即使這樣,我們知道小文的問題或者親子互動問題是不可能通過這幾次會談就解決的,問題的后續(xù)發(fā)展不得而知,但是我想這四次會談對這個家庭是有擾動的,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