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巨人的傳說（上）

撰稿/童任華

夜間探險計劃

“吱呀！”厚重的玻璃門被什么人推開，驚醒了坐在紅磚墻上打盹的貓，它“喵喵”地叫了兩聲，像是在告訴“入侵者”這座看起來廢棄的院子仍在使用中。

三個穿著深色衣服的小不點兒悄悄地從半掩著的門溜進(jìn)院子，隨后黑暗里亮起了三盞小燈，但是隔著玻璃，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些光亮。隨著三個小光點的漸行漸遠(yuǎn)，院子又恢復(fù)了的寂靜。

左依依、艾莉莉、小克和他的龍貓——阿奇決定今晚再次開啟探險活動。這一次，他們想要去市里大學(xué)的收藏中尋找令小克害怕到不敢睡覺、最可怕的怪物：獨眼巨人。小克在他的書上看到，獨眼巨人是生活在西西里島的牧羊人，專門吃那些到它們島上探險的倒霉游客。

獨眼巨人的傳說由來已久，在眾多國家都有流傳，小克認(rèn)為這肯定是真的：他經(jīng)常夢到自己的小船在西西里島的海岸擱淺，這些獨眼怪物在沙灘上追逐著他，想把他烤熟了當(dāng)晚餐吃。在夢里他總是被獨眼巨人抓到，巨型眼睛盯著他看，小克會在這樣的時刻驚醒，渾身都是汗水，臉上掛著眼淚。

艾莉莉已經(jīng)聽過好幾遍這個嚇醒她弟弟的噩夢了，她對他的哭哭啼啼既感到不快，又同情他的遭遇。最終，決定叫上她最好的朋友左依依，一起展示給弟弟看，獨眼巨人不過是虛構(gòu)出來的故事，就算有一天他真的在西西里島的海灘邊擱淺，也沒有什么好害怕的。

“等著瞧吧，小克，”左依依說?！俺匀说莫氀劬奕藗髡f只是睡前故事，我們馬上就證明給你看！相信我們！”

艾莉莉朝左依依遞了個眼神，她總是期待著跟左依依一起探索各種事物，這個自己最好的朋友的父母是鳥類學(xué)家，他們總是奔波于世界各地進(jìn)行科學(xué)考察，這大大刺激了左依依的內(nèi)心。一直以來，左依依從來不放過任何機會，去了解父母，她堅持不懈地追蹤著任何和父母有關(guān)的事物，而所有探索的機會都很適合帶上她的朋友們。

今天晚上，艾莉莉覺得這次冒險很值得，畢竟這可以讓她以后不用再在晚上聽她弟弟在床邊說關(guān)于獨眼怪物的荒誕故事了。

第N次穿越閣樓

夜晚的一開始就讓人非常激動。因為左依依的奶奶允許她今晚在艾莉莉家過夜，就像平常每周五晚上一樣。他們待在艾莉莉和小克房間上面的閣樓里，假裝等電影一結(jié)束就會下去睡覺，當(dāng)大人們的呼嚕聲傳到閣樓時，艾莉莉、左依依和小克已經(jīng)穿上了夾克，背著背包，拿好手電筒，此外他還帶了秘密武器，以防他們遇到可怕的獨眼巨人。小克小心地抓著龍貓阿奇的脖子把它放進(jìn)了夾克上的口袋里；小家伙幾乎都沒吱聲，完全沉浸在即將開始的夜間活動的喜悅里。接著艾莉莉小心翼翼地打開閣樓的門，慢慢沿著樓梯悄悄地下到一樓。領(lǐng)頭的艾莉莉知道如何避開所有會發(fā)出聲音的臺階，任何輕微的響聲都會暴露三個小冒險家。

“仔細(xì)地跟著我！”她說，“如果我說‘二，你們就跨過這個臺階；如果我說‘左，你們就踩在臺階靠墻端部分，那里踩上去動靜最小，清楚了嗎？”

“我們知道，艾莉莉……”一貫聽從姐姐指揮的弟弟回答道?！笆紫龋冶饶愀煜み@樓梯。而且我偷看電視的時候從來沒有被逮到過！”

“清楚了！”左依依回答道，她很高興終于有一次不需要自己帶頭領(lǐng)著朋友們了?！白甙?，你走前面，我們在后面跟著你的指示！”

大學(xué)位于艾莉莉和小克家不遠(yuǎn)處的街區(qū)。探險小隊只需要穿過一個花園，繞過一排房子，然后沿著北落師門大街一直走，走到大學(xué)校門其中一個從來不關(guān)閉的入口。

艾莉莉怯怯地問：“你確定咱們是從這里進(jìn)去嗎？”

“這里是最容易進(jìn)去的入口，沒有值班的人，也沒有攝像頭。我經(jīng)?？吹酱髮W(xué)教師們一個一個地從停車場出去甚至不鎖門。咱們往前走點，那里的某個地方應(yīng)該有一個上去的樓梯。”

突然出現(xiàn)的小個子

“喂！左依依，你領(lǐng)我們?nèi)サ倪@個破舊地方是干什么的呀？”

“耐心點！小克，你很快就會知道了?！?/p>

偌大的房間看起來很破舊：地面已經(jīng)磨得看不出地板上的木頭紋理。穿堂風(fēng)從窗戶縫涌進(jìn)來，房間中央長方形桌子上混亂堆放著的標(biāo)簽牌被吹得嘩嘩作響。桌子沾滿黑色污漬的角上有一個火柴盒，盒子里整齊地擺放著大量的羽毛和小型手術(shù)刀。

桌子的正中間有一件被大麻袋蓋著的龐然大物，立即引起三個小朋友的注意。左依依走近桌子，抬起手臂正準(zhǔn)備揭開麻袋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房間還有其他人！在桌子后面的黑暗里有一個小個子男人，他弓著背坐在一堆瓦礫中，看上去跟這些化石一樣臟，透過沾滿灰塵的圓形小眼鏡，專注地在翻骨頭，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有人進(jìn)來了。

小朋友們立刻停下來，驚訝地看著這么晚還有人待在一堆來自遠(yuǎn)方的骨頭中間工作。

突然，小個子男人把手上的骨頭放到他面前的工作臺上，走向窗戶下的一列五斗櫥。他打開好幾個抽屜尋找著什么，然后，他走向了一個沒有任何光線的工作間，看樣子他對里面的東西和家具擺放位置都十分熟悉。整個房間里只有他之前放骨頭的工作臺上有一盞亮著的小臺燈。他看了一眼地面撓了撓頭，隨后他轉(zhuǎn)身打開了房間后面的一扇門，門后傳來他在走廊里的腳步聲和下樓梯的聲音。

“你應(yīng)該提前告訴我們晚上這里有人在工作！”艾莉莉?qū)ψ笠酪啦粷M地說道?！皠偛挪铧c沒把我嚇?biāo)溃　?/p>

“這個我也不知道。”左依依有點生氣地說?！俺税⑵嬷?，一般來說，這個時間段大家都睡了。剛才停車場一臺車也沒有，這人都這么晚了就不能干點別的事么！”

“他應(yīng)該是騎自行車來上班的……”小克說道?！澳銠z查自行車棚了嗎？”

“你說這些都沒用了，小克。我們都來了，就留下來繼續(xù)之前的行動。看好你的龍貓，別讓它給我們?nèi)鞘裁词拢　弊鳛橐恢缓细竦囊归g動物，阿奇其實十分警覺，壓根兒不會做任何威脅探險行動的事情。而且從一開始被塞進(jìn)小克夾克口袋后，它就一直待在里面，只露出了它的胡須。

繼續(xù)調(diào)查

小克一直在想小個子男人怎么就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他們的頭上可是都戴著開著燈的手電筒。不過有可能這個獨來獨往的男人十分大意，又或者他太專注于自己的工作，總之，這個大樓里有其他人，他們的行動得加倍小心。左依依說得對，今晚上得保證阿奇乖乖的。

“要是大樓里還有人的話，咱們接下來要怎么辦？”小克問道。當(dāng)他試著朝前走，雙腿就不自覺地開始發(fā)抖。

“別慌！”一向樂觀的左依依吹了聲口哨。我們再想想看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我們之前的想得太簡單了……誰知道晚上這里有多少人還在工作！”艾莉莉繼續(xù)說道?！拔覐臎]想過有人會不回家跟家人一起吃晚餐，不像其他人一樣回家睡覺……”

“艾莉莉，別說了。可能只有這一個人，整棟大樓只有一個窗戶里有燈亮著。要是咱們十分小心的話，避開他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

“我倒是為以防遇見獨眼巨人準(zhǔn)備了武器……”小克故弄玄虛地說。

“你們打算討論個沒完沒了嗎？”左依依生氣地說道，朋友們說個不停惹惱了她。

艾莉莉和小克突然不吱聲了，各自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子看。左依依一邊把玩著自己的發(fā)梢，一邊冥思苦想。

“你們想！要是他去了地下室，那路上就沒有人。我們按原計劃試著上樓去。如果我們跟他不在同一層樓，我們就壓根兒不會被他發(fā)現(xiàn)?！?/p>

“上……樓？”艾莉莉和小克一起問道。

“怎么了？我們總不能白來一趟吧？行動吧！打起精神來，朋友們。我們不是每天都有機會調(diào)查獨眼巨人的！”

小克緊張地吞了下口水。坦白說，左依依說的話一點也沒有讓他安心，也沒能打消他想立刻掉頭回家的念頭。他姐姐拉過他的手，把他拽到身邊。左依依已經(jīng)動身，現(xiàn)在不是丟下她一個人的時候。

“U”型教室

為了確保不會碰到剛才從房間后門出去的那個人，左依依決定從房間的另一個半掩著的門離開。他們悄悄溜出去，發(fā)現(xiàn)左邊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側(cè)有許多辦公室，走廊的盡頭是一張木頭大門。大門被鐵柵欄圍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上面還掛著一個大鎖。正對著門的那面墻上有著一些高高的窗戶，朝向另一個院子。在右邊，有一個通往大廳的樓梯井，樓梯井向上通往樓上，向下通往地下室。每扇門后面都連著不同的走廊，讓這個地方看上去像個十足的迷宮。

“試著不要發(fā)出聲音?！卑蚶蛐÷曁嵝训?。

“我盡量控制住?！毙】嘶卮鸬?，此時，阿奇興奮地從口袋里跑了出來，準(zhǔn)備去偵查一樓的情況。

“你們倆趕緊抓住龍貓！與其一直擔(dān)驚受怕，不如趕緊行動。否則咱們啥也干不成！”

艾莉莉和小克立馬合上嘴巴，一臉內(nèi)疚的樣子。三個“探險家”扶著金屬扶手，一前一后踮著腳尖盡可能輕聲地上到二樓，迎接他們的是另外一個長走廊。

走廊兩側(cè)的辦公室是連通的，房門大開著，好像是在邀請好奇的人進(jìn)去看看。第一間房間應(yīng)當(dāng)是最近被用來當(dāng)教室了。除了被擺成“U”型的學(xué)生課桌外，旁邊還有一塊帶有小輪子的黑板，上面寫滿了還沒被擦掉的數(shù)學(xué)公式。窗戶下放著一些裝滿骨頭的紙箱子，講臺上有一把三角尺和一個指南針，還有彩色的紙、一頂帽子、一些乳膠手套和一片咬了一半的面包片，給人一種奇怪的亂糟糟的印象。

“像是學(xué)校的教室？”艾莉莉說，“我們可以在這里玩扮演老師的游戲！”

“對，只不過這里不是小學(xué)，而是大——學(xué)，是給那些比我們大很多的人的。”

“嗯，但教室看上去跟咱們的差不多一樣，有黑板和粉筆……課桌也沒有太多差別?！毙】瞬逶挼溃骸傲硗?，我們教室灰塵比這里少多了……”

“你說得對，小克。這個房間很久沒有被打掃過了，也許這里還有其他的地方上課……”

他們繼續(xù)沿著走廊往前走。走廊在盡頭分成了兩條路，他們決定去探索大樓的右翼部分，因為左邊墻上掛著的金邊牌子看上去像領(lǐng)導(dǎo)的辦公室區(qū)域。再往走廊前面一些，一扇橡木大門半掩著。大門左側(cè)上有一個空著的框子表明曾經(jīng)里面裝著東西，但是現(xiàn)在只剩下一個充滿多年積累的灰塵的長方形黑框。阿奇在房間前面的地上嗅來嗅去，伸頭探進(jìn)房間去看。小克小心地推開一點門想把阿奇抓回來，突然間，完全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場景出現(xiàn)了……

巨人的影子

“哇！”小克興奮地喊道。

小探險家們從未見過這樣一個奇妙的地方。在他們面前，擺著一群像騎兵一樣的骷髏架。它們看上去在騎著馬奔馳，好似準(zhǔn)備著沖出房間，逃離博物館。第一列是四頭犀牛打頭陣，緊接著是六頭河馬，然后二十多只海獺緊接其后。繼續(xù)往房間里面走，它們的隊伍也跟著龐大起來。兩頭大海象懸掛在房間的半空中，后面的墻上掛著張著血盆大口正準(zhǔn)備捕食的鯨魚。在房間的左邊，在鯨魚骨架的旁邊擺著許多體積更大的河馬。毫無疑問，房間里的這么多的動物標(biāo)本表明這里是個解剖陳列室。

阿奇已經(jīng)跑到這群動物骨架中間了，在斑馬旁邊的它看上去像個小不點，這匹少了一條腿的斑馬被單獨擺在其他斑馬旁邊。它玩得不亦樂乎，突然跳到一只豹子的頭上，這架骨骼可能擺在這里很長時間了，所以當(dāng)阿奇爬到它的頭頂?shù)臅r候，啪嗒！龍貓的重量使標(biāo)本失去平衡，轟隆一聲，鋼架連接起來的脊椎骨一節(jié)一節(jié)散了，像多米諾骨牌一樣。

聲音引起了還在大樓里工作的人的注意，有人正飛快地上樓梯。

“阿奇！”小克喊道。

“噓，小克！阿奇會讓咱們被發(fā)現(xiàn)的?！弊笠酪勒f完，便蹲下來帶路?！按蠹野褵粝?，趕緊藏到鯨魚里?！?/p>

他們急忙跑到房間里唯一一個可以藏下三個人的地方。左依依、艾莉莉和小克溜進(jìn)其中一只鯨魚的下巴里，藏在鯨須后面，蜷縮起來讓自己盡可能不被發(fā)現(xiàn)。藏好了后，他們試著偷看骨骼的散架聲把誰吸引來了，警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就趕到！突然，陳列室里亮起了燈。不知道有多少人進(jìn)來了，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巨大的陰影突然出現(xiàn)在地面上。

“救命……”小克小心地喃喃道，他們起碼得有一個軍團(tuán)的規(guī)模?！拔覀儼颜麄€地球上的怪物都給引來了，它們會把咱們生吞了的！”

艾莉莉試著小聲地安撫她弟弟。她扶著小克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小克，這里沒有怪物，他們是在這棟樓工作的人。所以，別怕，冷靜下來，還是想想如果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躲在這里，咱們能說些什么……”

“但是……阿奇呢？”小克接著說，小克躲在鯨須后面睜大眼睛，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龍貓，反而看到破舊的地板倒映著一個巨大的影子。

阿奇被抓住了

通過影子輪廓的大小可以判斷，來找他們的是一只龐然大物。它那巨大的雙腿的影子從犀牛陳列室的門檻一直延伸到鯨目動物陳列室的地面上?？瓷先ニ纳仙矶绦【?，腦袋更小。影子停了一會兒，左依依、艾莉莉和小克聽到他急促的喘氣聲，顯然是因為爬樓梯的緣故。

龐然大物突然不出聲了。他要走了嗎？不是！腳步聲又一次靠近了小朋友們，這次它繞過了大廳中間的那群動物“軍團(tuán)”，走到了擺在一邊的豹子旁邊。沙啞的聲音響起，“我的天！你又散架啦！如果你們都這么鬧著玩兒，今晚我就沒法工作了。好吧，好吧，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我們來看看……”

小克聽到它把散在地上的骨頭收攏在一起，他想象著，巨人坐在地上，把豹子卡在兩腿之間，手上忙著把這些骨頭沿著脊柱重新安上去，就像在拼樂高一樣。

突然，房間里響起一個奇怪的聲音。巨人停下了手上的活，似乎他的呼吸聲也消失了。

三個小朋友縮在鯨魚的鯨須后面絲毫不動，他們聽到巨人的膝蓋關(guān)節(jié)響的聲音……一陣奇怪的悉悉聲表明似乎他正跪著在地上慢慢移動?，F(xiàn)在能看到他的影子，他應(yīng)該是從另一邊來到了鯨魚陳列室附近。

小克壯著膽子把頭伸出鯨須。“他看見櫥窗里有東西，你看……”

左依依也伸出頭觀望，好奇心被挑起的艾莉莉也伸出頭去看。三個小腦袋專注地盯著影子在靠近櫥窗移動。接著，一只穿著白大褂的手臂伸向其中一個柜子。這只手臂一點都不像巨人的手臂。突然，巨人說道：“啊，我抓到你了，小淘氣！”

小朋友們的眼睛一直盯著巨人的手臂，似乎它在柜子里抓到了什么東西。被抓住的小家伙反抗了一小下，接著被巨人慢慢地提了出來，它蜷成一團(tuán)毛球。是阿奇！

小克差點叫了出來。艾莉莉趕緊把他的嘴捂住了，把他拉了回來。此時，巨人站起來，抓著阿奇走向其他柜子。他們現(xiàn)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原來影子里的巨人只是一個小個子男人，就是之前在一樓遇見的那位。他把阿奇關(guān)進(jìn)了一個生銹的小盒子里面。龍貓阿奇害怕地蜷縮成一團(tuán)，豎著毛、耷拉著耳朵，被男人提著，從后門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