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遠錦(湖南)
站起來是一座山。一座巍峨挺拔的山,一座擎舉星漢的山。在山中,我聽得見流溪的潺湲,也聽得見樹木的呢喃。甚至可以聽得見,那些日夜交互的風(fēng)云在山中穿行,以最初的芳心,布控著春心,以保證山中的繁盛。
這根扁擔,是什么時候從誰的手里,交到父親手中的?
我就成了扁擔的一頭。扁擔的另一頭,是一種變換器。一時是紅薯,一時是稻谷,一時是土豆,一時又是砂石或山茶子。我最喜歡的是玉米,因為如果另一頭是玉米,爸爸就會多給我掰一根玉米棍,放在我手里。
此時的父親,早已不再是血氣方剛的父親。直不起腰桿的父親,腳步不再騰躍跑起。他依舊會拿出自己的堅持,毫不猶豫地將我挑起。像挑一粒種子。
后來,夢境里的父親再也挑不動了。我就會被夢孤零零地扔在一個籮筐里,一根扁擔,變成了永遠也難以承受的記憶。
父親,變成了一行淚珠,壓抑著我。
那根扁擔呀,此時竟然像一條游魚,從原本碩大的骨架里游曳而出,鉆進我的骨髓,與我的骨血融匯在一起。
后來,這扁擔,就成為我骨骼中的一段,成為我永遠也放不下的眷念。每次只要我回到鄉(xiāng)村,這根扁擔就會變?yōu)橐啡耍瑢⑽宜瓦M空曠的山野里,與鄉(xiāng)語鄉(xiāng)音同步而行。
父親,又會唱著他的小山歌,挑著他的大籮筐,將我越來越小的世界,放進巨大的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