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詩涵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匯成奔流不息歲月的河。
我發(fā)現(xiàn)另一個我。我確實知道她的存在,甚至可以聽見她的聲音。無影無形,像清風,又像指尖躍起的,忽隱忽現(xiàn)的墨香。
那是初一年級的一個清晨。風特別大,我頂風一路狂奔,忽而生出不祥之感——果然,我遲到了。我低頭抱著書要往后排站,真倒霉,數(shù)學作業(yè)還沒交呢。
如果班主任不在就好了。一陣風從沒關緊的教室后門溜進來,順著我的發(fā)絲飄去,我尋風而望,出乎意料,班主任已悄然飄去。這風怎么和我不謀而合?!斑青辍保T又敞開了些,我趁講臺上老師的不注意,悄悄竄出教室,趕在數(shù)學老師回辦公室之前交上了作業(yè),免除了一場辦公室的喊人危機。
上課了,回到座位,推開身邊關死的窗?!昂衾病憋L歡快地溜了進來,在我的試卷上打滾。我在腦海中和它對話,“你能聽見我的聲音?”我暗暗抱怨自己真是學習壓力太大導致精神太緊張了,居然會嘗試和風交流,可一面又忍不住,暗自期待聽見回音。是你嗎?“嘩——”試卷翻了一下,算是默認。我心中雀躍起來,繼續(xù)嘗試用意念交流。
“你是誰?”
“嘩嘩——”耳旁的聲音混雜了許多噪音,模糊不清,可我就是聽見了回答,是個女生的聲音,又像是風穿過空鐵箱發(fā)出的空鳴。
“是你,我是另一個你?!?/p>
我又驚了一下,是平行世界?還是世界上確實存在著另一個,一模一樣的我?過于奇幻的對話,很難讓人相信這是真實的。無論是事實亦或是我自己的臆想,至少現(xiàn)在,我想聽聽這聲音。
“你是我?是另一個我,是未來的我,亦或是過去的我?你也上初一嗎?”聲音似乎頓了一秒,下一刻狂風忽然席卷我的書桌,試卷撒得遍地都是。我在眾多視線的注視下慌忙關上了窗。
好吧,怨氣這么重,不是初三就是高三?!拔椰F(xiàn)在初三收尾,快要中考了?!?/p>
我和未來的“我”以風為媒介,跨過三年的時間相識了。對于初三生活,我一半是擔憂,一半是向往。據(jù)她所說,初三每一天都異常充實,好消息是不用上地理和生物,還不用跑800米。壞消息是,副科也取消了不少,每周除了體育就只剩要做卷子的美術和音樂了。我覺得這種生活很刺激,同時不敢面對太大的壓力。
“初三每天只能睡四個小時嗎?”“是不是每天都被卷子淹沒,根本沒有休息時間?”“聽現(xiàn)在初三的那幫人說老師拖課拖十分鐘是真的嗎?”
我的問題不斷,她有時間的時候都會認真回答,可也許是初三學業(yè)過緊,也許是風這個介質不太穩(wěn)定,更多時候我聽見的只有雜亂的風聲和呼吸聲。對于我對時間的擔憂,她總是很坦然地或安慰或解釋,似乎熬過這三年就會對時間的流逝感到釋然。
“你無法控制時間,哪怕你竭盡全力將它攥在手中,它也會趁你不備從指尖中悄悄溜去。你無法改變任何事情,除了你自己。她說道。
那晚,我坐在書桌前靜靜地聽風中的輕語,“唯一能丈量一生年華的標尺就是時間,歷史在歲月長河間不斷向前,你身邊的一切都是由時間創(chuàng)造的,風聲,水聲,鳥鳴聲都是由時間勾勒的。萬物緣起于時間,而時光悄無聲息地以不同的形式存在世間?!彼穆曇魝鱽怼!澳悄隳??你也因時間而存在嗎?”我發(fā)問,噪音太大了,她的回答我沒有聽清。
“快一點了,你都初三了,還不休息,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能面對中考嗎?”身后響起一個聲音。
猛然驚覺,我已初三。帶著一身疲倦,準備躺下入睡,然后明天早起去學校,似乎我的初三就是這樣一個循環(huán)。至于另一個“我”的身影,像細沙一般散去,記憶只剩一層虛影,模糊不清。
我仍堅信,這世界上存在另一個我,它就像是灑在書頁上的光隙。
歲月呼嘯而去,春風依舊,我聽到時間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