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上青絲的時光

劉德福

我比熟悉自己更熟悉一個女孩的頭發(fā)。

從前是奶奶為她扎頭發(fā)。奶奶眼神不好，她們得坐到陽臺上，一高一低。一把古樸的木梳，蘸著清晨的陽光，從頭梳到尾。她的腦袋乖乖地一動不動，小腿卻不安分，晃來晃去的。奶奶最后撈起我，細細地繞在扎好的小辮上，說一句“好了”，她便迫不及待地跳起來，一溜煙跑了，邊跑邊喊著：“奶奶，早上吃什么？”

我終日蹦蹦跳跳的，呼吸她的呼吸，歡喜她的歡喜。我好喜歡幼兒園里那叢木繡球，它的花瓣浮著一層水一樣的綠，和我差不多顏色呢，不知她有沒有注意到。

花開幾季，常和她一起玩的小姐姐消失了好些日子，終于來敲門了，我跟著她快樂地飛出去迎。一開門，就看見一朵“蘑菇”，“蘑菇”是下一張熟悉又疲憊的笑臉。她愣了一下，立刻滿眼新奇地嚷起來：“哇，你把頭發(fā)剪得這么短！”我也愣了一下，想起過去的某一天，就是這兩個洋娃娃似的小女孩，嘰嘰喳喳地來到櫥窗前，帶走了我和我的孿生姐妹。我使勁從她腦后探頭探腦，打量這陌生的短發(fā)，心想：她用不著我的姐妹了。

她團團轉(zhuǎn)著看了好一會兒，若有所思：“我覺得你長頭發(fā)的樣子更好看……”

“是啊……”面前的女孩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頭發(fā)，“可是打理長發(fā)太費時間了，我現(xiàn)在太忙了。”

于是她背過手扯了扯我的飄帶，有一點兒疼。

不知何時開始，我不再蹦跳著走路，而是安靜地伏在她長長的頭發(fā)上，日復(fù)一日地走進校門。我看周圍低頭走著的女孩，發(fā)現(xiàn)她們束在發(fā)間的我的同伴們都極樸素，不禁反省起自己。我知道把我固定好的步驟并不特別簡單。爸爸媽媽都勸過，可她一直固執(zhí)地守著我和一頭青絲不放。

房間里的臺燈亮得越來越久了，我仰靠在她的發(fā)辮上，望窗外的一片漆黑，只剩零星幾個窗子里溢出燈光，在我一個接一個的哈欠里朦朧成一線。我不明白她為什么還不睡覺。許久之后，她終于站起身把我取下，滅了燈。我躺在黑暗里，不久又會聽到衛(wèi)生間里的水聲、吹風(fēng)機聲，一直響到更深的夜里。

感覺沒過多久她又起床了，裹著一身困倦，睡眼惺忪地扎她的頭發(fā)。她似乎對改變發(fā)式有著無窮的精力，高低馬尾交替著來，偶爾多用幾分鐘編麻花辮，最后拿起我。即使只與前一天有小小的不同，也能令鏡中的她霎時被一種簡單的歡喜點亮。

除了早晨的這一刻，接下來的一天都是平淡的。課堂上，坐在她后排的同學(xué)有時漸漸地出了神，視線會沒什么目的地落在我身上，心中想的是自己的事，手邊堆起厚厚的一摞書。

我其實不懂她或他們的悲喜，但我有幸參與這些平凡而獨特的歲月，在那些充滿學(xué)習(xí)的奮進和青春美好的豆蔻年華里，見證著他們的成長、花開。

‖浙江省嵊州市剡城中學(xué)城關(guān)校區(qū)‖指導(dǎo)教師：沈曉斌

吉吉工作室J I J I G O N G Z U O S H I

本文的構(gòu)思極為巧妙，作者以一只頭繩的口吻，敘述了它眼中的一個甚至一群女孩的成長歷程。孩提時代，每個女孩最期待的事情莫過于扎小辮兒了。一把古樸的木梳，一個色彩斑斕的頭繩，就構(gòu)成了一張靈動可愛的笑臉。長大了，開始忙著學(xué)習(xí)了，好多女孩不得不悄悄剪掉長發(fā)，她們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被疲憊所替代。

然而，青春的色彩永遠不是一成不變的，總會有人竭盡全力留下長發(fā)，在緊張的作息時間面前，在無數(shù)個黎明到來之前，那個倔強的女孩每天都會變換一個新發(fā)型，然后帶著這份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歡喜與新鮮，繼續(xù)投入到漫長的學(xué)習(xí)生涯中去……

小小的頭繩就這樣見證著女孩們的成長，這些平凡而獨特的歲月，這些或喜或悲的生活，構(gòu)成了每個人的人生。而那些系在青絲上的時光啊，就如同盛開在記憶里的一朵花兒，每每想起，都會給人留下無盡的留戀與歡喜。

【適用文題】就這樣，慢慢長大；我的青春有______；這里，我寫下最美的詩行……（高明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