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師亦友亦“毒”亦暖

黃韻茜

這里，先問諸位一個問題。進入大學后，你是如何與教授相處的？不知道是因為北京大學具有神奇的魔力，還是我比較“unique”，北大讀研這三年我和教授之間真是經(jīng)歷了諸多有趣的過往。

教授服務的方式——diss

我是學藝術(shù)的，自然跟藝術(shù)學的教授相處的頻率較高，這里先介紹一下雨肖，他是一位在北大研究美與藝術(shù)學方向的老師，我選過他的課，因此結(jié)緣。我倆相處起來可謂是千奇百怪，相處過程真可謂相愛相殺。取經(jīng)途中（向老師求教的意思）真是相當曲折了。

雨肖老師，簡稱“雨青椒”。實話實說，他的學術(shù)做得非常好，而且人非常謙和，但以我敏銳的眼光早已看出他謙和背后的一絲傲嬌與神秘之自信。雖然他每次在課堂上都是那樣的溫文爾雅且不失禮貌，但無意間他的毒舌本色還是會露出馬腳，每當這時候，我都會小心翼翼地瞪他一眼并且在心里義正辭嚴地批評他。我仔細分析過我這怪異的行為，是因為嫉妒、羨慕又不敢明著抗衡的一種不甘，使得我對他有些“仇恨”。

這半年我準備博士申請考試，在課題的申請上有一些小問題與他的研究方向較為契合，所以我思考再三，鼓起勇氣發(fā)了一封郵件懇請他指導。當然，以他自稱“助人為樂”的個性，看到郵件后的第一時間就爽快地答應了我的請求。

我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我是多么的“學生范兒”。我輕輕地敲了敲他辦公室的門，畢恭畢敬地走了進去。

“老師，您好。真是打擾您了……”我裝模做樣地像一個乖巧的女孩子。

“沒事，教授說到底都是為學生服務的嘛。”他一邊看著電腦一邊對我說道。

“老師，我申博的計劃書有一個方向是關(guān)于美學觀的……”我開始搖頭擺尾地“大展宏圖”。

“麻煩停一下，請問你的研究方法以及研究問題是什么？”他伸了伸脖子，瞇著眼睛認真地與我對視。

“是關(guān)于‘氣韻生動如何體現(xiàn)在聲音藝術(shù)……”我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又說了一句。

“不，小西同學，我覺得你現(xiàn)在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你沒有‘研究問題的意識。”他再一次打斷了我。

“不是老師，你聽我說。”我瞪大眼睛試圖辯解。

“不，我已經(jīng)聽得很清楚了?，F(xiàn)在你最大的問題并不是你主觀上的問題，而是你客觀存在的問題?！彼J真地推了一下眼鏡。

那一刻我被他“懟”得體無完膚，甚至我覺得在他的面前我就是一個大白癡。我狠狠地從心里給了他一個大白眼，然后好聲好氣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覺得你首先應該……”

終于，他開始“大展宏圖”了，在狠狠地diss了我的學術(shù)命題以及學術(shù)思路之后，他試圖從哲學的高度否定了我的一切“智慧”，并開始毫不留情地指錯。實話實說，他說的對我很有幫助，但是那毫不留情甚至有些犀利的言語實在是讓我感受到了他毒舌的法力。

“算你狠，我斗不過你。”我一邊笑著聽著他的教誨，一邊在心里罵著他。

我承認自己是一個很好面子的人，就算理性層面上接受他的指導與批評，但是在感性層面上還是無法接受他的直接與犀利。所以我對他可謂“愛恨交織”，是真的愛他的智慧以及他的教導，也是真的恨他的毒舌與他的“高高在上”。

我給教授“驚喜”

請教這件事情告一段落，但是我對他的“恨”并沒有完結(jié)。那半個月里，我一直計劃給他來一個“大驚喜”，我買了一個頭套，全黑色只露出嘴和雙眼的那種，開始精心策劃我腦海里設(shè)想的哭笑不得的場面。據(jù)我調(diào)查這位“青椒”可謂賣命苦讀，每一天他辦公室的燈都會亮到半夜11點左右。既然如此，就休怪我……

周二的晚上大約10點，我悄悄地打探了一下周圍然后準備戰(zhàn)斗。我撥開樹叢悄悄地走到了他的窗戶前（他的辦公室在一層），帶上頭套準備“作案”。透過窗縫隱約地看到了他的身影，我從包里掏出已經(jīng)寫好的小卡片用膠布貼到了他的窗戶中央，然后拿出我準備好的作案工具——粉色的花片小粘貼，把它們貼到了玻璃上。

“一貼，兩貼……”我捂著嘴使勁憋著我巨大的笑意。

我似乎獲得了一種勝利感，這種感覺來源于嚇唬他的快樂。我無法想象當他的窗戶忽然被人狂敲，會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尤其是，在寂靜的深夜里。

“哈哈哈哈?！蔽倚α顺鰜?。

我使勁抿住嘴屏住呼吸，在他的窗戶上彈了一曲“李斯特”。那叮叮咚咚的響聲足以嚇死這位“青椒”了。而后，我瘋狂地跑到了他的辦公室另一側(cè)的暗面。

“不對啊，我敲得很大聲啊，怎么不見人出來呢？”此刻的我開始有些錯亂。

這時路邊來了一個戴著帽子口罩的人。

“喂，戴個頭套干嗎呢？那個路人走了過來，壓著嗓子悄聲地對我說。

“噓，惡作劇。”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黃小西！”突然我的身后傳來了一聲巨響，那熟悉的聲音讓我有些毛骨悚然。

“我的天，雨肖老師你從哪冒出來的？”我一個屁股蹲兒坐在了地上。

原來，那個戴著帽子口罩的路人就是遠方的敵人。千算萬算，我最終還是失算了。

“不是，你戴個頭套干嗎??？搶銀行啊？”他哭笑不得地看著我。

“我是想嚇唬你。哦，不是，我是想給你驚喜?！蔽揖鞠骂^套。

“我就納悶兒了，我說在北大誰能干這種事兒？我腦海里第一個冒出的人就是你，果然是你！”

現(xiàn)在想想，那時候的我真是有些愚蠢的可愛。不過這種蠢事我也只敢在北大這個園子里肆意妄為。因為我知道這里是包容的也是自由的，老師們對我也是寬容的甚至多了一份欣賞。雨肖老師并沒有大發(fā)雷霆，還隨手給我了幾片小餅干，還有些吝嗇地說這是從香港帶回來的，讓我省著點吃。

毒舌卻治愈

這樣的相處方式是我們的常態(tài)。他對我的學業(yè)幫助很大，與此同時他又帶給了我許多快樂。前段時間我一直消沉于考博結(jié)果，陰差陽錯我沒有被錄取，之前我甚至想好了如果錄取如何給雨肖老師報喜，但結(jié)果還是一場空。那天，我路過他的辦公室，跟他撞了一個正著，我下意識地準備躲開，但是他叫住了我并問了我的情況。

“算了，青椒，別問了，沒有好消息。”

“來，我們聊聊。”

沒有想到的是，他沒有什么安慰我的大話，而是給我講了他當年申請的挫折往事。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位傲驕的人說起自己的失敗經(jīng)歷，而他給我的一貫印象都是“年輕有為”“論文滿地”“科研一流”……雨肖老師在碩士期間申請到了一個很好的學術(shù)項目，但因為英語口語未達標，縱使筆試第一名最終還是錯失了去美國讀書的機會。但他沒有就此放棄，他堅持練習，最后憑借著優(yōu)異的學術(shù)成績申請到了歐洲的大學，并且一口氣讀到了博士后。他說別人看似光鮮亮麗的頭銜背后都有不為人知的汗水，他感謝一個又一個磨難讓他變得越來越強大，也練就了他平和的心態(tài)。

非常的感動，也非常地治愈。但是，他還是不改自己的“毒舌”，安慰我過后不忘挖苦我兩句，就比如吐槽了我的畢業(yè)大戲以及告訴我寫作有許多病句等諸如此類的話。他跟我說不要忘了我最想要追求的東西是什么，失敗的意義也許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也是重新認識自己的開始。

在他面前我很放縱也很自由，我會經(jīng)常給他的辦公室門上貼各種小紙條，還會給他發(fā)E-mail說我對于美的各種看法……亦師亦友的相處模式讓我感受到了一種別樣的大學狀態(tài)。

哦，對了，我還要分享一個小后續(xù)。作案第二天我走到他的辦公室窗戶前，發(fā)現(xiàn)賀卡依舊貼在他的辦公室窗戶上，我走上前一看發(fā)現(xiàn)只有賀卡封皮，而賀卡不見了。我興沖沖地給他發(fā)了一個微信問他是否看到賀卡的內(nèi)容，他卻驚訝地告訴我他沒有發(fā)現(xiàn)窗戶上有任何端倪，所以，那張賀卡最終被一個陌生人拿走了。

他一直都不知道賀卡里面寫了什么，現(xiàn)在，我決定公之于眾。其實是一句古詩詞“春城無處不飛花?！?/p>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