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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花又開

    2023-07-20 14:56:21吳德風
    散文選刊·下半月 2023年7期
    關(guān)鍵詞:海棠花小兒子理發(fā)師

    吳德風

    “叔叔來信了,家鄉(xiāng)海棠花開,他會準時歸來?!倍兰o80 年代末期初夏的一天,孫子來到爺爺臥室,告訴他喜訊。

    老人年逾八旬,十多年前老伴逝世。

    他們生育兩個兒子,大兒子和大兒媳婦前幾年先后病故,小兒子于1949 年去了臺灣。目前由孫子一家照顧他生活起居。

    春節(jié)前不久,老人不慎跌倒,小腿骨折。在寶島臺灣的小兒子獲悉,寄款項給他醫(yī)治。老人受傷的腿部打上石膏綁帶,躺在床上休養(yǎng)。

    “你叔叔哪一天回來?”爺爺告訴孫子,“我可以下床活動,走出院子迎接他?!?/p>

    “今天叔叔可以到家。”孫子說,“爺爺要理頭發(fā)了,理發(fā)理發(fā),一理就發(fā)。”

    “我馬上起來,你把我拐杖拿過來,扶我到鎮(zhèn)上去吧?!崩先思宜齑饝?yīng),他掙扎著要爬起來。

    孫子開心地笑了:“我已經(jīng)讓您孫媳婦去找理發(fā)師了,他提供上門服務(wù)?!?/p>

    理發(fā)師已經(jīng)到達,他說:“大爺,你小兒子失而復(fù)得,應(yīng)該滿足了?!?/p>

    爺爺吞咽著唾沫,點頭同意:“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賺的?!?/p>

    爺爺和理發(fā)師談起了往事:1948 年,年僅12 歲的小兒子,當時在縣城小學就讀,國民黨軍隊抓壯丁。一位少校把他背在身上說,孩子,你別回家了,有道是男兒志在四方,我們帶你去見見外面的世界。于是從山東過江蘇經(jīng)浙江到福建,一路輾轉(zhuǎn)來到臺灣。

    孫子給了理發(fā)師一元錢,理發(fā)師推辭說,不要那么多,五角錢夠了。孫子說,您收下吧,是叔叔交代我們,安排給爺爺理發(fā)。

    理發(fā)師道謝后走出院外,他小聲提醒孫子,給老人家洗個澡吧,長期待在床上,身體有異味。孫子瞬間明白。

    太陽漸漸升高,大地溫暖起來。孫子說:“爺爺洗澡了。”

    老人家理解到孫子和孫媳婦的好意,只得同意洗澡。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忽然院外傳來陣陣鞭炮聲響,此起彼伏,由遠及近,猶如滾滾驚雷。老人驀然一驚,小兒子回來了,這還用懷疑嗎?

    老人連續(xù)喊了三句“ 孫子幫我拿衣服”,沒有回答,應(yīng)該出去迎接叔叔了。他立即停止洗浴,顧不上用毛巾擦干身體,也來不及穿衣服,沒有找拐杖,赤腳走在地上。他赤裸著身體,跌跌撞撞跑出院外。

    鄰里鄉(xiāng)親前呼后擁,正往院子里走過來。不用辨別,走在人群中間,身著西裝正在擦拭眼淚的中年人就是小兒子,他脖子上掛著一條色彩鮮艷的海棠花棉毛線圍巾。

    “兒啊,終于可以和你見上一面了,爹來遲了,沒有過來迎接你。”老人家語帶歉疚,迫不及待張開了雙臂,猛撲過去。

    “爹,不孝兒子回來了!”小兒子跪了下來,看著父親赤身裸體,他拿下脖子上的圍巾,脫下外套,給老人包裹身體。

    失散四十年的父子緊緊抱在一起,相擁而泣。他們的淚水浸透了圍巾上的朵朵海棠花,殷紅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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