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宣
老師總是微笑著說:“別急,慢慢來?!笨赊D(zhuǎn)眼那個又快又好的班級高分,讓她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媽媽總說:“你最聰明!”可總對還沒有熄燈的我說:“怎么這么慢?”
我在奮力地爬行,可每次看到遠去的背影,我就眩暈。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我是誰?河水倒映著我的容顏。
嗯,蝸牛。
剛才應(yīng)該是打了個盹,以為自己是人類。而此時,我背著沉重的殼,爬在長滿荊棘的草叢中,我要去看那遙遠的陽光和比遙遠更遙遠的地方。
出門前,媽媽往我殼里放了一個好沉的東西。她告訴我這個神秘的東西叫“抱負”,她要我背著它往前爬,爬過漫長的道路,穿過荊棘林,沿途會在打開的抱負里發(fā)現(xiàn)很美好的生活。媽媽還告訴我,就算用生命作代價,也要背著抱負到達遠方。我很認真地點點頭。
翻山越嶺,忍受孤獨。一路上,我羨慕小草的青翠,留戀百花的芬芳,青睞藍天的廣闊,愛慕白云的嫵媚……沉重的殼煩躁地壓向我:“那些都不是你的抱負,你的抱負在我這里!”
跋山涉水,忍受饑寒。一路上,我幸遇馬廄的溫暖,回味螞蟻的招待,仰望高高的葡萄,向往黃鸝的歌謠……沉重的殼緊箍著我的臂膀,發(fā)出嚴厲的警告:“難怪你這么慢,快丟下不該你想的,你的使命在遠方?!?/p>
終于,我爬上了媽媽說的“段落”。我一站站打卡,一道道劃線,縱橫的荊棘像人類的試卷,尖銳、隱晦,把我柔軟的皮膚扎得好痛??晌疫€是要爬,因為還有新的章節(jié)。我背上的殼越來越重,我爬得越來越慢。
這時,我看見有幾只結(jié)伴而行的蝸牛,從我身邊快速爬過。
“喂,你們怎么爬得那么快?”
“誰要你背這么重的殼的?”
“那是理想抱負??!”
“我們也有抱負,是自己想要的遠方,可你的抱負是你家族的,像個沉重的包袱,你會被壓扁的!快丟掉那些不適合你的東西吧!”
我會因家族的抱負死在這里?媽媽說即使放棄生命也不能丟掉抱負呀……
我的抱負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屬于自己的夢想?這軀殼外的東西怎么可能是我的……
難道這辛苦的旅程是一次徒勞?前方的路為何如此漫長,我該不該丟掉一點?沒人回答我。我仍舊往前爬,往前爬……
“快醒醒,你書包里的東西都掉了!”
誰在搖晃我的身體?我費力抬頭——剛剛真是打了個盹。
無知的蝸牛是可憐的,無知的人類是可怕的?!半p減”之下,居然還有人在不停地刷題。我是一只笨拙的蝸牛,背著日益沉重的殼朝著一個未知的目標爬行。爬過了一個又一個高高的門檻,可留給我的,只有荊棘刺破的遍體鱗傷。
不是所有的云都會感動成雨,不是所有的溪流都能回歸大河,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必須貼上“最”的標簽——那些超負荷的抱負只是強加在軀殼外的石頭。
(本文略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