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
當很多年輕人開始用類似“擺地攤兒”這樣的副業(yè)來充實自己的生活和收入,在汽車企業(yè)負責互聯(lián)網(wǎng)運營的黃敏華卻選擇了一條不一樣的路:雖然工作很忙,但只要稍微有點空閑時間,她就會跑到華南國家植物園(以下簡稱華植)做志愿者講解員。
“華植是我的童年回憶”
這份工作沒有收入,也不時髦,唯一的福利就是可以免費進出植物園,但黃敏華還是興致勃勃地從2021年做到了現(xiàn)在,每年至少60個小時。對她來說,在植物園的溫室里給素不相識的游客們詳細介紹眼前的這些植物,是對她、植物園和游客三方都有意義的事情。黃敏華從小就喜歡植物,也希望更多人能跟她一樣了解植物、愛上植物。
“我一直關注植物園的公眾號,2021年5月我看到他們發(fā)了招募啟事,就想試一下唄!”華植的工作人員有限,為了讓游客的游覽體驗更好,還是需要一些“外人”的幫忙。
在黃敏華正式成為志愿者之后,她才知道最早一批同事從2018年就開始從事這項工作了。雖然大家都是“為愛發(fā)電”,但他們依然要通過郵件申請、線下面試,甚至試用期考核等層層關卡,需要認真地準備和大量的時間投入?!坝腥齻€月的見習期,每組考核內容不一樣,比如保育、園林、標本這些組的工作是不用面向公眾的。但我是講解員,需要有一次實操考試,從園區(qū)和溫室這兩個路線里二選一,或者兩個都選也行,講解15~20分鐘,通過之后才能正式成為志愿者?!彼€記得與自己同批的志愿者,剛通過面試的時候大概有40人,三個月過去,經(jīng)過見習這一輪的篩選,最終留下了20人左右。人員50%的通過率,對于任何一份工作的實習期而言,都算得上是十分嚴格。
雖然從沒考慮過把植物研究當成自己的主業(yè),但植物一直是黃敏華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華植是我的童年回憶,很小時,我就曾跟家人一起去華植玩。而且我家跟植物是有淵源的,我的爺爺和爸爸都是種嶺南盆景的,不過他們是自己種,但我可能是從愛好者、偏一點點研究的方向去走?!?/p>
至于家里潛移默化的教育,那就更是影響深遠了。黃敏華記得自己從小就聽爺爺介紹他在植物領域的成就,比如英國女王曾在1986年到訪廣州,當時收到的官方禮物之一就有爺爺種的盆景,“但是我已經(jīng)找不到任何資料去證明這件事了”。其實不需要什么白紙黑字的證明,重要的是植物一直陪伴著黃敏華的成長,現(xiàn)在她也愿意為了這個“伙伴”去多做點不一樣的事情。
“這個能吃嗎?”
在這個很多事情都逐漸在被機器,甚至人工智能所取代的時代,植物園里的講解員卻仍舊能帶來不同的參觀感受。跟著不同的講解員在植物園里逛一圈,保證每次都能收獲對植物的全新認識。
“植物園會印發(fā)一本講解詞,里面有一些基本信息,比如植物園是哪年建成的、面積有多大等。但據(jù)我了解,大部分的老師都不會光背這份講解詞的,每個人講的方式都非常不一樣?!?/p>
這些來自廣州各個行業(yè)的講解員各具知識儲備,多元化的背景給植物園帶來了意料之外的活力。比如有人對傳統(tǒng)詩詞很有研究,就會在講解里加入很多相關的元素,告訴游客在哪首詩里提到過哪種植物;還有人的職業(yè)和醫(yī)藥有關,那么他在給游客介紹植物時,時不時就會提到一些植物的藥用特性,這些都為游客的參觀之旅帶來了豐富的趣味性。
“我不是那么詩情畫意的人,也沒有什么專業(yè)的知識去支撐我的講解,我比較喜歡講的是一些植物的生存策略。例如這個植物為什么要長成這個樣子,那個植物為什么把花開在這個地方……”植物園的遷地保育功能,也是黃敏華很在意宣傳的一個知識點。她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游客都以為植物園就是像公園一樣的休閑場所,卻很少有人了解這里的科研屬性。所以出于科普目的,每次講解,她都會特別告訴大家,遷地保育是植物園的核心功能之一。“遷地保育的意思是,當某一個種群在野外的生存環(huán)境受到了威脅,或者它在野外的種群已經(jīng)很少了,那么科研人員就會把其中相對健康的植株帶回植物園,做在地培育工作。等它的種群得到擴大,也就是擴繁完成之后,再把它們移植回原來生存的地方?!?/p>
還有一些時候,作為講解員黃敏華會趁解答游客疑問這個機會,見縫插針地向大家輸出對待植物的正確觀念?!氨热绱蠹易罡哳l提到的一個問題就是,這個能吃嗎?怎么吃?好不好吃?”尤其華植位于“民以食為天”的廣州,時不時就會遇到這樣與生活相關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黃敏華既要鼓勵大家的提問熱情,又要兼顧正確地引導方向?!拔也粫苯踊卮穑禽敵鲎约旱囊粋€觀點,那就是當你在野外遇到一種植物又不認識它的時候,千萬不要考慮‘能不能吃這個問題,除非是到了生存絕境,因為危險性真的蠻大的?!蓖瑫r,她還要提醒大家,植物園的很多植物在培育過程中會用到一些藥物,這也會造成食用的安全隱患。黃敏華這樣一套詳細地回答,比直接說某個植物能否食用,對游客產(chǎn)生的影響更為深遠。
“我?guī)退蜷_了一扇小窗”
這兩年在華植做志愿者講解員,黃敏華經(jīng)歷過不少精神上的“高光時刻”。比如有一位坐輪椅的老先生全程跟完了她的講解,哪怕溫室里有一些需要上樓梯的路線都想辦法解決了。老先生的那份堅持,對她是一份莫大的肯定。還有一次,在一個天氣很差的雨天,游客稀少,她自己都對那天的講解人數(shù)不抱什么希望,沒想到來了一位本意是躲雨的叔叔,不緊不慢地跟著她參觀完了整個溫室?!白鳛橐粋€廣州人,那是我唯一一次在植物園里全程用粵語講解,就像聊天一樣。我會加入很多我這個廣州人的童年回憶,和廣州人可能會關注的生活中的事情,想要了解的東西,有一點點像定制課程的樣子吧,還蠻有趣的?!?/p>
當黃敏華的講解為植物園的游客帶來“隨便逛一逛”之外的附加意義,游客們在她面前悉心聽講的每一個畫面,都是她做這份工作所能獲得的精神價值——不過,也是在這一次一次的講解中,她發(fā)現(xiàn)游客群體確實更偏向時間充裕的中老年人。但她心里還是有一些隱隱地期待,她想看到更多的年輕人能了解植物園的意義,并且愿意常來這里,認識這些大自然里的生命。
“有一次講解完,一個小姑娘跑過來跟我聊天,她大概是個初中生吧,是跟爸爸媽媽一起來植物園的。她說她很喜歡植物,也很喜歡畫畫,所以就很糾結自己未來怎么把工作和興趣結合起來。我覺得她蠻了不起的,已經(jīng)在考慮未來的路要怎么走了,所以我就給了她一個信息,告訴她可以了解一下‘博物畫。我們都知道,如果用照片的形式去拍攝一棵植物,是沒辦法在一張照片里同時展示植物發(fā)芽、開花和結果全過程的,但植物科學畫可以。當時聽完她就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黃敏華知道在植物園的一次偶遇并不能完全地決定一個人的發(fā)展方向,但在那一瞬間,她們兩個人還是產(chǎn)生了植物“共生”的感覺?!捌鸫a在那一刻,我?guī)退蜷_了一扇小窗戶,讓她看到,世界上還有這么一種可能,而且她給我的反饋也是非常正面的,這件事情讓我也很有成就感?!?/p>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