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窺見覺醒的空洞（組詩）

活著，成為一場虛構(gòu)的睡眠

人與人間隔，一米

霧氣不夠，不足以阻止花草拼接

偉大的夢想委身于一紙律令

突然驚醒，不知道時間該如何結(jié)束

未知的姓氏，和那些搶奪食物之人

在混凝土里，活著，成為一場虛構(gòu)的睡眠

成為一把摸不見的底牌

成為無需爭議的真理

于是，就連郊游也有了假想儀式

睜眼瞬間，撞到一泓簡陋的清泉

就連墜落也有了一層薄薄的鹽味

仿佛瞬間汽化，進入熱鐵皮的夏天

人人如螻似蟻，爬行，爬行

薄薄的雙翼撲哧一聲生滿月輝

縱使大風拂過，留給眾目窺視的

是一次突然中斷的呼吸

一條河也靜止它的流態(tài)，就好比

我們的肉身終將消失于鄉(xiāng)飲酒義

灼灼春日呵，桃粉布施的天空下

彌漫著，雙氧水混合的蔬筍味

用野蠻觸碰肉身，掀起井蓋的味道

應是，冷枕頭擲進頭顱的一刻

每個念頭鑲上了冰柱，舞起黃金之環(huán)

花草也搖擺，還好總能控制它們半醒

在茶水沸騰的節(jié)點，柴火頻頻頷首

某個時辰或被青瓷推演著，穿過十字街角

仙女們躲在云后，嘩啦一聲低眉

春秋枝下，從一座城到另一座城

距離威脅著日光生長，山谷不斷疊加

皺褶成為陌生的部分，手勢揮向了愁苦

黑白合污，新的舊的，巖上奔涌

對抗著，然后緊緊地含住辣椒和糖果

用野蠻觸碰肉身，掀起井蓋的味道

立命之人

飛機轟鳴，大地鼓起

彌勒與山鬼共歌，團霧于人群出沒

日月在上，密謀閃電

誰陰誰晴，下一秒

將舌尖捻成煙頭，引燃凝重的花火

以蜜為酒，致意它們剛剛掠過的穹頂

致意它們，用鵝不食草烹水

用萬般忍耐之軀，修葺枯淡山野

抑或，加固草木呼吸時的震蕩

如此，你就是熱鬧中的“我們”

是蓄養(yǎng)在浪尖上的孤寂之手

是等待水缸里滿月升起的立命之人

一個窺見覺醒的空洞

和芥末花盛開在一起，我們

在床鋪上撲哧滋長，聽沙石和暗水

攪動的罐子

哦，是野獸鋪設(shè)的，一場婚禮

穿過林地與禁閉之花，一群盲童正在讀蜜

另一群則品嘗辛辣的瓷片

黑白兩種命名的杉樹自動搭訕

風起時撩動大理石的風衣，更遠處

熟睡的麥子里，轉(zhuǎn)動著傲嬌的刺芒

天下僅有一個空洞，可窺見覺醒

仿佛千年的藥湯幽暗發(fā)亮，在暴雨中

在瓦當里，在啞然的凹陷之處

野僧與愛倫坡的屋頂

夢見成為野僧，剃度時

木魚和甘露滑向一邊，過往之風

動用了師傅的水袖再拂一次

一個既定的場景被桃花進犯

一場裹挾著正義的交談，讓地球回到初始

那一季，青草返回

鐮刀奔跑在落發(fā)鋪設(shè)的云軌上

孩子們隔著窗戶揮手，像黃金的重力

撲向大地

攜帶執(zhí)念的，赤身通亮的人們

在愛倫坡的屋頂種下水仙

哦，蜂蝶兒空忙，空，空，忙，忙

忍耐二十四小時的賦格

萬年的枝，隔著屏幕搖曳

透過云霧，微微翹起的力度恰好

只是時間而已，但還不夠

再深入一些，以暗示的方式逼近晚霞

令杏子染黃，讓風煙歸隱于真實

抑或陷入，嬰兒般的酣睡

如此，忍耐

忍耐困境，忍耐二十四小時的賦格

忍耐亮閃閃的寂音鑿穿喉結(jié)

或像水一樣，懸于朝夕

像河上的浮風，拆解橋上的星星

像蜜蜂，靠勞碌一點點偷來閑名

空鳴

身體需要放空，方能聆聽

那春鳥秋蟲過渡，如耳廓背著風洞

一切消息皆假，唯有喘息不止

俗事纏身，人世不再閃電

領(lǐng)取佛腳無影，是你的，也是我的

從一束野草上點燃熱鬧

東家煙起，西家煙起

集結(jié)的香火吹向空中，一樹忽然花開

仿佛盲人的眼睛被一團霞云怒斥

流水溢出時光，耳垂的白金

召喚每一個走失之人，并向鴿子致敬

假以嗚鳴不離口的古意

和這個世界并行活著

兩塊大陸，猛然拱起軸心的部分

新的，舊的，沒有連片的光明

和這個世界并行，活著，它不是藍色

而是游戲從歡樂中抽離

唯有死亡是失敗的鐵證

抑或在人群里，永恒便有了一半想象

屈下身子，狠狠抵住膝蓋的陰影

人間開始爬坡哦

阿赫瑪托娃，夾縫間升起的白銀之歌

每一種意念神游于花蓮

每一個隱喻營造著鏡面

藍色的眼睛和被鞭打的穹頂

我們從未懷疑—

懷疑它們？懷疑不被懷疑的公器

懷疑黃金世紀從未有過的穿越

王西平，詩人，作家，紀錄片導演。寧夏作家協(xié)會理事。曾榮獲中國第二十屆（2011年度）柔剛詩歌獎。著有詩集《弗羅斯特的鮑鎮(zhèn)》《赤裸起步》《西野二拍》，散文詩集《十日或七愁》，飲食文化隨筆集《野味難尋》《吃的只是歡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