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城是范仲淹“憂樂”思想的萌發(fā)地和踐行地

許正和

普天下的讀書人有誰不知道范仲淹和他的千古名篇《岳陽樓記》呢？又有誰不知道其中的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呢？而對于范公堤，外地人了解的可能并不多。它是縱貫蘇北沿海的一道捍海長堤，唐代李承始筑，北宋范仲淹、張綸、胡令儀等主持修筑。后人感念范仲淹的恩德，統(tǒng)而稱其為“范公堤”。

從范仲淹和滕子京的關系說起

“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乃重修岳陽樓……”這是范仲淹《岳陽樓記》一文的開頭。

滕子京（991—1047年）名宗諒，河南洛陽人，北宋政治家、文學家。《宋史·卷三百○三·列傳第六十二》載：“滕宗諒與范仲淹同年舉進士，其后仲淹稱其才，乃以泰州軍事推官召試學士院……仲淹薦（滕）以自代，擢天章閣待制……復徙岳州，遷蘇州，卒?！庇终f，“宗諒尚氣，倜儻自任，好施與，及卒，無余財。所蒞州喜建學……學者傾江淮間……”

范仲淹和滕子京兩人之間的關系可歸納為“五同”：一是同年。范仲淹和滕子京在北宋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同年考取進士。二是同在當時的淮南東路泰州當官。范仲淹在泰州屬下西溪（今東臺市東臺鎮(zhèn)）任鹽倉監(jiān)，滕子京則在州衙任軍事推官。三是一同領導重修了唐代捍海堰的“一期工程”。四是同在今陜甘一帶抗擊西夏。五是同為岳陽樓留下了不朽的光彩。滕子京為之建造，范仲淹為之著文，成就了永遠的美談，今岳陽樓內(nèi)就鑄有范仲淹、滕子京兩人并坐的銅像。

其實，范仲淹、滕子京的關系又豈止于“五同”？他們之間更重要的是品格和志趣的相同?！斗吨傺腿分惺珍浻小稌Ａ觌鴱氖挛臅谩贰冻觌泳┩辍贰峨泳┮哉婀傁嗍疽蛞再浿返仍娢?，所有這些都證明了范仲淹、滕子京兩人有著非比尋常的關系。

范仲淹、滕子京

一同修筑捍海堰的證據(jù)

范公堤的前身為唐代李承始筑的捍海堰，又叫李堤、常豐堰?！袄畛校w郡高邑人……為淮南道黜陟使，奏于楚州置常豐堰以御海潮，屯田瘠鹵，歲收十倍，至今受其利?！保ā缎绿茣硪话傥迨ち袀鞯诹恕罚?/p>

至范仲淹到西溪任鹽倉監(jiān)時，唐代的捍海堰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250多年的風雨，因年久失修而塌圮，逐漸失去了防潮的能力。目睹潮水泛濫，殃及百姓，范仲淹于天圣三年（1025年）秋冬，向江淮制置發(fā)運副使張綸提出了重修捍海堰的動議。在后來的《泰州張侯祠堂頌》中，范仲淹是這么說的：“惟茲海陵，古有潮堰，舊功旨葺，驚波薦至，鹽其稼穡，偃其桑梓。此邦之人，極乎其否。公堅請修復，乃興厥工，橫議囂然，僅使中廢。公又與轉運使胡公（令儀）再列其狀，朝廷可之。起基于天圣三載之秋，畢工于六載之春……”

在張綸、胡令儀的力挺之下，朝廷采納了范仲淹修筑捍海堰的動議，并決定由范仲淹主其事，由滕子京協(xié)助之。一時間，沿海百余里工地上，集結了數(shù)萬名士兵和民工，旌旗飄揚，人聲鼎沸。當年秋冬，正當工程熱火朝天進行之時，一場風暴挾持著早來的寒流突然襲擊了沿海?？耧L大作，暴雨滂沱，間以紛飛之雹雪，大海掀起了驚濤駭浪，剎那間，沖決了新堤，百多名衣著單薄的兵民被卷入大海。大家呼號哀啼，四處奔逃，整個工地亂成一團。在這混亂的關頭，滕子京臨危不懼，站立在工地的高處，責令各帶隊吏員堅守崗位，組織兵民向安全地帶疏散，并勸說大家不要被眼前的困難所嚇倒，從而有效地安定了大家的情緒?？梢哉f，開工以后最為艱難的一段時光，是他和范仲淹共同度過的。

慶歷七年（1047年），滕子京病逝于蘇州知州任上，范仲淹為他寫下《天章閣待制滕君墓志銘》，其中就特地提及了當年滕子京與自己并肩修筑捍海堰的情節(jié)：“（滕）又與予同護海堰之役，遇大風至，即夕潮上，兵民驚逸，吏皆倉皇，不能止，君獨神色不變，緩談其利害，眾意乃定。予始知君必非常之才而心愛焉。”范仲淹、滕子京領導的捍海堰“一期工程”發(fā)生在天圣三年（1025年）秋、冬，因潮汐大至、死百余人而被迫停工。范仲淹的這一段文字，不僅描寫了修筑捍海堰工程的艱難，同時也描述了滕子京的臨危不懼，從而明確地表達了自己對滕子京“知君必非常之才而心愛”的情感。

千古名篇《岳陽樓記》的誕生

范仲淹與滕子京的“并肩戰(zhàn)斗”，并不止修筑唐代捍海堰一事。北宋康定元年（1040年），范仲淹任抵御西夏軍入侵的邊關統(tǒng)帥，他向朝廷舉薦滕子京任涇州知州。在他們共同努力下，邊關形勢迅速轉危為安。而等到局勢有所穩(wěn)定以及滕子京遭受不實舉報之后，范仲淹又先后向朝廷上書《舉滕宗諒狀》《奏雪滕宗諒張亢》《再奏辯滕宗諒張亢》，為滕子京鳴不平。

然而，在官場險惡的風浪中，滕子京和范仲淹卻一再遭遇貶斥。滕子京先后貶虢州、岳州，范仲淹在慶歷新政失敗之后也遭遇了貶斥。據(jù)沙口所著《范仲淹》一書說：“滕子京為人正直坦誠，光明磊落，與范肝膽相照，上不愧國家君主，下不愧黎民百姓?！睙o論是官場升遷還是數(shù)度遭貶，滕子京也和范仲淹一樣，能始終秉持自己的操守。貶岳州后，他拋卻了仕途不順的私怨，勤于政務，為地方辦了很多實事。在文化建設方面，最為突出的便是組織重修了岳陽樓，并以《與范經(jīng)略求記書》，請當時遠在鄧州的范仲淹著文以記。

身處鄧州的范仲淹，心中必定會有朝堂紛爭的漣漪，也必定會有遭貶“出局”的煩悶。但偉大人物的偉大之處，便在于能夠及時做好心理的調適，正如他在《鄧州謝上表》中所言，自己只顧“救民疾于一方，分國憂于千里”。接到滕子京的“求記書”，范仲淹欣然應命，胸有溝壑，筆走風云，千古名篇《岳陽樓記》因此誕生。

鹽城與范仲淹

“憂樂”思想的聯(lián)系

范仲淹、滕子京的“五同”，以及“并肩戰(zhàn)斗”在修筑唐代捍海堰一線、抗擊西夏一線，已經(jīng)證明了二人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的非比尋常的鐵桿關系。而《岳陽樓記》并非舊時文人一般的應和之作，而是抒發(fā)二人性情、胸懷的重要載體。李偉國在《范仲淹〈岳陽樓記〉事考》一文中說：“（《岳陽樓記》）最后一段是思想的升華，全文的重點。‘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在后世都是引用率極高的名句。而當時修筑捍海堰之時，范仲淹、滕子京的官階都很低，可稱小官大擔當，小官大作為?！薄氨皸赐幸挝?，敢議雄心萬里途”，正是范仲淹在西溪任鹽官時所寫《西溪書事》中所記。這其中，不僅吐露了自己的個人操守，也道出了滕子京的心聲。

凡一種重要的思想，必有一個萌發(fā)、升華的過程，范仲淹的“憂樂”思想亦當如此———早年在修筑唐代捍海堰時萌發(fā)、踐行，后期在著作《岳陽樓記》時總結、升華。如同擁有江蘇最長海岸線一樣，鹽城擁有古范公堤（捍海堰）最長堤（堰）段，更是范仲淹在擔任西溪鹽倉監(jiān)時倡導修筑捍海堰的最初“大本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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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韋露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