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爸的一封信（外一首）

蟲兒

爸，今天不給你寄咱們北方的雪花了

原因是，最近好多年

北方的雪也開始挑地方下

我已找不到你喜歡的沒有雜念的雪

小時(shí)，我騎在你脖梗兒上，離天很近

我一直都在找那時(shí)要摘的那朵云寄給你

但始終沒找到，是不是被爸藏在懷里

誰能替誰活著呢

白云能為天空活著，還是月光能為星空活著

可你卻始終為我們活著，替別人活著

還想給你寄去幾聲槍聲

叫你的煙袋里多幾顆火星，和烏鴉一起修持

最重要的是給你寄去幾樣野生干菜

是我這幾年新認(rèn)識的品種

你總說，野菜忠誠、可靠，總為饑餓的口子打補(bǔ)丁

而吃野菜長大的人更懂得樸素和關(guān)愛

你嘗一嘗，品一品現(xiàn)在的野菜

還是不是你小時(shí)候的味道

但，我倆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野菜的道德

爸，我差不多也到了開始練習(xí)寫遺囑的年齡

現(xiàn)在，正在給人類踩死的螞蟻寫墓志銘

這回，讓你騎在我的脖梗兒上

你伸手就能在白云上挖著野菜

挖完野菜，你還會撒上雪的種子

之后，咱爺倆躺在一鋪炕上美美地睡

直到綠色的、粉色的、藍(lán)色的、紅色的雪花

把我們雙雙盜走

一只小狐貍給鼓的一封信

世界上有一種誰也并不在乎的分離

骨頭離開肉，肉離開皮，皮離開魂魄

它們是互相想念，還是各奔東西的折磨

這世間，哪還不都是被扒掉的一層層皮

但很多皮，卻快樂地講述著死去活來的故事

它們被做成了一面面大鼓、小鼓

沒有根莖的皮，會想誰、恨誰

肉和骨死亡后，皮還繼續(xù)活著

甚至還不舍得扒掉自己僅存的遺址

為自己，還是為肉和骨，抑或是冤枉

有時(shí)想想，牛、馬、驢等等的皮

被扒得血跡斑斑、慘不忍睹

可它們依舊遵循著利他的人文

它的毛孔里都能打撈出悲慘后的風(fēng)流

給我小狐貍一次學(xué)習(xí)死亡的機(jī)會吧

我也要做一面鼓，哪怕很小

說不定，被人類一敲

我就真的能成精、變妖

去和君特·格拉斯筆下的奧斯卡一起重新長大

再次敲響鐵皮鼓，震碎世界不透明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