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須生活在每一件事情里”

戴瑤琴 宋永琴 諶幸 張暉敏 孫艷群 劉艷

戴瑤琴：周潔茹有三個標簽，即代際、地域和類型，她一直跟蹤“70后”成長，輕盈地在少年—青年—中年的時間沙盤，劃出清晰的心靈軌跡。香港是小說集《小故事》與《美麗閣》的核心地域，或許這才是生活真相，對于必須在都市落地及扎根的每一個人而言，真正的痛苦都是難以言說、難以明說的，有時候嘆息比哭訴更為傷感和悲情。我借用里爾克的詩句“你必須生活在每一件事情里”，作為探察周潔茹文學的閱讀起點。

“美麗閣”的內(nèi)涵及空間性

宋永琴：“閣”對于中年女性既是生存依賴的空間，也是仰望風景的窗；既是寄居其中不能擺脫的苑囿，又是靈魂寄放的美麗世界。周潔茹對“閣”這一空間很矛盾，人生要面對無數(shù)的困境與選擇，“閣”已圈定了生活界域，同時，“美麗”的閣又發(fā)散著希望。小說刻畫女性尋找自我、定位自我的過程，不管機緣如何，人總要“為自己掙一個明天”。也許每個人都在不斷構(gòu)建與尋找一座屬于自己的“閣”。青春就是記憶深處的閣，“我”是旁觀者也是親歷者，“美麗閣”整體意義是對逝去的駐足和遠方的凝望。

戴瑤琴：“閣”的提出很亮眼，設計巧妙，它同時具有哲學性和美學性。小說里，“美麗閣”既是絕對空間，又是表征性空間，現(xiàn)實殘酷與愿景美好的反差效果是“只能仰望，無法抵達”。

劉艷：是的，“閣”通常是飛鳥的游憩之地，而“美麗閣”在小說中其實存在于兩處空間。在香港，它是一處公共屋邨（公屋），“太太群組”閑居此處。相較于久住“居屋”的阿美（《美麗閣》）和蝸居“劏房”的阿芳（《佐敦》），太太不曾體味“新移民”受制于身份或收入而無法入住公屋的煎熬。美容按摩、衣食物品、茶牌聚會粉飾香港邏輯自洽的“美麗”。師奶們偏安于現(xiàn)實一隅，如同無桅無舵的船只停泊于日復一日的瑣事。在深圳，它是一間湘菜館。老板娘阿麗從為他人美甲、帶貨的日子中出逃，朋友阿珍同樣為了生計到深圳謀生?！懊利愰w”不再是寄居幻景，只需如里爾克所言“生活在每一件事情里”。

張暉敏：在看到標題的“美麗”時，讀者難免猜想作者要拆解出怎樣的不美麗，但通讀之后，又會發(fā)覺這幾個字的美好與空虛都恰如其分。文中的“美麗閣”由兩個小區(qū)共享。地價飛漲，標識著各色身份的樓盤似乎只在這一點擁有著默契——永遠不吝于在命名時使用大量溢美之詞。芷蘭金玉，亭臺樓閣。“美麗”和“閣”放在一起，直白得冒著俗氣。這也符合人們對香港的想象：高聳的昂貴鴿子籠，里面裝著土與洋，貧與富，錯位與融合?？鋸埫^對旁觀者的意義更重大。闊太太和打工妹同樣忙于和生活糾纏，地產(chǎn)商埋在廣告里的小把戲并不能引起什么注意。只有當她們中的一個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時，“美麗閣”才被還原為困窘和希望交織的真實生存空間，久違的荒謬與新奇也同步降臨。

孫艷群：確實，只要現(xiàn)實的渾濁無法消解，美麗就只能存于閣中。小說中的阿珍、阿芳、珍妮花逐漸成為與單調(diào)生活同構(gòu)的能指符號，冗余匱乏的生活細節(jié)將其追逐美麗的進階路徑剪斷，無論是享受輕奢生活的太太組還是忙碌生存的普通婦女，女性都只能不斷承受階層固化帶來的人生固化。于她們而言，美麗閣總凌駕于一層又一層的仰望之上，就像小說里說的“永遠有更富的人”，那么也永遠有更美的“美麗閣”。我覺得故事中的女性很像火烈鳥標本，落寞地站立在百鳥園之外。所有故事線的結(jié)尾其實都可以折回到太平山頂免費的觀光纜車和收取海底隧道費的的士，在那里，428沒有被賦予神秘隱喻，“我”積極回憶布魯克林動物園的存在，其實是說服自己：“我”曾經(jīng)有過紐約的朋友。

中產(chǎn)女性與中年女性

諶幸：周潔茹寫作中一以貫之的“異鄉(xiāng)感”，與《美麗閣》里中產(chǎn)生活、中年女性日常的題材可以說相得益彰。青春期過去后發(fā)現(xiàn)，真的漂泊、疏離在“人到中年”時發(fā)生。階層浮動的脆弱和虛幻讓中產(chǎn)者既感受不到徹底的快樂，也不再有冒險一搏的苦痛得失。也正是這種“異鄉(xiāng)感”，讓周潔茹的小說讀起來始終有一種旁觀者視角。她是敢于使用第一人稱寫作的作家，第一人稱令其寫作更加敏銳，而輔之以觀察者的視角則拓寬視域。生活的苦澀不再局限于中產(chǎn)浮世繪或個人主義生活碎片，敘事對象有了更豐富且鮮明的層次，真實寫出“富太”圈子的瑣碎虛浮，也直面中下層女性互助中的艱難。同時，“異鄉(xiāng)”或者“異鄉(xiāng)人”作為存在主義文學的常用母題，本身就包含了基于中產(chǎn)生活內(nèi)在裂變與循環(huán)的形而上思考。小說《51區(qū)》中，主人公和閨蜜，在美國公路邊，主人公坦白說自己跟很多人合不來，說地球本來就都是“外星人”，進而開始了關于“荒誕宇宙”的交談。觀察人世間和觀察宇宙地球，兩種“記錄”被放置到了一塊兒，宇宙的比喻和觀察者視角里應外合，讓小說有了形而上與形而下之間恰好的平衡點。

張暉敏：“隧道效應”制造的希望有如飲鴆止渴。過早以家庭為事業(yè)的女性被經(jīng)濟危機砸得暈頭轉(zhuǎn)向。向上和向下的界限竟如此薄弱，一個個轉(zhuǎn)向不及時的少女頃刻便成了師奶。生活幾乎不存在二選一的簡單選擇題。我們看到主婦一體兩面的光鮮和絕望糾纏不清，妥協(xié)或者不妥協(xié)都令自己狼狽不堪。阿美阿麗們的故事是果，作者加入第一人稱“我”，則引領讀者一起回溯著因。博士學歷的服務生和做保潔的老板娘聽來是那么不可思議，幾乎要讓人怒其不爭了。但當瑣碎平實的生活細節(jié)被攤開再抹平，讀者又感受到每一絲不安、憂郁、尷尬情緒的累積是多么積重難返。

劉艷：暉敏闡釋的向上/向下兩個階層的關聯(lián)很有新意。如果說阿珍、阿芳、阿美是香港“新移民”女性的部分縮影，那么無須上班的家庭主婦躍遷至中產(chǎn)階層，憑借炒股票炒樓掙錢，經(jīng)營富足家庭并配備稱心傭仆。然而，中環(huán)OL（Office Lady）白領，仍然深陷所謂體面工作的泥潭。在社會夾層的“住”和“熬”讓生命悉數(shù)落入低質(zhì)量省電模式，“收入中產(chǎn)，生活草根”遠不止是一句對“窮中產(chǎn)”的嘲弄和揶揄?！艾F(xiàn)實是此岸，理想是彼岸，中間隔著湍急的河流，行動則是架在川上的橋梁”，克雷洛夫切中都市女性生活常態(tài)之肯綮。 “加班”被美化為公司文化和“道德合理”，“去工作，就是融入香港社會”成為新來港女性異途同歸的思想沉錨。無論哪座都市，女性都如同真空袋里的棉被，任憑工作與家庭不斷抽走鮮活氧氣?！?82》《黃蜂爬在手臂上》里等不及的米線、醫(yī)術(shù)不精的醫(yī)生、不包驗血的保險、飛站拒停的巴士，密實困局摩肩接踵?！恫剪斂肆謩游飯@》“我”與的士司機的對話，傾泄香港“外來者”的記憶——由司機感懷激發(fā)、在斷網(wǎng)時復蘇、下車后旋即關閉。

孫艷群：我會用兩個意象來形容中產(chǎn)和中年，即冠冕與牢籠。我發(fā)現(xiàn)作者特別喜歡運用數(shù)字：趴在手臂上二十四小時的血壓檢測儀，只用步行就可以省的“三元六角”，五十九秒的遲到范圍以及延長到十點十分的加班。在一堆堆精打細算的數(shù)字中，中產(chǎn)女性接受令人沮喪的消極秩序，屈從于經(jīng)濟焦慮與精神內(nèi)耗。女性拖拽著疲憊的身體齒輪只為向上進階，但現(xiàn)實和理想強行咬合的后果是欲望膨脹，寧愿讓金銀器走向當鋪也不愿申請綜援的阿珍，依靠偽奢侈品支撐優(yōu)越感的墨鏡女人，以及“鍍金上市”的家庭作坊，都是“美麗”錯覺。

宋永琴：作者實錄香港部分中產(chǎn)女性的日常：吃飯、閑聊、旅游、爬山，女性靈魂似乎已被放逐。她們其實羞愧于某種屈從，父權(quán)、夫權(quán)依然是隱形枷鎖。小說在貌似無心的聊天中，勾勒每位女性的現(xiàn)實遭遇，粗線條的、局部的，但人物無法擺脫的精神困境躍然而出。在中產(chǎn)女性之上，小說圈定一個更大的中年女性群體，她們習慣沉默和順從。如嫁到香港的阿美，丈夫一去世，剛剛起步的富太生活便戛然而止。找工作，丟工作，兒子擇校，希冀最終都降調(diào)為眼前求存。她有能力將已經(jīng)風雨交加的日子壓實為波瀾不驚，只是偶爾悲從中來。隱而不發(fā)是小說的敘述能力，處處留下的線頭，有利于激發(fā)讀者發(fā)現(xiàn)和闡釋的欲望。

香港的“血管”和“機體”

戴瑤琴：周潔茹以公共交通為觀察渠道，實時記錄香港的老化速度與發(fā)展速度。公交和地鐵協(xié)助她累積文學素材，構(gòu)建即將開始的日常敘事的雛形。她在小說里提供香港路線圖，點陣的密集轉(zhuǎn)換，源于創(chuàng)作者長期“住”“行”才得以疊加的在地經(jīng)驗。大的區(qū)塊由地鐵連接，小的處所以公交串聯(lián)，兩個空間搭建城市筋骨。茶餐廳、菜市場、大學、圖書館、幼兒園，聚合于人物身邊，圍筑其生命場域。緊隨移動的地標，閱讀者如同被推著去感知香港的活力。

張暉敏：我也留意到交通軌跡的頻繁現(xiàn)身，它令城市圖景破碎而復雜。渡船和纜車、公路和隧道，這些交錯線條是香港的血管，人是流淌的血液。作者在紙上建構(gòu)的香港，正是必須容納各種情緒的、飽脹又別扭的巨大空間。社會階層滾成一個橄欖，當“我要”的幻景頻頻破滅，“我不要”的情緒便參與話語權(quán)的最后爭奪，珍妮花拋出一連串“不要”讓人頭暈眼花。舊移民的傲慢和新移民的焦慮指向同樣的生存不安，接受不安且與之共存幾乎是必修課。不論存款的數(shù)字有幾位，每個人受到白眼的概率都大致等同，辨別其中的善意與惡意變得徒勞。公共交通連綴的香港，繁榮而時常令人不快，周潔茹筆下的香港頗為情緒化。

劉艷：我認為小說集還有“公路文學”特色，各篇就似“公路文學”不同章節(jié)，以路途見聞與景觀反映此刻“住在香港”的一段生活旅程?！吧钤谙愀?，對香港有感情，寫作香港”，周潔茹在小說集的對話中提出三句“真言”?！拔覀?yōu)槭裁匆獊硐愀勰?？又不是我們的故鄉(xiāng)。”《佐敦》里阿芳一家歷經(jīng)五年終于從破敗劏房搬去體面公屋，《美麗閣》“新移民”認為孩子考入港大值得驕傲，但《鹽田梓》中“來香港三十多年”的墨鏡女人卻對后來者異常鄙夷?！跋愀鄣奶?，就比鄉(xiāng)下的藍嗎？”阿珍們看不出來，墨鏡女人在內(nèi)的其他新移民也不甚了了。劏房、居屋、公屋，住所層次質(zhì)變的條件，竟是阿芳的死亡……或許是作者有意戲仿現(xiàn)實，才以最質(zhì)樸的衣食住行探測浮華都市的真實溫度。

孫艷群：公共交通創(chuàng)造小說真實感和跳躍感，這是一種對“宏大”的消解，周潔茹以紀實方式實錄香港的零碎、虛無和侵蝕?！叭蓖藞?，迎來生活現(xiàn)場感的印刻——佐敦最長的階梯、洛芙特、太平山頂、鹽田梓、隧道街區(qū)，起司蛋糕、凍檸茶和水晶杯，都是美麗細節(jié)，消費滿足的感官體驗成為美麗的載體。

流轉(zhuǎn)的現(xiàn)實主義：

從“現(xiàn)象級”女作家轉(zhuǎn)向“70后”女作家

張暉敏：和“80后”“90后”一樣，千禧年之前的代際標簽總是格外鮮明?！岸嘧儭笔恰?0后”作家的關鍵詞，“現(xiàn)象級”往往也是易逝的。年輕的激情被迅速地、過度地開采過后，如何應對轉(zhuǎn)型是必然出現(xiàn)的問題。對于作者來說，切割“70后”這一標簽的動作格外簡單直接。但停止寫作并不意味著書寫本身的斷裂?？桃獯驍嗟纳罟?jié)奏是周潔茹自設的休止符，她用“我不要”爭取到繼續(xù)言說的機會，落地于香港，她開始將十年停筆積攢下的細微體察娓娓道來。“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的期待浮躁而傲慢。每個時代都涌現(xiàn)新的花兒果兒。在《美麗閣》中，“我”仿佛是一個拖著軀殼前行的少女。靈魂不曾老去，身體卻對抗著必然到來的中年危機。矛盾的哂笑之中，寫作經(jīng)驗跨越代際的痕跡便呈現(xiàn)于讀者面前。

劉艷：“70后”女作家在20世紀末以群體的先鋒意識和話題書寫掀起“現(xiàn)象級”關注熱潮。新時代語境下，“70后”作家文學個性的建立尤為關鍵。小說集《美麗閣》仍有著力于自身經(jīng)驗的痕跡，但對于“90后”“00后”以及更年輕的群體而言，以都市家庭主婦生活為題材的現(xiàn)實主義文學，尤其是擁有海外生活經(jīng)驗后重新審視港式婚姻的作品，與近年熱播的同題材影視劇不謀而合，較之機械復制和普遍“融?！钡乃槠W(wǎng)絡字符，多了一分世俗啟迪的意味?！睹利愰w》從迷戀和惘思中出走，基于創(chuàng)作者豐富的他鄉(xiāng)經(jīng)歷、職場體驗和社會洞察，反思和批判都市。周潔茹跨越代際與地域的“70后”書寫，剝開鄉(xiāng)土厚重與網(wǎng)絡駁雜，和盤托出一個曾令無數(shù)人艷羨的香港真相。

孫艷群：周潔茹的現(xiàn)實主義寫作，如同在新港、鹽田梓以及佐敦最長階梯的外圍，架設一臺取景器，捕捉每一次的駐留與行走，那一刻，帶著尖刺盤旋的黑蟲，甜膩的菠蘿包和劣質(zhì)香煙煙霧混雜的粗劣氣味，以及漢語、英語和廣東方言產(chǎn)生的話語混響全部成為紀實腳本。鏡頭里，偷渡的、移民的、原住的形色人物搭建意志擂臺，爭先恐后擠進“美麗閣”，布巴甘的餐廳、拉古納的海灘、51區(qū)域都成為“美麗閣”具象。在習焉不察的生活圖景復現(xiàn)中，作者以“70后”視角解剖都市女性的生存之痛，以此時此地的發(fā)生過濾“載道”式說教。“小說家審視的不是現(xiàn)實，而是存在”，這便是其小說的意義所在。

諶幸：是的，不斷發(fā)現(xiàn)“美麗閣”的過程，也是在閱讀中探究“何為真實”的過程。寫作本身是一種探究現(xiàn)實的方式，周潔茹的同路作家們，對于自我、城市、日常、先鋒的回答換了一茬又一茬。針對她的都市寫作，文學地理學的諸種命名不僅是文化層面的遺產(chǎn)、某種烏托邦或象征性追尋，更是本真性的生命體驗，尤其是當作家的真實生活就處于空間的漂泊與變動中時，這種現(xiàn)實感讓周潔茹寫作的“自傳性”特色得以延續(xù)。寫作中與自我對話的內(nèi)核是堅固的，從青春時代攜帶而來的“自傳”意識構(gòu)成表達力度，不再生猛，但總有新的發(fā)現(xiàn)。時代的“新問題”夾雜其中，有新港人望著長長的階梯想要留下，也有抱怨特區(qū)護照的子女想要離開。在作家寫作的成長之旅中，對于生命狀態(tài)的感知常常是向內(nèi)的，對生活狀態(tài)的描摹則是外向的，周潔茹在現(xiàn)實主義的“內(nèi)”“外”之間寫作，很靈活，很自然，內(nèi)心小我的困惑和外在他者的變動都被照顧得很周到。

戴瑤琴：周潔茹還有種我稱之為“斷片式”的獨特語言，它具有意識流特征，傳達都市人情緒的跳躍，語感迅速、直接、捉摸不定。它與囈語和絮語都不同，“斷片”語言存在敘事邏輯，指向清晰，動/靜明確，情感傳達的速度、力度和準度，都是作者已然考量的文學設計。

結(jié)語：沒有審美性的日常

宋永琴：周潔茹選擇回望和自己生命交集的、曾體驗或體味過的場景。平淡簡約的碎片敘事引發(fā)豐富懸想，流離失傍的內(nèi)心，若有若無的情感，在說與不說之間充滿文學張力。作者感嘆生活某些時候雖如等拖車一樣的無聊、彌漫著消沉，我們卻不得不尋找一個目標，否則只會限于“無盡的等待里面”?！睹利愰w》消解了表征審美，填充大量瑣碎日常，敘述留白，對白簡約，生命在作者的闡釋視閾中得以延伸，由讀者借助豐富想象去填補。小說肌理豐滿，如作者所說：“我就想呈現(xiàn)最本真的自己，寫東西是這樣，做人也是這樣。”放棄哲思，落地日常，是非常艱難的寫作實踐。

（本文由大連理工大學研究生教改項目“中國當代文學思政教學內(nèi)容體系研究與實踐”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