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躍平
大家都很熟悉這口“大鍋”——中國天眼,它直徑500米,接收面積有32個足球場那么大,探測能力是137億光年以遠。我是怎么和這個大家伙結緣的呢?這得從我的生長、學習、工作環(huán)境說起。
我生長的地方在貴州省獨山縣,一個喀斯特地貌發(fā)育的美麗地方。我小時候很調(diào)皮,經(jīng)常背著家人跑出去玩。看到河流和山川,特別是山洞,就總在想,這些地下暗河是怎么形成的?有些河,流著流著就下去了,可一會兒又從那邊冒出來,讓我感覺很奇怪。
大學畢業(yè)后,我被分到貴州地礦局工作,曾在貴州巖溶發(fā)育最好的地方做研究,跑遍很多暗河、溶洞、洼地,對整個貴州黔南的喀斯特發(fā)育規(guī)律非常了解。
1993年,我到中國科學院遙感所做博士后,師從著名遙感學家陳述彭先生。1994年,我開始思考:怎樣在喀斯特地區(qū)發(fā)揮遙感技術的作用?正當我發(fā)愁的時候,時任國家天文臺副臺長的南仁東先生找到了遙感所,因為他想尋找一個地方建造大型巡天射電望遠鏡,想找我們幫忙,找到了我。
什么地方適合建造大型巡天望遠鏡呢?
南仁東先生當時就跟我說要找一個坑,我問這個坑有什么條件。他說:第一,這個坑要圓;第二,交通要方便,不要在喜馬拉雅山,否則再好的坑也去不了;第三,還要相對隔離,人不能太多,人多了也建不成;第四,也是最關鍵的一條,要沒有無線電干擾。
我想貴州都符合這些條件,肯定能找到這樣一個地方,我就答應他了。答應他以后我就直接去考察了一個月。這其中,遙感發(fā)揮了很大作用,但當時的遙感分辨率沒有現(xiàn)在那么高,現(xiàn)在是20厘米的分辨率,那時都是幾十米,只能大概知道在哪一片,把洼地圈出來。我們通過半年多的時間,圈了四百多個洼地,但是具體符不符合要求,那得去現(xiàn)場看,也不可能挨個跑。所以,我們就在地形圖上挨個對,定了一百多個洼地,然后這一百多個洼地都實地跑遍了。
貴州那個地方可能有些人去過,全是山。有時候我們下到洼地底,當?shù)乩习傩帐畮追昼娤氯チ耍覀円雮€多小時才能下去。上來也是,我們上來得一個小時,而且累得不像樣。而且貴州雨多,不小心踩滑一下,幾十米就滾下去了,非常危險。我有幾次都滑下去,幸好樹木比較多,被攔住了。
最后選來選去,選到了這個大窩凼洼地,名字是很形象的。大家看到這個照片上有路,這個路怎么來的?是當?shù)乜h政府組織老百姓修的,有八千米長。
地址選好了,還要進行工程地質(zhì)初勘。因為喀斯特地形很復雜,不知道哪里有溶洞,哪里有管道,而地基要求是非常高的。通過物探把異常地方先圈起來,再用鉆機勘探、取樣。
打鉆并不容易,提一次鉆就要幾個小時。有可能一打下去,那個鉆頭就卡在下面了。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打,打了幾百個鉆孔。在平地打還好,但是要到山上打,鉆就必須先拆開再抬上去。由于打鉆需要水和電,水還要請人挑。當時條件非常艱苦,還沒有路,我們?nèi)サ臅r候都是原始狀態(tài)。
經(jīng)過十多年的努力,2006年,F(xiàn)AST終于批下這個項目,這十幾年吃的苦都沒白費。
國家立項之后,天文臺任命我為臺址開挖系統(tǒng)和勘探系統(tǒng)的總工程師,負責地質(zhì)強勘、開挖設計等一系列的工作。從2006年批下來到2016年,整整干了八年才建成。工程難度難到哪一步?要先把這些山劈下來,還要把它運出去,這個工程量大家可以想象。
現(xiàn)在,“中國天眼”建成了,當?shù)匾灿辛朔旄驳氐淖兓?。當時外國人去考察的時候,當?shù)乩习傩諍A道歡迎。那些老外跟我說,從他們善良的眼睛里,看到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F(xiàn)在,這些向往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