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詩歌鑒賞：語言風格（羈旅思鄉(xiāng)）

在璀璨奪目的中國古典詩詞的天空中，羈旅思鄉(xiāng)類詩歌可謂是耀眼的星辰之一。所謂“羈旅”，指的是古代有的詩人長期或漂泊異地，或謀求仕途，或被貶赴任途中，或游歷名山大川，或探親訪友，或征戰(zhàn)他鄉(xiāng)等種種原因，長久寄居他鄉(xiāng)。古往今來，騷人墨客將客居他鄉(xiāng)的愁思傾注于詩詞。在詩歌中，詩人多從身邊的景物寫起，由眼中所見、耳中所聞勾起心中所感，如登樓望鄉(xiāng)、對月懷遠，寫客居他鄉(xiāng)的漂泊、凄苦、孤寂的心境以及對遙遠故鄉(xiāng)的眺望、對親人的思念，字里行間飽含綿綿的鄉(xiāng)愁。

“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特殊的節(jié)日更能引發(fā)旅人的懷人之情，詩人借眼前所見景物表達情感，或通過想象聯(lián)想家中親人思念自己，或因夢寄情，抒發(fā)內心的情感，詩歌的語言風格往往委婉含蓄或渾厚雄健，但也有質樸清新的詩風。

典例詳析1

澄邁驛通潮閣①二首

蘇 軾

一

倦客愁聞歸路遙，

眼明飛閣俯長橋。

貪看白鷺橫秋浦，

不覺青林沒晚潮。

二

余生欲老海南村，

帝遣巫陽招我魂②。

杳杳天低鶻沒處，

青山一發(fā)是中原。

【注】①這兩首七絕作于元符三年（1100年），詩人離開貶所儋州之前。澄邁，縣名，在今海南島；通潮閣，一名通明閣，在澄邁縣西。②帝遣巫陽招我魂：帝，指天帝；巫陽，古代女巫名。這里詩人化用《楚辭·招魂》之意，借天帝以指朝廷，借招魂以指奉旨內遷。

前人評價：“這兩首七絕抒寫羈旅思鄉(xiāng)的愁懷，但前一首以景寫趣，語言清雅；而后一首以景寫情，畫面疏朗，語言雄放?！蹦阃膺@個觀點嗎？請結合詩歌簡要分析。

[詩文解讀]

這兩首七絕是詩人離開儋州貶所赴廉州途經(jīng)澄邁縣驛站所作。第一首側重寫通潮閣之景。首句交代自己行經(jīng)此地的原委及內心情愫，“倦客”一詞直接點明自己身份，詩人被貶嶺南，顛沛流離，早已倦于行役。此次行經(jīng)澄邁縣，是奉詔內遷，但從儋州到澄邁，僅是歸途中很短一程，離故鄉(xiāng)還有千山萬水，但詩人歸鄉(xiāng)心切，偏要打聽?！熬搿薄俺睢薄斑b”三字，雖是平平敘述，但作者倦于作客、歸心似箭的心情可見一斑。詩人遠程跋涉，通潮高閣忽地映入眼簾，“飛”字寫出通潮閣之高、挺拔而起的氣象，“俯”字寫出閣之長，表現(xiàn)其橫水偃臥的姿勢。作者旅途勞頓，忽得此閣小駐歇腳，一生愛探奇訪勝的詩人愁苦的心情不覺趨于豁朗。三、四句寫詩人登樓遠眺所見的優(yōu)美風光：詩人憑高望遠，天空與曠野相接，用一“橫”字狀寫結隊成陣的白鷺，鷺陣橫于秋浦，以靜寫動，給人一種仿佛靜止的錯覺，更能展現(xiàn)境界的空闊遼遠；傍晚海潮退落，地面只余一片青翠的椰林，詩人卻說青林遮沒了海潮，把澎湃的海潮寫得閑靜而悠然。景色開闊閑淡，令人沉醉，所以詩人“貪看”而“不覺”，達到凝神靜觀、物我兩忘的境界。

第二首側重寫憑欄北望的思歸之情。詩人被一貶再貶，貶放海南時已認為北歸無望，與當?shù)厝嗣窠⒘松詈竦挠颜x，也能夠坦然接受終老于此，曾有“我本海南民”之句。首句“余生欲老海南村”，看似平淡，卻飽含復雜情愫：既有斷念北還的決絕，又有對海南的眷戀之情。第二句化用《楚辭·招魂》天帝派女巫巫陽赴下界招魂的典故，以天帝喻朝廷，以招魂借寫自己奉詔內遷，借典故流露了自己思歸心切的情感。作者雖要北歸，但遙遠的中原故里還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詩人盼望還歸的感情愈加熾烈，他不時地翹首佇望，神凝而魂馳。三、四句逼真地寫出了極目北望中所見的景象。在極端遼遠的廣闊天宇與蒼茫大地緊緊相連的那鶻鳥消失了身影的地方，連綿起伏的青山猶如頭發(fā)絲一樣細微，看上去若隱若現(xiàn)，那就是詩人朝思夜盼、急欲還歸的中原故鄉(xiāng)?！疤斓旺X沒”，景象恢弘壯闊，“青山一發(fā)”，宏大物象由雄偉而化為精微。讀者仿佛看到飽經(jīng)風霜的詩人佇立瓊島、凝望家國的倔強身影，讓人們感受到詩人胸中沸騰著熾熱的懷歸之情。

[答案精析]

這兩首詩都是出自蘇軾之手，都是羈旅思鄉(xiāng)之作，我們無法用標簽化的風格來分析兩首詩的語言風格，所以需要品讀詞句，根據(jù)詩歌中描繪的意象意境、表達的情感來推斷。第一首詩側重寫所見通潮閣的景象，既寫通潮閣的敞亮讓人委頓的心情為之一振，又重點寫登樓遠眺的風光，畫面開闊閑淡，詩人心境清雅悠閑，語言風格清新雅致；第二首詩側重寫懷歸之情，借用典故含蓄地表達了飽經(jīng)磨難的詩人滿懷期待的心情，三、四句寫景意境雄渾遼遠，詩人內心意緒復雜，語言雄放悲壯。

典例詳析2

和晉陵陸丞早春游望

杜審言

獨有宦游人，偏驚物候新。

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淑氣催黃鳥，晴光轉綠[頻][艸]。

忽聞歌古調，歸思欲沾巾。

下列對這首詩歌的理解和賞析，不正確的一項是（）

A. 早春時節(jié)，作者與友人陸丞一起游覽風景，作詩唱和，抒發(fā)自己宦游江南的感慨。

B. 首聯(lián)寫游子離別家鄉(xiāng)，奔走仕途，看到異鄉(xiāng)的節(jié)物氣候煥然一新，感到驚心，奠定了全詩的感情基調。

C. 尾聯(lián)以忽聞表明聽聞友人詩作之意外，巧妙表現(xiàn)陸丞的詩無意中觸到了詩人心中的思鄉(xiāng)之情。

D. 全詩構思精巧，結構縝密，語言華美絢麗。首聯(lián)扣題，尾聯(lián)點明“歸思”，即為全詩詩眼，也照應首聯(lián)宦游人。

[詩文解讀]

這是一首和詩，詩人由眼前景物興感，寫自己宦游他鄉(xiāng)不能歸家的感傷之情。首聯(lián)中“獨有宦游人”點明自己羈旅他鄉(xiāng)，一個“獨”、一個“驚”字點明了詩人對自然景物的敏感，突出了作為異鄉(xiāng)游子在物候變化時獨特的感受。頷聯(lián)和頸聯(lián)淋漓盡致地描寫了作者所看到的“物候”的“新”，由遠及近，描寫了江南早春時節(jié)瑰麗迷人的風物：破曉時分，太陽升起，云氣被陽光照耀，變成絢爛的彩霞；梅已開花，楊柳也遍抽新綠，似乎梅柳一過長江就變換了春裝；溫暖的春氣使萬物復蘇，連黃鶯鳥的鳴叫聲似乎也是它“催促”而成；晴朗的陽光照在水面上，水中的[頻][艸]草由嫩綠轉為深綠?！俺觥薄岸伞薄按摺薄稗D”四個動詞巧妙地勾連起春日里“云霞”“海曙”“梅柳”“江春”“淑氣”“黃鳥”“晴光”“綠[頻][艸]”等意象，活靈活現(xiàn)地寫出了物候的變化。尾聯(lián)“忽聞歌古調，歸思欲沾巾”直接道出自己“思歸”的主題，陸丞的詩好像讓作者聽到了古人的歌曲，不覺勾起回鄉(xiāng)的念頭，以至淚下沾巾了。整首詩借景抒情，描寫眼前春日的樂景，抒發(fā)內心思歸的悲情。楊慎《升庵詩話》中評此詩：妙在“獨有”“忽聞”四虛字。前人欣賞這首詩，也往往偏愛首尾兩聯(lián)，但頷聯(lián)頸聯(lián)的樂景更襯托了詩人思歸的悲情，貫通而別有情趣。整首詩的語言風格清麗自然，從寫景詩句的分析中可見一二。

[答案精析]

《和晉陵陸丞早春游望》整首詩借景抒情，描寫了清新秀麗、生機勃勃的江南新春景物，表達了宦游他鄉(xiāng)、春光滿地不能歸省的感傷之情，以樂景襯哀情，語言風格清麗自然。故D項錯誤。

[重點探究]

詩歌語言風格是詩歌思想內容和藝術形式有機結合形成的整體風貌，與詩人的思想精神、個性氣質密切相關。判定詩歌語言風格是詩歌鑒賞的一個重要方面，可以從以下角度著手：

①牢記常見詩人標簽化的風格，如李白豪放飄逸，杜甫沉郁頓挫等；

②熟習常見詩歌題材的語言風格，如田園詩清新自然、閑適恬淡；邊塞詩蒼涼悲壯、雄健豪邁等。

③品讀詩句，分析意象、意境的描繪，聯(lián)系主旨，把握詩歌的思想和情感，推斷詩歌的語言風格。

（供稿 山西 史慧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