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根根
我又看見她了,手腕上戴著玉鐲子。男人緊緊地?fù)碇?,生怕飛了。
一年之前我在這兒打工,這是一家燒烤店,老板姓王。老王燒烤店生意紅火,打工的三個年輕人夜里干活兒到雞叫,早上還要去隔壁上早班。老板是個濃眉大眼的東北人。這條街是城市里面的農(nóng)村,繁華熱鬧,生機(jī)勃勃,里面住的多是外來的打工人。村子像一鍋水,白天不見添柴燒水,可到了晚上這鍋水就自己滾了,一直滾到雞叫。
老王是個文化人,會吹陶笛,常常引得匆匆路過的行人放緩腳步。這可不一般,能引得“滾水”里翻來滾去的行人放慢腳步,瞅上一兩眼,這是本事。老王不糊涂,一塊菜葉兒掉地上也要撿起來沖沖洗洗,店里一應(yīng)物件歸置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只是這人手,說多挺多的——四五個大小伙子,說少又像差點兒啥。老王老是想再招人:“最好是個女的,心細(xì)。”晚飯后,他就吹陶笛,每天都是這樣。
“您好,這里要服務(wù)員嗎?”怯生生的語氣,聲音又脆又潤。老王當(dāng)時就呆呆地怔住了。
“我還沒見過那樣好看那樣柔美的女人,鵝蛋圓臉,皮肉雪白。干活兒也不言不語,咋不上電視呢?可惜了!”后半夜陪最后兩桌客人苦熬的時候,老王說??墒谴蠡飪郝牭矫琅蔡岵黄鹋d趣,驅(qū)不走呵欠。
“人家是鐘點工,早回了,別再念叨了。俺明兒個要加上她的微信呢!看我行動!”阿杰惡狠狠地說道,仿佛一下子變得精神了。
次日吃飯,膽大的往她邊兒上湊,夾菜拿饃,好不殷勤。平時看著安靜老實的洗碗工今兒個不知為何竟打了三個盤子,端著飯碗扭扭捏捏不肯落座,好像是害怕老板。三天過去,大伙兒只知道她之前賣過魷魚,外號“魷魚西施”。就這也是因老王下午拿了幾條魷魚,女人不一會兒就處理好了,眾人贊嘆,女人才簡簡單單說出的。
大伙兒都是明白人,便沒人獻(xiàn)那個殷勤了?!耍耵滛~。只后廚洗碗的那人每天固定時間手會不穩(wěn),往前堂跑得更勤了。老王在前臺穩(wěn)坐,當(dāng)起悠閑的掌柜,每日吹他的陶笛。
“有個女的就是好?。≠p心悅目,細(xì)致活兒也不用再發(fā)愁了?!崩贤跸氤杉伊?,父母也天天催他。他覺得是時候了,心里拿定了主意,陶笛吹得越發(fā)歡實。
“你好,我要應(yīng)聘服務(wù)員,要嗎?”渾厚的男聲打斷了笛聲。老王不想招員工了,再招成本就超了。好巧不巧,女人望了過來,眼波未動卻蕩人心。
“要,缺個端盤子的,來就要?!?/p>
新來的男人做全時,半夜兩瓶啤酒下肚就跟老王聊起來了,邊喝邊說:“我老婆比我年齡小很多,不懂事,要買鐲子?!?/p>
又半瓶啤酒下去,他接著說:“沒給她買,她生氣了跑出來。我找了幾天沒見著,急得工作都辭了。當(dāng)初她是跟著我跑出來的,沒有結(jié)婚證?!?/p>
他有些醉了:“你們現(xiàn)在年輕??!過來人給你們講:老婆就是雀兒,要瞅好,不要讓飛了?!?/p>
大伙兒這下全明白了,該干啥干啥。老王哈哈一笑,沒細(xì)問。男人便一直在店里干下去。三天過去,大伙兒都疑惑:兩人也不說話,各做各的活兒;晚上回家的時間不一樣,方向都反著,很反常。但是大伙兒都裝作啥也不知道,啥也沒看到。
日子一天天過去,半個月后女人便走了。結(jié)工錢的時候,老王想說:“沒活兒就來這兒。”但他沒說。隨后,男人也走了,沒多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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