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時節(jié)憶童年

蔣綱要

現(xiàn)在的時節(jié)，已經(jīng)進入隆冬季節(jié)了。

哪怕住在湘中的南方，只有攝氏幾度的低溫天氣也已持續(xù)十多天。人，氣溫低的天一般睡得早而起床晚。“嘭，嘭，嘭……”正遨游夢境的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抬腕看表，嚯！已是上午八點多鐘了！趕緊穿衣起床，忙趿上拖鞋去打開大門，只見站在門外的老媽左手提著剛買的蔬菜，右手提著一塊紅紅的新鮮羊肉，正“呼哧、呼哧”喘著白色的粗氣：“才起床啊，今天是大雪節(jié)氣，要吃燉羊肉的呢?！崩蠇寣⒛菈K新買的羊肉在我眼前晃了晃。原來，老媽一早就到菜市場買羊肉和蔬菜去了，剛剛才回來。

生長在南方，小時候除了盼過年（過年有好吃好喝和有新衣服穿），就是冬天盼下雪了，尤其盼望下大雪，真好玩！

就說滾雪球、堆雪人吧，首先要降大雪。那時南方降雪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前一天下午寒風(fēng)乍起、氣溫驟降，然后下起紛紛細雨，而且越下越大，而后雨中開始夾雪，逐漸雪多雨少，最后是洋洋灑灑飄起鵝毛大雪?！跋卵﹩∠卵﹩?！”在這個時候，我和小伙伴們便歡呼雀躍起來，往往此時天近黃昏，夜色降臨，這個夜晚，童年的我們一般難以入眠。

“雪下得大些，再大一些！明天正好玩打雪仗、滾雪球、堆雪人呢！”包括我在內(nèi)的小伙伴們，肯定都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著。有一些急性子小伙伴，還會在半夜起來，悄悄打開房門或者捅開窗戶紙去觀察那下雪的陣勢?！鞍?！咋就停（下得小些）了呢！”自言自語中會帶有一絲沮喪。如果還在繼續(xù)大雪紛飛，此時的小伙伴則會心滿意足地回到床上，亦可安然入睡了。

降雪的第二天，睡著了或一晚未睡著的小伙伴，一般都會起一個大早，且起床的第一件事是沖到戶外去看雪。這雪呀，通常不負小伙伴們的期盼，通過一晚的普降，已經(jīng)給山川田野蓋上了一床還算厚的白色被子。小伙伴們也顧不得洗臉和吃早餐，從各自家中一窩蜂般朝屋外雪地飛跑聚集，同時還不忘雙手捧雪捏成小雪球，朝一同而來的玩伴們身上擲去，就這樣互相好一陣打鬧。

“我們來滾雪球、堆雪人吧！”在堂哥、小堂叔提議下，小伙伴們才停止了“打雪仗”，大家開始琢磨起滾雪球、堆雪人的事兒來。

滾雪球、堆雪人雖然不需要特別高超的技術(shù)，卻也有它的經(jīng)驗、技巧與方法。在我們居住的南方，當(dāng)大雪降落，且地面有三至五寸深的雪的時候，可以稱得上下了一場厚雪，小伙伴們便可選擇一較寬整又平坦的場地，進行滾雪球、堆雪人了。我們往往要么選擇生產(chǎn)隊的曬谷坪，要么選擇在所居房屋周邊的田地里（我們這里冬季大部分稻田會變成旱田）。我和小伙伴滾雪球、堆雪人，通常會選擇去曬谷坪——這是滾雪球、堆雪人第一步：選擇場地。接下來，由年長兩三歲，手臂力和握力較大的堂哥及小堂叔他們，將雪捏成小雪球并稍微滾成排球大小的“坯子”，然后交給我們十多個小伙伴去滾，直到將其滾成大雪球。大家伙對準積雪多的地方，朝不同的方向一陣狂滾，各自的雪球便“越長越大”。之前冷得瑟瑟發(fā)抖的小伙伴，現(xiàn)已個個頭冒熱氣、臉放紅光，只是接觸雪的手還是冷。大家每滾一陣子，兩手便捧成一個小窩狀，將其放在嘴邊吹著熱氣，以緩解手的冰涼，遠不如現(xiàn)在幸福的小伙伴，玩雪時戴著保暖手套，穿上長筒靴子全副武裝上陣，不會感覺手冷腳涼。

雪球終于滾好了，約一百平米寬的曬谷坪，被小伙伴們滾出了二十來個大大小小的雪球。堂哥、小堂叔等年長一點的小伙伴開始將雪球分類，哪些雪球可以做雪人的身體，哪些雪球做雪人的腦袋，均由他們說了算。將堆塑每尊雪人的位置確定好后，由力氣大一點的小伙伴將那小一些的雪球搬放到大雪球上面，于是十多個雪人的雛形便初步形成了，這一步好像叫“定位塑形”。

完成定位塑形后，就進入了“精塑細描”階段。大家一致推選村小學(xué)校長兼美術(shù)課老師的兒子小華，以他為主替雪人塑畫出人形五官。他從學(xué)校灶房大鐵鍋底刮來了黑黑的鍋灰，用黑色鍋灰認真描畫雪人的嘴、眼（眉毛）、耳朵和頭發(fā)，然后堂哥用箢箕（南方一種竹編器具）盛來十多個胡蘿卜，由小華指導(dǎo)，分不同大小插到每尊雪人嘴與眼睛之間適當(dāng)位置，以充當(dāng)雪人的鼻子。長長的紅黃色鼻子裝好了，這些雪人也立馬變成了西洋雪人，只是那頭發(fā)仍是黑色，沒能把它變成金黃或紅黃色。這許多胡蘿卜，也不知道堂哥是從自家菜地里拔來的，還是其他小伙伴各自從家里拿來，反正我沒有從自己家里帶來胡蘿卜。

堆塑雪人的最后一步是將雪人“穿戴扮靚”。這一般由童年小伙伴中的女孩子們?nèi)ネ瓿?，小伙伴中有將家里父親的草帽、斗笠和蓑衣等拿來為雪人戴上或披上的；有把媽媽或姐姐編織的紅色毛線或紗線圍巾拿出來給雪人圍上的；還有回家將爺爺奶奶的老花眼鏡偷偷拿出來，掛在雪人“眼睛”上的；也有把自己戴的各式帽子（包括男小伙伴所戴，帶帽舌的黃色軍帽）戴在了雪人的頭上……不一而足，五花八門。

經(jīng)過十多個小伙伴的齊心協(xié)力，在這瑞雪覆蓋約百平方米的曬谷坪上，已站立起了各種模樣、惟妙惟肖的十多尊雪人。由此，不能不佩服我們小伙伴的團結(jié)協(xié)作，不能不佩服小伙伴們那種為做成一件事、達成一致目標，而用心專注、心無旁騖的全神貫注……

“鋼伢子，吃中飯啰！”正當(dāng)我的思緒流連于童年時代的一幕幕情景、感慨萬千之時，老媽招呼吃午飯了。老媽忙碌一個上午，肯定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一下勾起了我濃濃的食欲。

于是，我循著那清燉羊肉飄來的香氣，從書房快步走向餐廳，去享受那彌足珍貴的“媽媽味道”。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