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譽馨
朱光潛先生在《咬文嚼字》一書中提出:更動了文字就更動了思想情感,內(nèi)容和形式是相隨而變的。文字上的變動,體現(xiàn)了思想上的推敲。我們閱讀時,要細細品味一字一句的獨特韻味,從而體味字里行間的微妙情感變化。
語言細膩動心弦,細微之處現(xiàn)真情。詞匯的選擇關(guān)乎整體的情感表達,不同動詞對應(yīng)著不同力度情感的抒發(fā)。如《再別康橋》有語句“波光里的艷影,在我的心頭蕩漾”;《一個消逝了的山村》有語句“我們望著對面的山上,人人踏著潮濕,在草叢里,樹根處,低頭尋找新鮮的菌子”;《邊城》有語句“黃昏來時,翠翠坐在家中屋后白塔下,看天空被夕陽烘成桃花色的薄云”。徐志摩詩中的“蕩漾”不似“激蕩”迅猛,是心神的飛揚,是心動的紋路,娓娓道來;馮至的“踏著潮濕”不似“踩著濕地”那般有沖擊力,而是好奇地進入、輕柔地感受,調(diào)動身心;沈從文的“烘成”不似“染成”那般刻意,而是慢慢地抽離、漸漸地隱去,彩云漸淡。字字斟酌,深得其絕妙,準確的語言筑就了立體的感受,使人仿佛身臨其境。
語言形容多修飾,所到之處皆生動。形容詞作為重要的修飾詞,在不同的時間地點往往賦予人與事物具體的形象,蘊含著多層次的情感體會。魯迅先生在《阿Q正傳》中這樣描述:“然而未莊人真是不見世面的可笑的鄉(xiāng)下人呵,他們沒有見過城里的煎魚!”“不見世面”“可笑”,兩個形容詞連用,修飾“鄉(xiāng)下人”,這是對阿Q病態(tài)的自尊自負的直接嘲諷,展現(xiàn)了當(dāng)時中國封建社會的可悲、可哀和可嘆。馮至《一個消逝了的山村》中,“這使我知道,一個小生命是怎樣鄙棄了一切浮夸,孑然一身擔(dān)當(dāng)著一個大宇宙”,這句話通過四個數(shù)量形容詞、一“小”一“大”,展現(xiàn)質(zhì)樸的少女在默默承受著生命的重量,表明了消逝了的村莊曾在時間的流轉(zhuǎn)中謙虛地擔(dān)起萬物生靈的煙火人間。形容詞雖為修飾,卻能給予讀者更豐富的感受,更真實的震撼,直白而精準,回味無窮。
語言含情喜怒悲,情感傳遞觸心扉。寥寥數(shù)語,卻能準確地描摹出惟妙惟肖的神態(tài),包含著無限深切的感情。這是語言最原始的意義,更是語言獨特的魅力所在。賈平凹在《秦腔》中,描述“那慧娘站在臺中往下蹲”“全場人頭也矮下去半尺”“等那慧娘往起站”“全場人的脖子也全拉長了起來”,這一“蹲”一“矮”、一“站”一“長”,觀眾隨著慧娘的動作來回起伏,不僅展現(xiàn)了臺下觀眾對戲劇情節(jié)了如指掌的情態(tài),更表達了廣大群眾對秦腔的認可與熱愛;而艾青在《大堰河——我的保姆》中,連用六個“含著笑”來講述大堰河無怨無悔的勞動,可最后卻“含淚地去了”,大堰河笑得善良,笑得無私,笑著勤勤懇懇地勞作,笑著哺育她的乳兒長大,可這笑的背后,又是何等的心酸與不舍,是多么的悲哀與不幸。作者語言功底如此深厚,飽滿懇切,真摯動人。
對語言表達的追求,如同潺潺流逝的溪水,各種點綴修飾好似池面的藻荇,引人注目;而文字的推敲則是池底的石頭,改變著水流的走向。情感間的細微差別、活靈活現(xiàn)的動作描繪、層次多樣的心理變化,都將歸結(jié)到語言的準確性。
【河南駐馬店高級中學(xué)(745)班】
◆點評
作文由《咬文嚼字》中的一句話引出中心論點“文字上的變動,體現(xiàn)了思想上的推敲”,以此為綱,接著提出三個分論點,結(jié)合課本中的具體語句,由文字到情感,層層深入,不僅讓我們體會到了語言文字的優(yōu)美,更讓我們體味到了情感的真摯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