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需(山西)
那天,你披閃電,從故鄉(xiāng)帶來一穗金黃的麥子。
多日后,我在陽臺,隨手提起這穗麥子。已干透的麥子,它的籽粒嘩的一下全落在地上。
這時,正午的陽光,從窗戶翻過來,明晃晃地打在這些麥粒上。
一粒粒麥子,都仿佛是剛從閃電里走出來的小精靈,眨巴著狡黠的眼睛。
這些被故鄉(xiāng)喂大的孩子哦,它們一直都瞪著我,卻沒給我?guī)恚莻€早已隱伏于閃電里的人一丁點兒的消息!
很久以前,總覺得河那邊很遠。有廣袤的中原大地,有洛陽灼灼其艷的牡丹。還有,更遠的大宋朝的開封。
我貌美如花的老姑,嫁得太遠了,遠到河南。
常常,我都會坐在春天這邊的河岸,凝視。但我夠不著河那邊的若隱若現(xiàn)的春色。
很久之后,還是覺得河那邊很遠。遠,沒有盡頭。涉河而去的那些親人,河道里已沒有一只船,可渡他們回來。
晚上的時候,星星點燈,我仍還是在河這邊,向河那邊望。看河對岸,漸亮的燈火,明明滅滅。
一河之隔,總覺得就是遙遠。遙遠到數(shù)十年。
遙遠到——蘆花紛飛,頭發(fā)花白。
有些夜里,我會聽到一棵草的奔走、掙扎和喊叫。
有些時間,我會以一場風作底色,讓一座村莊、那些不規(guī)整的田地,一概地起伏,或埋首人間。
至于,那遠處的河流,卻總是一遍遍和我較勁,使我從來都難以釋懷。
今夜,難得月圓。今夜的風有點寒涼。窗戶外面的那棵樹,也禁不住簌簌地響。
我是一個懷舊的人。猛然間,便感到,一切微小的事物都是有光的。
有光,真好啊。既是微微弱弱的一點,在村莊,在田地,在一盞昏黃的燈下,也可悄然擦亮黑暗的夜空。
就像故鄉(xiāng)那些再細微的事物,隨時隨地,也可把一個游子昏蒙的目光拭凈,擦亮。
沒什么能擋住,這消弭的時光。在昨夜月光中,聽嘶啞的蟬鳴。一切靜好,或者一地雞毛。
明月不是生于海上,即便故鄉(xiāng)。
沒有什么能擋住,這內心的巖漿噴發(fā)。柴米油鹽,抑或愛情不老。一切的緩慢,都暗示著一閃即逝。
仿佛這個世界,比流水還要安靜地一去不回。
沒有什么能擋住,這個下午,坐在院子里的人,孤獨還是愜意。村子兩旁的樹木,被風吹出了哨音。誰,張開雙臂,喊來瞬間的秋天!